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第 8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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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四月，烟雨濛濛。
细细雨丝沾湿衣角，从山路上走下一蓬雪白，身着白纱锦衣的公子哥摇着折扇，缓步而行。
“好久没从这山里出来了。呼，真是把我憋坏了。小猫咪，你呢？呆在龙珠里闷都要闷死了吧？”白衣公子伸着懒腰，他身材高挑，眉眼五官却生得极其普通，那种扔进人群便找不到身影的大众脸。
顾羽从浅眠中惊醒，迷迷糊糊地问了句：“什么？”
醒来大概有半月余，从一开始一天还能有半天清醒，到现在越睡越多。
猫睡觉的时间多非常正常，顾羽没意识到自己作息的反常。
罗知微微皱起眉头，语气依旧温柔：“我刚刚在问你是不是在珠子里待腻了？怎么？你又睡着了吗？”
“啊呜——”顾羽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翻身闭着眼睛：“嗯。”
罗知眉头紧锁，顾羽反常多的瞌睡让他十分担忧，这颗龙珠或许已经不能作为盛放魂魄的载体，因为......顾羽的意识在日渐衰弱，他现在已经感受不到小猫咪的力量，明明前几天还可以。
魂魄存在人间，如果没有合适的载体，它迟早会渐渐消失，罗知心里一梗，心道自己一定要开始给顾羽找个合适身体。
罗知很久没说话，沉默的路上只剩脚步声，顾羽晃了晃头，脑子清醒点，问道：“怎么了？罗知你有什么事嘛？怎么不说话？外面下雨了吗？”
顾羽能感受到细密的冰冷液体滴在他的身上，春雨不寒，润泽细腻。
罗知摇着折扇：“是，今日下起了柳城下起了细雨，恰逢四月庙会，城中想必十分热闹，而且家里那两只小猫恰好不在，我便打算下山买点吃食，再找钱庄换点银子，以备不时之需。”
“……好。”顾羽试图坐起来，爪爪拍拍嘴巴，连连打哈欠。
庙会中人群熙攘，摩肩接踵几乎寸步难行，得跟着拥挤人流一起向前。
罗知将顾羽挂在了自己的腰间，当做佩饰，这样既不惹人注目，同时方便顺便顾羽感受外界的光线和温度，不至于揣在怀中被闷坏了。
为了防止行人撞到顾羽，罗知便把珠子挂在了眼见最显眼的地方，时常用手护住，可这样反而让某些有心之人注视到了这颗奇特的珠子。
“卖糖葫芦喽，糖葫芦——”
沿街叫卖的商贩声音，街边各色的香气浮动，甜美的味道让人忍不住口舌生津。
人类的食物对于妖怪来说，并非必须。不过因为太久没吃任何东西，现在的顾羽听见什么都想吃，他咽了口水，犹豫半天，对着罗知道：“我想吃糖葫芦。”
“好像街头还有卖羊汤的。”罗知垫脚远眺，看见街尽头有支着摊子煮着冒白烟的鲜汤，罗知鼻子动了动，闻出炖的就是羊肉。
顾羽：“......想吃。”
顾羽性格懒散，无欲无求，主动提出要求少之又少，罗知唇角微翘，“行，小猫咪说什么就是什么。还有什么想吃的？我都买给你。”
两个人颇有默契，都没提起顾羽到底能不能吃东西这件事，有时候不想提及的事，干脆就暂时放一放，不要想了。
卖糖葫芦的老爷爷站在人流的边缘，如果要走到摊档前，就必须穿过拥挤的人群。
罗知侧过身子，想带着顾羽从人群之间的缝隙中穿过，就在此时，一个黑影贴着罗知闪过，罗知脚步一顿，右手警惕地摸向腰间。
顾羽被蟊贼顺手牵走，他感觉出拿着他的人是个陌生人，忍不住道：“罗知，我怎么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拿走了？罗知？你在哪儿？”
——完了。不见了，顾羽不见了。
罗知又气又急，刚刚贴着他身体的人原是个扒手，瞬息之间动作飞快，将他腰间的玉佩和珠子都摸走了，若不是上古大妖直觉敏锐，寻常人就算是被偷了许久也察觉不出。
如果只是偷走了玉佩，罗知懒得计较，可顾羽魂魄暂居的那颗珠子也被偷走了。
“站住！”罗知伸手去抓住那个人，扒手身形敏捷地挤过重重人群，试图隐蔽自己的身形。
“……”罗知脸色一沉，心道这小蟊贼竟敢偷到他头上，而且不长眼的还敢动顾羽。
这人简直就是在找死。
他飞身跃起，跳到了一旁的屋檐上，居高临下时便可将人群一览无余，小偷即使再想藏，也难逃罗知那双敏锐的眼睛。
“哇！好厉害啊！”人群中有小孩发出惊叹，惹得众人纷纷仰头观看，都以为是庙会请来表演的杂耍人。
在驻足的人群中，一个身影匆匆，逆着人群而行的佝偻青衣人格外显眼，罗知心底冷笑一声，手上带劲儿直直冲着他去。
这一掌下去，小贼就算不死也要丢了半条命。
就在人群惊呼纷纷给这位大侠让路之时，一身着蓝布长袍的男子先出手，拎住那小贼的衣领，闪身一侧，躲开了罗知，只剩一点犀利掌风，劈的那蟊贼后背一凉。
“这位大侠。有话好说，长街上动手恐伤及周遭无辜之人。”
蓝袍男子长身玉立，眉眼生得极好，一双湿濛濛的兔眼，站在长街上被春日凉风一吹，宽袍广袖，如同神祗。
“你是何人，跳出来管我的事......”罗知抬眼，剩下的话都被吞进嘴里，剩了点闷气与郁结，只想赶快从这小兔崽子手里把顾羽要回来，把这事儿了了。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人类说的话还是有点道理的。
多管闲事之人是个熟人，顾羽认识，罗知也认识，正是长大了的小唐和。
罗知脖子一梗，心道自己易容改装了，这小子应该认不出来，于是底气满满，开口道：“这小贼偷了我腰间悬挂的玉佩与珠子，不知为何少侠要出手帮他？难不成你们二人认识？”
唐和早就不是当年那个走路平地摔，手脚一样长的萝卜仔了，他轻而易举地将那贼眉鼠眼贼拎到罗知面前：“说，这位大侠说的是真吗？”
“......我，我......我冤枉啊。我没偷东西，草民也就是住在这儿附近的一平头百姓，趁着庙会来买些生活用品，谁知，谁知这位突然动手要打我，还说我偷了他的东西。冤枉啊，真是冤枉。”
这贼是个老手，胆子大，不然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行窃。
眼见有个看起来极好骗的小公子为自己撑腰，便越发嚣张起来，掖了掖怀里上好的玉佩与珠子，信口开河道。
罗知“嚯”了一声，伸手直接把那贼身上的衣服扯开，怀中的碎银与大大小小的锦袋佩饰落了出来，“这些都是你的吗？”
“呀，那不是我身上的香囊吗？怎么到他身上了？”周围看热闹的小娘子大叫一声，恼地捂住脸，“这人不但是个贼，还是个登徒子！”
罗知笑了一声，对着唐和说道：“这位大侠，这下你总该相信了吧？他不单单偷了我的东西，还动了其他小姑娘的，是个惯偷。”
贼眼见事情败露，从地上翻起身就要逃，唐和抽剑架在他脖子上，“既然如此，这人我便带走了。想必官府里的大人能换咱们一个公道。”
罗知面不改色，“那就麻烦大侠了，我拿回自己的东西便走。”
玉佩和珠子罗知还没拿到，唐和的剑柄一挡他的手，朝地上悔不当初的君子问道：“你是否记得那些东西是这位大侠的？”
“这个，还有这个。”君子哭丧着自己一张丑脸，原本贼眉鼠眼的脸更加猥琐，“少侠，这位少侠，饶小的一次吧，小的再也不敢了......”
唐和并未理会这人的求情，他朝罗知作揖，“方才是在下唐突兄台，还望你不要介意。只是兄台下手太过狠厉，此人虽有罪，却不至于。”
罗知心道前几年对自己下死手之人不也是你吗？劝别人倒是会劝，自己怎么不把脾气收一收，他皮笑肉不笑地拾起龙珠和玉佩，放入袖中，“是，少侠说的有礼，倒是我心狠手辣了。”
说完罗知溜之大吉，“嗖”的一下就混进了人群中，唐和将那躺在地上的贼拎起，清秀的眉毛皱起。
方才那个人，总觉得有点面熟，还有他身上似有似无的味道......是妖吧。
唐和拎着蟊贼朝官府方向走去，这人虽然是妖，身上却并未有煞气与血气，不是弑杀无辜之人的恶妖，这样的妖即使混在人群中，应当也无害。
对于这样的妖怪，唐和总是愿意手下留情，不至于斩草除根。
*
罗知离开后，脚步越走越快，心中暗道倒霉，在买了两串糖葫芦与羊汤之后，立刻带顾羽离开人群，朝山上住处走去。
“......刚刚那个人是唐和吗？”顾羽隐约听见了一点那人的声音，与记忆中的奶声奶气有区别，可直觉就是他。
“不是。”罗知立刻道，“只是一个不认识的好心路人。”
顾羽懒洋洋翻了个身，心想世界也不至于这么小，应该是自己幻听了，接着说：“我真想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竟然连贼都敢动你，想必应该不是凡品。”
罗知哈哈一笑，“等给你找到合适的身体，小猫咪你就能看见了。其实很是帅气，只不过欣赏之人少之又少罢了。”
二人回到住处之时，小白与橘猫并排坐在在屋门口望天，见罗知回来，小白上前，迎接道：“您回来了。”
“嗯。”罗知把昏昏欲睡的顾羽交给橘猫，叫他将顾羽安置到梨花木架上，便拉着小白走到屋门一边，压低声音，“我交代给你的事办的怎么样了？有与顾羽八字相合的身体吗？”
小白道：“此次下山，倒是找到一位少年，生辰八字都和顾大哥十分相合。只是......”
罗知接着问：“只是什么？”
小白有些为难：“只是那人身体健康，并非阳寿将近之人，我们若强行夺舍驱赶他的魂魄，这样做怕是有损修为......”
罗知冷声：“你是在为人类求情吗？”
小白连连否认：“不，不是。只是他家中尚有父母和弟妹，我于心不忍。”
“人类最不需要我们妖一族同情。”罗知眉目淬寒，“他们诞生之日迟于我们数万年，却在短短千年之间繁衍生息，并且想尽方法杀害捕捉妖类，将我们驱赶至难以生存的荒凉之地。”
“他们抢去我们的生存之地，挖空所有的宝藏，还残害我族同胞，这样贪婪邪恶的人，就算死了许多也不足为惜，何况现在只是一个人，就能保住你顾哥哥的性命。孰轻孰重，想必你应该能分的清。”
作者有话说第88章 第 8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