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买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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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
奥黛丽阴郁地想——她八成是要死了。
头顶宛若瘀伤的紫色天空飘过几朵性状扭曲的灰色云彩，倒影在毫无波澜的橙黄水面上，像是橘子皮上丑陋的疤，而她正在水面上拔腿狂奔，面目扭曲，姿态狼狈。
……她在逃。
奥黛丽的身后追着一大片如有生命般的黑雾，无数张狰狞可怖的人脸从其中浮现，彼此推搡着，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脸被挤压成什么模样，贪婪地张大嘴巴伸手要去抓她。奥黛丽头也不回地施咒，黑雾被短暂得打得后退，但很快那些枯骨似的黑手就变得像藤蔓一样粗.长灵活，蛇一样偷袭着奥黛丽的后背。
“给我们给我们给我们……”
重重叠叠的声音交织响起，忽远忽近，分不清男女老少，又或是皆有之。很快，一条藤蔓就缠上了她的脚腕，奥黛丽倒在地上，被拉得后退。她恐惧地回头——
奥黛丽：“啊啊啊啊啊不要过来啊啊啊啊啊！”
黑雾中所有的人脸都闭着眼睛，但伸出的藤蔓上却长满了果实般饱满的白色眼球，每一颗都在狂乱地滚动着，仿佛是为每一次的接近雀跃。
脚踝处传来球体挤压的感觉，柔软湿润，一鼓一鼓的像在呼吸，撞击着她的脚踝，也刺激着她脆弱的神经。
奥黛丽头皮发麻不敢再看，一边尖叫一边用恶咒切断了藤蔓，连滚带爬地继续向前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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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最开始事情并不是这样的。
奥黛丽向梅林起誓。起初，一切都非常平静祥和。
她被推进裂缝里，夜骐接住了她，它载着奥黛丽一直向下飞行，不知道过了多久以后，她们穿过一层塑料膜似的银色壁垒，看到了覆盖整个世界的橙黄水面。
一架蜈蚣般的白色列车行驶在水面上，拖拽出一条长长的水纹。
古一告诉她跟着火走——可这个鬼地方除了水就是天，以及这架白色列车。
那很明显是跟着车走嘛！
这个决定在当时看起来英明无比。
但现在回看……
哎！
确定尾随列车后，夜骐就带着奥黛丽飞啊飞啊，好不容易接近了车尾。
奥黛丽欢呼一声，纵身一跃跳进了后车的小阳台。可还没等她站稳，一个打扮成检票员的男人就推门走了出来，凶巴巴地让她出示车票。
……而她当然没有。
然后，奥黛丽就被毫不客气地扔下来了。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检票员看了眼正在拼命往上飞试图躲起来的夜骐，冷漠地说：“你们都得买票——以及，这片领域禁止飞行。”
奥黛丽猜测检票员可能是个言灵，或者是这个世界法则的代言人，不然没法解释为什么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后，半空中的夜骐就“Duang”一下掉在水面上，把奥黛丽砸得失去意识。
奥黛丽没想到灵魂还会有晕厥的时候。
被队友痛击的意外遭遇已经让奥黛丽郁郁寡欢，随后发生的事更让她的心情糟到了极点。
等奥黛丽幽幽转醒时，白色列车已经跑没了影。
而失去飞行能力的夜骐似乎连路都走不动了，僵硬地站在原地，用白色的眼睛看着她。
奥黛丽和夜骐瞪视片刻，绝望地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
——夜骐，战斗力归零。
而在所有糟糕的经历里，唯一的慰藉就是脱离肉身的灵魂不再受躯体的限制。
奥黛丽发现自己的魔力在这里施展得相当轻松，几乎都是一次成功。
她把有两人高的夜骐变成项链挂在了脖子上，幻影移行到刚才的车尾阳台，问问检票员该怎么买票。
检票员打量了她一会：“你们没有被选中，是自愿进来的吗？”
奥黛丽不知道“选中”是什么意思——准确来说她是被古一丢进来的，也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只能说：“我来找个朋友。”
检票员眯起眼睛：“你身上有它的痕迹……好吧，我会让车站过来找你，你到时候在那买了票就可以上来了。”
说完还对她露出一个微笑。
事后，奥黛丽回忆，其实命运在这个时候就已经对她发出警告了。
检票员的笑容看起来是那么的险恶，而他说的话更是细思极恐。
——什么样的车站会“过来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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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是黑雾触手怪。
无论如何也不想被长满眼球的藤蔓捉住的奥黛丽崩溃地逃跑，尽管理智上她认为身后的奇形怪状就是检票员说的“车站”，但任何正常人都不会希望那个东西接近自己的，更不愿意思考该怎么“买票”。
可是，奥黛丽的脑海里还是不可抑制地浮现出迪克珍藏在沙发垫下面的成.人漫画，其中有一本典藏版就叫《毒藤：致命之爱》。
……主角是毒藤女和蝙蝠侠。
画面简直不堪入目，对白更是不可言说。奥黛丽自觉自己还算时髦，但还是对麻瓜们的奇思妙想甘拜下风。
她做梦都在祈祷千万别发生这种事，否则第一个遭殃的就是身为蝙蝠侠助手的自己的眼睛，第二个就是蝙蝠洞里掌控全局的阿尔弗雷德。她是个柔弱的少女，阿尔弗雷德又年纪大了，都受不了这个刺激。
奥黛丽只是很好奇，当迪克得知蝙蝠侠就是他老爸的时候，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可万万没想到。
比起穿紧身衣的蝙蝠侠，身为纯洁灵魂的自己居然会率先遇到这种糟糕的事情。
奥黛丽：！！！
脖子上的夜骐项链拼命的扑扇翅膀，像是预感到了什么威胁。
果然，下一刻。
奥黛丽的噩梦成真了。
几条格外粗.壮的藤蔓分别控制住了她的四肢和脖颈，重重地把她往后拽去，饱满的眼球凸起挤压着彼此，看上去非常恶心。奥黛丽痛苦地闭上眼睛，嘴唇紧闭，拼命地开始在心里默念念咒语，但都无济于事。
一条切断了还会长出两条，两条烧毁了又会再生四条，这该死的黑雾藤蔓就像古一友情赠送给她的，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神秘大礼包。
“啊！抓住了抓住了抓住了……快点快点……”
黑雾里拥挤的人脸发出快乐的欢呼，而后又急切地催促起来。
奥黛丽很快就明白了他们在着急什么。
黑雾吞噬了她。
或者说，吃掉了她。
这就是“买门票”吗？奥黛丽想，可真够带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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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么，恍惚间，奥黛丽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十三岁的那个雨天。
天空是灰色的。
皮鞋踩着湿润的土地，鼻尖充盈着青草味和水汽。所有人都穿着黑色的衣裳渐渐远去，只留下她一个人，一手撑伞，一手拿着一束惨白的花，孤零零地站在墓碑前。
【莫妮卡·卡尔维诺·伯斯德】
【1950-1978】
【查理斯·威廉·伯斯德】
【1953-1991】
奥黛丽蹲下来，就像记忆中那样将白花放下，用手指摩挲着两人的名字。其中，莫妮卡的名字是用古希腊语写的。
这是卡尔维诺家族的传统，信奉命运女神克洛托的卡尔维诺认为每个人的命运都是女神手里的一条纺线，当命线断裂时，人的生命也走到尽头。
巫师的名字是有力量的，用古语篆刻的姓名能赋予逝者灵魂以魔力，编织成新的命线引领灵魂去向往生河畔。
即使莫妮卡已经外嫁改姓，这个传统却依旧延续下去。
奥黛丽不确定这个方法有没有用。
但她的母亲——莫妮卡，似乎并没有去往生河畔。
因为……
莫妮卡·伯斯德，此时此刻正站在奥黛丽面前，隔着一块厚厚的墓碑对她微笑。
“噢，奥蒂，好久不见，你居然已经有这么高了。”
奥黛丽看着比自己矮半个头的莫妮卡，一句话也说不出。
不应该这样的。她想，明明她想和莫妮卡说的有很多。
她想告诉莫妮卡自己没事，食死徒已经被她吓跑了，而且虽然她到了另一个世界但是并不孤单，遇到了很好的人还找了一份工作……
可当奥黛丽真正面对莫妮卡的时候，大脑却一片空白。这真奇怪不是吗？灵魂居然也有大脑吗？
她只是沉默地看着母亲的灵魂，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过了好久——大概有一辈子那么长的时间，奥黛丽才听到自己开口提出一连串的疑问：“你怎么在这？——你没去往生河吗？父亲呢？我是死了吗？”
莫妮卡被她炮仗似的提问逗乐了。她是个非常美丽的意大利女人，眼波流转间尽是妩媚的风情，却十分端庄。
她说：“我的奥蒂，你不会死。你的命线比波河还要长*，你会比我和查理活得都久。”
“可是活那么久又有什么用？”奥黛丽有些怨恨，“你们……你们都离我而去，只剩下我。”她哽咽着说，“——你从没亲手抱过我、亲过我。你留下了一幅和你一模一样的画像，却永远离我而去。我真想知道你和爸爸都在想什么，为什么要画那样一幅画——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那么一天？”
“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一切？”
梅林啊，她都在说什么？她怎么能……这么伤人？
可谁料到莫妮卡只是很平静地看着她，眼神温和柔软，嘴角还挂着微笑。她用一种让奥黛丽曾经幻想过的——就像婶婶看米里森那样的眼神凝视着她，仿佛她是什么举世难得的宝物似的。
“抱歉，奥蒂。”莫妮卡满含歉意地开口，“我们离开你太早了。”
如果灵魂也能流泪的话，奥黛丽绝对已经哭得晕厥过去了。但很可惜，灵魂并没有这种功能。
“不，这都是我的错。”奥黛丽上前一步，“我的魔力让你死去。也让爸爸死去。如果不是我……”
“千万不要这么想，宝贝。”
莫妮卡温声打断了她：“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高兴，当我看到你红彤彤的降临于世的时候，我就已经拥有了全世界。”
“即使拥有世界的代价是死亡？”奥黛丽尖锐的质问。
“这不是代价。”莫妮卡伸出手，似乎是想摸一摸她的头发，奥黛丽下意识地凑过去，莫妮卡的手却在即将越过墓碑时被重重弹了回去。
奥黛丽吓了一跳：“你没事吧……妈妈？”
“没事。”莫妮卡神色如常地微笑，“看来我们只能这样交流了，奥蒂，你不会介意吧？”
奥黛丽摇头。
“我的死亡并不是你造成的，奥蒂，别被那些流言蜚语误导了。”莫妮卡细细看着奥黛丽，连一缕头发丝都没有漏过，“这是命线早就决定好的，你知道的，这无法改变。”她忽然说，“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卡尔维诺会勇敢拥抱——”
“卡尔维诺会勇敢拥抱既定的命线。”奥黛丽顺势接了下去。这句话是卡尔维诺家族的箴言之一，每个拥有卡尔维诺血脉的孩子都会说，她也不例外。
“没错。”莫妮卡点了点头，“我拥抱了我的命线，而且还有了你，所以我不觉得痛苦。那么你呢，奥蒂，你准备好面对你的命线了吗？”
“……我，”奥黛丽张了张嘴，“我看不见我的命线，妈妈。”
“但你可以看到仙蒂的，对不对？”
“……是。”
“那么你很快就会看到更多人的。你很特殊，奥蒂，在你还没出生时我就知道你会是最特别的孩子。你能看到所有和你相关联的人的命线。”
“可我看不到舅舅的。”奥黛丽回忆起了自己在魔法界的日子，“我也看不到朵拉的。”
“哦……”莫妮卡的表情更温柔了，奥黛丽觉得此时的她比画更像画，嘴角上扬的弧度不多分毫，像是仔细琢磨过似的。
脖颈后忽然一凉，奥黛丽不禁升起了一些异样的恐惧。
她微微后退半步，紧张地问：“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妈妈？”
“因为你不属于那个世界。”莫妮卡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你是个异客。”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莫妮卡的嘴巴就嗖得开裂到眼角，一条肥大的舌头从里面伸出，想要去舔奥黛丽的脑袋。
她漂亮的眼睛骨碌碌滚到了地上，空洞的眼眶是两个黑漆漆的洞。她整齐的牙齿也在疯长，变成密密麻麻的尖牙，粘稠恶心的涎水不断从上面牙缝滴落。那身优雅的长袍被暴涨的身躯撕裂，披着莫妮卡皮的怪物冲破了墓碑的束缚，大吼着朝奥黛丽扑来！
一息之间，她的母亲变成了怪物。
是的，怪物。
就算莫妮卡的灵魂变成怪物，她也只会变成塞壬一类长相貌美行动优雅的黑魔法生物，而不是这种除了恶心还是恶心的怪物！
奥黛丽的脑袋快因为这场异变疼炸了，身体却下意识地开始行动起来。她开始躲避，称不上十分敏捷，但起码没让那怪物近身。
让她恼恨的是，那只丑陋的怪物的喉头一直发出她母亲的声音。
它一直在说：“给我……给我，奥蒂！”
“我什么也不会给你的，别做梦了——也别叫我奥蒂！”奥黛丽大喊，矮身躲过它冲她弹出来的，长满眼球的舌头，“我妈比你好看九千倍！”
噩梦般的黑雾再次出现，它们从怪物的脊背扩散出来，咆哮着伸出手冲向奥黛丽。奥黛丽受够了这场没有尽头的追逐和逃亡，她宁愿自己去死也不要再陪这肮脏丑陋的东西玩游戏了。
她用尽全部的力量将怪物丑恶的形象驱逐出脑海，又在地上滚了一圈躲过黑雾藤蔓的攻击，怒喝道：
——“Expecto Patronum！”
——呼神护卫！
一只硕大的天鹅仰天长鸣，偷袭奥黛丽的黑雾藤蔓悉数消散。天鹅挥动翅膀，张嘴将丑陋的怪物吞进腹中！
奥黛丽还不满足。
接二连三被黑雾撵着跑的经历非常糟糕，而这群该死的家伙还玷污了她的母亲。
古一说什么来着？——跟着火走？
好极了。
在她还没发现羊毛袜子先生就是邓布利多的时候，对方曾和她说过魔法源自灵魂，一个真正强大的灵魂潜力是无穷的。
那么就来试试吧，看她的灵魂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
奥黛丽重重一掌拍向湿润的地面：
——“Paryis Temporus！”
——火、神、开、道！
——没有火，就创造火。
轰！轰！轰！
暴烈的火焰点燃了大地，霎那间，世界在烈火焚烧中坍塌粉碎。
奥黛丽浑身浴火站在黄色的水面上，看着被烈火烧得只剩下一小团巴掌那么大的黑雾伸出一条细细的藤蔓颤巍巍地冲她摆了摆，好像在求饶。
想起这玩意儿刚才一直追着她说“给我给我给我”把她吓到崩溃，奥黛丽就气得咬紧了牙关。
——她还从没有这么失态过。
奥黛丽冷笑着：“Do you want mor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买票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