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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猩猩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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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假期第一天也是阳历年伊始,直觉工作室遵循法定节假日的规定,所有人放假三天。许逸风睡到自然醒,却受了不小的惊吓。
他“婆婆”来了。
“你本来也不是五讲四美的好青年,就别担心给我妈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了。”
陈与同一边收拾着床单和脏衣服往洗衣机里塞,一边安抚着洗手台前刷牙的人:“昨天晚上太激动,忘了跟你说了,老太太要过来送饺子,还特地包了你爱吃的三鲜虾仁馅的,再说我不是也刚起么,有我衬托你还怕什么。”
他才不是刚起,只是起床了就在那学习,也不打扫卫生。许逸风不愿意回想刚才的兵荒马乱,床上就不用说了,全是少儿不宜的痕迹,行李箱也没收拾,摊开在客厅的地板上,整个房间的都弥漫着一股暧昧不明的味道,大冬天的晚上也不能开窗通风,捂了一宿之后这空气越发地令人窒息。
去开门的是陈与同,不幸中的万幸是家长昨天睡前强行给孩子套了一身夏天的睡衣,不至于赤|裸相见。
除了嫌弃这个豪宅的户型连个卧室门都没有,他现在脑子里乱麻七遭,倒不是怕郑汝芬,跟着袁爽混了一个多月,观言察色的本领多少涨了点,分得清谁是真心谁是假意。此时不过是尴尬和羞耻交战得难舍难分,不知道一会儿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家长的家长,正打算一辈子躲在洗手间不出去,听见外面慈爱的声音。
“与同,小许啊,你们洗漱完了么?我想用下卫生间。”
许逸风懊恼地呼噜了一把头毛,总不能不让老人家上厕所吧。只能硬着头皮往外走,陈与同跟上他的脚步,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用这么在意,父母都是过来人,要不也不能有他们不是。
郑汝芬问过儿子,说他们元旦在家,来之前也打了电话,但是陈与同的手机调了静音没人接。年轻人起得迟也是正常,她等到快十一点多才提着饺子出了门,怕耽误了吃中午饭,更重要的是,她还是带着任务来的。
任务一共有三个,两个是陈忠德交代的,问清楚和袁爽的感情进展以及过了元旦开始办理交接,别耽误春节后去高院上班。
不过一开门见到刚睡醒的儿子,冲她露了个阳光灿烂的笑,她立刻就把那俩无关紧要的任务给扔到九霄云外了,这时候看着许逸风羞臊的脸,腼腆地叫了她一声“阿姨”,她感觉剩下那个最重要的任务能完成。
陈与同开始煮饺子,还是老一辈人讲究,不同馅的饺子形状都不一样,饭盒上还贴了标签,一盒是他自己爱吃的猪肉茴香,一盒是小孩子口味的,带甜玉米粒的三鲜虾仁。
确实饿了,郑汝芬看着对面两个孩子狼吞虎咽,烫得呲牙咧嘴,不由得母性大发,想着自从有了许逸风这么一号人物,儿子不但心情变好了,跟她的关系也缓和了许多,日常主动给她发微信,甚至还开始撒娇让她给包饺子吃。
随着时间的流逝,父母老了,难免会生出一些孩子不需要自己的自卑感,陈与同何等机智,只要他愿意,收服一个老太太难度并不太大。
郑汝芬没料到自己的儿子这么有心计,她想得很简单,此时都快变成许逸风的向日葵了。
小太阳顾不上注意自己盘子里的饺子有一个形状不太一样,可能是煮饺子的人手抖不小心埋下的雷。咬了一口之后差点当场吐了,吃不惯茴香的人里面他可能算是top 1,想不通陈与同怎么喜欢这个味道,一会儿连吻都不想跟他接了。
跟喝中药似的把嘴里的那一小口咽了下去,眼泪差点没出来。坐对面的郑汝芬看到他痛苦的表情忙问道:“小许,怎么了?”
“没事,阿姨。”他顺手把剩下的一大半饺子塞到陈与同盘子里,又埋头吃了俩正常的饺子,才把那股反胃给咽下去。
“妈,他就是吃不了茴香馅的,没什么。”陈与同解释道,其实许逸风不挑食,甚至可以算的上是什么都吃,茴香不过是例外中的例外。
老太太脸色一沉,批评儿子道:“那你煮的时候别一锅出两个馅的啊,盛出来的时候你也没分分?我特地包的不一样。”
陈与同简直莫名其妙,心里挺高兴老太太能这么迁就那个笨蛋,但脸上是受伤的表情:“不是,您到底是哪位的妈啊?”
跟他有血缘关系的亲妈早就把胳膊肘拐到老许家了,这会儿还亲自盛了一碗饺子汤端到许逸风手边,火上浇油地对亲儿子说:“你要喝自己盛去。”
心大的笨蛋不疑有诈,常年和原告被告斗智斗勇的法官却早就看出来这是有事相求,可他妈能有什么事求许逸风,他叹了口气装无奈去盛汤,心想见招拆招吧。
“谢谢阿姨。”许逸风抱着碗吨吨吨,吃饱喝足之后伸了个懒腰,看着郑汝芬一脸欲言又止,没多想就张口问道:“阿姨,什么事?”
郑汝芬和颜悦色的神态和江雪梅很像,许逸风此时也有点想她了,本来说是冬至要是能回北京,就去天津看看,没想到一拖就拖到了来年。
“小许啊,你今年春节在哪儿过呀?”
原来春节回谁家过年的问题不仅仅是异性恋夫妇会遇到的问题,许逸风顿时感觉自己有点吃多了。他用脚后跟猜到老太太问的不是自己去哪儿,而是陈与同回不回家过年。
扪心自问做不了他家长的主,只能装糊涂回答郑汝芬的问题:“阿姨,与同跟您说过吧,我有个大姨在天津,姨夫过世了,所以前两年我姐和姐夫都是陪她,今年于情于理得去姐夫家过一次,所以春节我得回我大姨那去,要不她一个人实在有点孤单。”
陈与同也听出来老太太这一趟的目的了,有点气她太小心,有什么话不能跟儿子直说,非得九曲十八弯地来这一套。不过让她知道许逸风在自己心目中的分量也好,于是故意揉着笨蛋的脑袋说道:“你什么时候回天津,我跟你一起回。”
婆媳关系处不好,百分之百是儿子的责任。许逸风恨不能当场抽这个猪队友一巴掌,看见老人眼里希望的光都暗了,忙转过脸对旁边坐着的人发了两道犀利的眼波,咬牙切齿道:“你跟我回什么天津,你当然得回你自己家了。”
陈与同捏了捏他的肩膀,玩笑开起来就刹不住车:“那你跟我回我们家过?”
老太太原本还有些担心自己判断错误,这时候眼见为实了这家里谁说了算,忙上赶着邀请道:“欢迎啊,小许,今年与同他姐姐也轮到回那边了,家里就我们俩老人,实在不行,你把你大姨带上,咱们一起过,人多还热闹。”
双方父母就要见面了么?这个进度超出了许逸风的想象,他还没跟江雪梅说有陈与同这么一号人的存在。她虽然不会反对,但是这事真到眼前确实也需要适应。至于跟着陈与同回他们家过年,虽说有郑汝芬这么一个友军,可是还有他父亲那座不可逾越的高山。
陈与同也不想没事给两个人找不愉快,见许逸风一脸受惊的样子只觉得可爱到不行,再加上今年确实得跟陈忠德把一些话说清楚。
拦住母亲的话头:“妈,今年除夕我会回家的,到时候别弄太多菜,就咱们仨人,我不爱吃剩的,做多了浪费。还有啊,快过年了,迎来送往避免不了,要是有人送东西去家里,您一定记得当面拆开看看,别夹带着什么不该收的,最近手上几个案子都挺敏感的,我爸应该也知道。”
后面这段话许逸风也不是第一次听了,以至于他现在对家门口放着快递都特别谨慎,好在大部分都是他自己的,陈与同除了书,不爱网上购物,买什么都是去超市和商场。
法官跟他聊过发家史,以前当律师的时候挣下了现在的家业,去了法院之后不但合法收入缩了水,大大小小的礼是一点也没有收过了。好在他几乎没什么开支,住房无贷款,穿衣有制服,吃饭食堂管,兴趣爱好是加班,所以存款搞不好比大手大脚的艺术家还多点。
他想了想审判长的日常,起早贪黑的,工资不少但是肯定也算不上多,为数不多的空闲时间不是锻炼就是在家看书,许逸风开始思考,这个人活着图什么呢?
此时这个人正在捏他的脖子,当着郑汝芬的面,这种亲昵的举动只让许逸风浑身不自在。
老太太最惦记的任务完成了,下午还时髦地约了老姐妹去电影院看电影,也不让儿子送,半炫耀半嘚瑟地展示她现在自己能用APP叫车,还说来的时候就是自己叫的车,司机也夸她跟得上时代,穿得也不像六十来岁的人。
艺术家又从艺术的角度夸奖了一番婆婆的审美走在潮流前线,亲儿子看着俩人聊起穿着打扮就没完,担心车等的时间太长,醋意十足地安排马屁精去洗碗,自己把亲妈送出了小区。
陈与同回来的时候看见闲人躺在沙发上打嗝,扫地机器人勤快地在地上跑着,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客厅,宁谧得像一幅画。
好看不过三秒,闲人见他挂了羽绒服就杵在那不动,指使道:“去把洗衣机里的衣服拿出来晾了。”
“唉,感情淡了。”陈与同把洗好的床单被罩捞出来去阳台晾晒,家务活他以前连个手指头也不会动一下,衣服全都送洗衣店,打扫卫生叫家政服务,现在家有了家的味道,这些活两个人一起做做还挺陶冶情操的。
等他转过身回到客厅,发现茶几上摆了一套精巧的茶具,沏的应该是之前从云南带回来的普洱,陈与同心猿意马地在某人腿边坐下,看他慵懒地躺在那里眯着眼睛犯困,喝了口茶道:“这玩意这么苦,你能喝么?”
“给你喝的。”儿童口味从屁股底下抽出一排养乐多,撕开一瓶的封口,举着跟陈与同干杯:“问你个事呗。”
陈与同把他的腿从背后撩到自己膝盖上,给自己的腰找了个靠山,小口嘬着茶笑道:“我初二去天津找你。”
躺着的人无动于衷,还打了个哈欠:“随便你,我说的是另一个事。”
他一脸坏笑,伸了个胳膊连上半身都没抬起来,去够茶几上的茶碗,要给陈与同添茶,怕他再一个手抖把开水撒身上,家长连忙按下他的手说自己来。
就听到懒洋洋的宝宝慢条斯理地挖了个坑:“芬姨是个贼好也贼开明的老太太,你爸,有知识有文化的,理论上也不应该太封建,所以,你跟他什么仇什么怨啊,说说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