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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正骨 ...

  •   她一直在等着吗?一见林曦,萧戎的心便被微微地晃了神。

      “大人,可是郑同知嘴硬什么都不肯说?”林曦见萧戎面带郁色,便这样猜测道。

      萧戎点了点头,苦中作乐地说道:“不过到底还是说了匠人的尸骨埋在何处,明日,带上那位夫人,我们一并去北山吧。”

      北山是滇域北处的一座高山,山脉绵延数十里,按理说,山脚下的平原上该有不少人家,然而奇异的是,那里只零星地长着生命力顽强的杂草,连树木都没有,更别提人家了。

      “这处山脚下的平原都是盐碱地,种不了庄稼,没人愿意在这里生活。”领路的当地人说道。

      或许正是因为人迹罕至,郑同知才会选定了这处,作为抛尸的地点。

      一铲子又一铲子的土被挖了出来,挖到了三尺深左右,被深埋于地下的骸骨便渐渐浮现,抛去皮相与肌肉,只剩下一副骨骼,实在无法让人分清他们之间差别。

      然而,秦方氏却在萧戎带来的人将一具骸骨从地下抬出来时,直接扑了上去,整个人泪如雨下。

      “这是我的孩子,我知道的,”她哭着,几乎要喘不上气来,“他十岁那年淘气,从树上摔了下来,伤到了骨头,自那之后他便有点跛脚。”

      林曦朝着秦方氏怀中的骸骨看了一眼,那骸骨脚部的骨骼有些异样扭曲,明显是受过外力影响的缘故。

      她沉默着,言语太轻,不知道该对这位母亲说些什么,只能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脊,给予一点安慰。

      更多的尸骨,被挖掘了出来,暴露在阳光之下,仿佛是某种深藏于黑暗,见不得的人罪恶终于曝光。

      林曦看向不远处的萧戎,朝他走了过去。

      然而,这盐碱地过于泥泞,不过是走了两步路,便让她崴了脚。

      “你没事吧?”萧戎上前搭了把手。

      林曦摇摇头,说道:“大人,这些尸骨该怎么办?”

      他们大多已经面目全非叫人认不出来了。

      “先通知三年前那批徭役的家眷,若是有人能如秦方氏一般认出骸骨,那么便叫家眷让骸骨回归祖地,余下认不出,便在滇域府的地界里,找出个地方划归为墓地,立上碑文,免得他们再被无知之人肆意践踏。”萧戎沉思了片刻之后说道。

      日光渐烈,失踪工匠一案,至此,足以宣告终结。

      然而,林曦的情绪仍然低落,萧戎看出了她的难过,自北山回滇域府时,他不再单独骑着烈马,而是与林曦一并坐在马车中。

      “其实,你不必如此难过,”他直眉楞眼地开口说着,“像这样的事情,从来屡见不鲜。”

      习惯了就好了。

      就像他在见惯了火与血的厮杀之后,便只会的觉得,这区区数百具尸骸不算什么。

      林曦抬头,看出了萧戎眉眼之中的冷漠。

      “可这里有数百具尸骸,便有数百个如秦方氏一般人陷入悲痛,每当我一想到这里,便忍不住难过。”

      她的眸子湿润着,眼中潋滟的水光尚未散去,那双眼眸清澈见底,一如她的心。

      他看着那双杏眸,眉目间的冷漠化去了三分,终是将她拥入怀中。

      马车驶回驿馆的时候,已然接近黄昏。

      萧戎想扶林曦下车,却见她久久为曾下来。

      “怎么了?”他有些疑惑,便回到了马车上。

      林曦抿着唇,拉起了一点裙角,露出了脚踝,原本似白玉般的脚踝,已经肿得像馒头似的了。

      “疼。”她颤着声音,让萧戎的心也忍不住跟着一颤。

      他将林曦打横抱起,一如那日,他将她抱到了床榻上,瞬间的失重,让林曦下意识搂紧了萧戎的脖子,也让她将自己的脸,埋在了萧戎的胸口。

      萧戎将林曦抱到了她的房间,又叫人去买舒筋活络的药酒,并对他说道:“我会一点儿正骨,可能会有些疼。”

      林曦点点头,她当然能明白正骨有多疼——

      她下意识攥紧了床榻上的被褥,太疼了,真的是太疼了,而且他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而是趁她不注意,突然来了这么一下。

      水似的光,又渐渐涌出了眼眶。

      “大人,还请您轻些。”林曦的声音如同山间的清泉一般,亦带着不易让人察觉的细微颤抖。

      来送药酒的云锦一只脚刚要迈入门中,听见这声音之后便直接后退了两步。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她在心里碎碎念着,等着什么时候屋子里的人叫她,她在什么时候进去。

      “云锦,你是带药酒来了吗?”林曦的声音还含着一点水润的意味。

      “是,”她在门外回答,“需要奴婢现在送进来吗?”

      林曦点点头,便发现云锦在门外长廊中,并不能看见,于是便说道:“你进来吧。”

      云锦走了进来,很有眼色地直接低下了头,走到了床边将药酒递给林曦之后,才偷偷地扫了一眼。

      林曦坐在床上,右腿伸得直直的,扭伤的右脚踝又红又肿,萧戎就坐在床边。

      最重要的是,他们都衣衫完好。

      云锦:感觉我好像想多了什么。

      “你下去吧,”萧戎看着举止奇怪的云锦,说道:“我来帮她上药。”

      云锦识趣地退了出去,将这间屋子留给他们两个人。

      林曦怕黑,因此这屋子里便比别处多了几盏灯,灯火的光辉生生压下了晦暗的夜,将屋子映照得如同白昼,叫人能将一切东西都看得清清楚楚。

      萧戎将药酒倒在自己的手上,用掌心搓热,再覆在林曦伤到的脚踝处,有技巧地揉着,疏通着经络。

      温热的手掌与林曦微凉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然而这触感却不足以抹去她的痛楚。

      “轻些。”

      她又忍不住说道。

      萧戎闻言,便又将手上的力气放缓了些,并对她说道:“只走两步路就摔了,你可真是越发出息了。”

      话一出口,萧戎便微微一怔,他分明是想说下次叫林曦小心些的。

      被疼痛分着神的林曦,没有注意到萧戎细微的变化,只是听着他的话,又把自己的头埋在了被子里。

      走两步路就摔倒什么的,实在太丢人了,能不能不要再说了。

      “过会儿在躺下,你别这样就睡着了。”萧戎又说道。

      林曦坐了起来,被子被抛去了一边,她的脸似乎因为刚才的话而羞得通红,而这景象,落在萧戎眼中,又别是一番艳色。

      萧戎又是一怔,下意识避开了林曦的眼,手上的力度又不自觉地重了些。

      而这时候,林曦就不再叫他轻些了,刚才那几下,已经让她的脚踝没有先前那样剧烈的疼痛了,她稍微垂下头,看着萧戎的脸。

      男人长着一副好相貌,只是棱角锋锐,没有表情的时候,就是活脱脱的生人勿进脸。

      “你是怎么学会正骨这样的技能的?”不知萧戎过去的林曦好奇地提问着。

      “前几年的时候,荒族叫嚣着,让大衍割让北境,我那时候年少气盛,一怒之下便从了军,在北境呆了好几年,”萧戎缓缓地说道:“也在那里学会了不少的事情。”

      正骨这技能就是其中之一。

      “你说的是永和十五年那几场对荒族的战争吗?你是国公府的继承人,又是兵部的左侍郎,那一定认识那位抚远大将军吧。”林曦瞪大了眼睛,显得有些兴奋,她也听说过萧戎成名的战争,只是于民间流传的并不是萧戎的名字,而是抚远大将军的名号。

      萧戎一愣,迟疑了片刻,终究选择说道:“大概算得上很熟吧。”

      “真的吗?”林曦的眼中缀满了细细的喜悦,“我早该问你的,我早怎么没想到啊,我去了京城,又是在公府,又是在侯府,又是进宫的,肯定有机会见到那位传奇的大将军的。”

      萧戎显得有些困惑,问道:“那位抚远大将军很有名吗?”

      “他很有名的,我在江南的时候,经常听见说书先生说起他的故事,”林曦用力地点着头,而后又问道:“我出门参与的那几场宴会中,有没有抚远大将军的参与?”

      萧戎回忆了一下,他好像都在,于是便对林曦说道:“他都在。”

      缀满喜悦的眼眸,被后悔的情绪淹没,林曦懊恼地捶着床,又道:“早知道就让大人你指给我看哪一位是抚远大将军了。”

      夜渐渐深了,月色也越发明亮,萧戎放下了林曦的脚踝,将她整个人都塞到了柔软而又温暖的被子里。

      “天色不早,早些睡下吧,你若是真的那么相见抚远大将军,回京城之后,我带你去见他。”

      林曦的面上露出了一种纯然的喜悦,对着他说道:“一言为定。”

      他看着她的笑容,也想回一个,只是他生硬地牵扯着嘴角,怎么看都不想是个释放善意的笑。

      萧戎放弃了挣扎,便逐个熄灭屋子里的灯火。

      月色在屋中清晰起来,明亮而温柔的月光驱走了林曦怕黑的噩梦。

      萧戎轻手轻脚地走到了门口,朝着林曦的位置看了一眼,轻声地说了一句,“夜安。”

      那声音很轻很轻,仿佛一根羽毛,哪怕被再猛烈的风吹走,也不会吵醒入睡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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