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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番外之云淮的梦境 ...

  •   云淮很少做梦。

      每一次梦境里却都有迟暮。

      而他从未告诉迟暮,他的梦境里有什么。

      某一日迟暮围着木屋引水种花,云淮在一旁打下手。二人皆束发扎袖,时不时闲聊两句。

      挖到一半,迟暮似乎是想起来什么,转眼望他,道:“你昨晚又做梦了,是不是?”

      云淮微微抬眼,没有否认,随后问:“我说了些什么?”

      “没听清。”迟暮想了想道,“我困得不行,只听到你喊了句‘长夜’。”

      长夜是他前世,云淮知道他的过去,梦中误喊也是正常。

      迟暮没多想,倒是云淮听完陷入沉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山中静谧,一时飞来几只鸟儿,落在屋顶。

      “迟暮,”云淮忽而问,“你在做长夜的时候,养过花吗?”

      “我?养花?”

      迟暮漫不经心地回复:“那时候我为灵源左膀右臂,一天到晚忙的很,哪有什么心思养花……”

      话未说完,他似乎又想起来什么,道:“不对,还是养过的。花神秋时给我的,是棵——”

      过于久远的记忆都是支离破碎的,迟暮一时卡住,不清楚那花的模样品种。

      直到云淮出声。

      “是棵兰花,你养了整整三年,连一朵花都没开过,你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冤家’。”

      迟暮见他描述的如此详细,愣了会笑出声来:“是嘛?我还真不记得了。你怎么知道的?”

      云淮语气很冷静:“我做梦梦到的。”

      在数个梦中,他都见过那一模一样的场景。

      ……

      “秋时,你这什么破花啊?我养了三年,一朵花都没开。”

      彼时天庭财神殿金碧辉煌,主神长夜抱手而立,极为不满地盯着眼前萎靡不振的兰花,愤愤道:“我不过出去了两个月,回来就看到它垂头丧气呆在这,顿时没了好心情。”

      秋时有些哭笑不得,温声道:“敢问财神殿下,这世间有哪种花,能在两个月不浇水不施肥的情况下好好活着?”

      “我随陛下征战时,被困荒芜数月,无水无粮,苦苦坚持三个月都无碍。”

      “那您是神,它只是朵花啊。”

      长夜嫌弃地拨弄它的叶子,道:“娇气,真是个冤家。”

      秋时无奈摇头,道:“你若不想养,我今日就带走它,省得碍你眼。”

      “带走就带走。”长夜无所谓道,“反正我过两日就要下界,也没法照看它。”

      他说着将兰花连盆带花交由秋时。

      秋时问:“再过几日就是陛下生辰,你突然下界,是不是不太好?”

      长夜道:“我会在那日之前赶到。”

      他说完话,凝着兰花想了会,划开手指,滴了几滴血入花盆。

      “你这是……”

      “我与它做伴三年,将它养成这副样子,归根结底是我的不对。”

      长夜道:“这几滴血不算多,也够它养精蓄神,重待花期了。”

      随后他对着兰花郑重抱拳,道:“冤家,你好好活着,将来有了什么大机缘,别记我的仇就行。还有,记得忘掉我在你面前痛骂天庭那些狗东西的话!”

      秋时一时无言,随后深深一叹。

      这原只是个小插曲,却又像冥冥中命定的一环。

      后来长夜与灵源反目,战死江陵,秋时献祭,天庭大乱,这兰花不知怎的流落人间,得神血启智,百年后修成人身,成了个懵懂无知的小儿。

      又流浪人间数年,直至在去上苍山财神殿的路上,遇见再世为香火官的迟暮。

      彼时他们都没了前世的记忆,却兜兜转转又相遇。

      “云淮,云淮?”

      迟暮轻声唤着陷入回忆的云淮:“你在想什么呢?”

      云淮回过神来,微微摇头,道:“无事。”

      无论什么事,或许都已经是前尘往事,无需再提了。

      迟暮见他无意再说,抬头看了看天,随后道:“临近正午,我们先休息一会吧。”

      他把东西收起来,接着就要去牵云淮的手。

      云淮微微垂首,很是主动地将手递过去。

      迟暮得偿所愿,心满意足,随即腾出另一只手指着周围道:“我早就想好了,这一片种完花后,我们再造个小亭子,就和你紫玉珏的那个一样,好不好?”

      “好。”

      “亭子旁边用水引个小池塘,夏天来了往里面放些鱼苗,种些荷花,冬天便可捞鱼做羹。”

      “好。”

      “还要搭个土窑,烧些瓷器茶碗……”

      迟暮兴致勃勃地规划,云淮便在一旁安静地听着,温润的眸中闪烁着笑意,和他一起期待着今后的种种场景。

      后来某日,迟暮按照计划出了趟门,说要去找城中工匠设计小亭式样,今晚可能要晚些归来。

      云淮说要陪他去,可被拦下来,最后只得作罢。

      是夜,迟暮尚未归来,他倚在门框等待,不知怎的睡着了,又入了梦境。

      这一次倒没有什么长夜和兰花,而是久违的天庭,熟悉的财神殿。

      云淮低头看着自己,是一身朱红色官服,似是即位主神那天穿的样式。

      前来庆贺的神官来了又走,几乎踏破了财神殿的门槛。他在其中见到熟悉的面孔,一副不羁做派的花神,尚未野心勃勃的舒子明还有舟闻凌霄等等。

      虽在梦中,可这些人的表情无比真实。

      可独独没有他最想见的那个人。

      云淮费心思找了一番,直到仪式结束找白术确认后才认清一个有些残酷的“现实”——这个无比真实的梦境里,没有迟暮。

      没有任何一位叫迟暮的香火官。

      他有些诧异,但诧异后是失落,连带着整个人都萎靡起来,没半分意气风发的样子。

      除了白术,无人知晓他为何突然沉郁。

      但这丝毫不影响其他人对这位财神殿下的恭维,赞扬和欣赏。诸位神官一致认为,这位无情无爱,无欲无求的主神,会是下一任天君的最好人选。

      这发展甚至比现实中的还要夸张。

      可云淮很想快点醒来。

      他终于在某日处理完公务后,来到听海国附近,望着海中成群的食人鱼,觉得葬身鱼腹也算是个干净利落的好方法。

      反正当年他也是这样,差点死了。

      云淮闭着眼,让自己掉了下去,希望再睁眼能看到归来的迟暮。

      他也的确在睁眼后看到了。

      不过依旧在梦中。

      “云声兄,你瞧,他醒了。”

      迟暮见他醒来,十分高兴,凑近去看了看,却被周云声嫌弃:“快让开,让我看看!”

      云淮发觉自己又躺在当年渔村的小房中,灯火昏暗,唯有迟暮的身影分外清晰。

      他深邃的眸中显露出激动,张开手想去拥抱自己的爱人。

      可坐在他面前的是周云声。

      云淮有些遗憾地别开目光。

      “意识正常,肢体正常。”周云声检查道,“来,说个话我听听。”

      云淮张开嘴,没发出声音。

      “果然,哑巴了。”

      这下周云声的眼神多了遗憾,摇摇头:“可惜了,残废了。”

      “有手有脚的,哪里就残废了。”迟暮甚不满意周云声的说辞,出声道,“这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云淮闻言,温柔地笑了笑。

      这只是一场梦,哑巴不哑巴的,又有什么关系。

      他因祸得福,见到了迟暮,这已经足够。

      不过后面事情显然在云淮的预料之外。

      当他拿着渔网,再次捕捉到迟暮望向萍绿的目光,一股醋意混着气愤涌上心头。

      梦中迟暮竟然对萍绿有意!

      明明现实中拒绝人家的时候那么决绝……

      纵使平日再稳重,见到这副场景也难以忍受,云淮有些气急,索性去寻了周云声,以帮忙晾晒三日药材为交换,得了与迟暮半日相处的机会。

      迟暮是帮着周云声去附近山林寻药草,结果却见跟自己去的人是云淮,不禁愣了愣,可见人家目光殷切,到底没好意思拒绝。

      哑巴不能说话,路上很是沉闷。

      迟暮背着药篓,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你从哪来?天上?”

      云淮点点头。

      “那你是神仙?”

      云淮迟疑片刻,又点点头。

      迟暮一副果不其然的样子,道:“我就说你不是凡人,周云声那小子还不相信。”

      云淮默不作声,便听迟暮又道:“你既是神仙,那有朝一日也是要回去的吧。”

      闻言,云淮一下顿住脚步,定定地望着他。

      迟暮被他目光看得发慌,半晌才道:“天上肯定比人间好……”

      云淮立刻摇头。

      一点也不好。

      “好吧好吧,我不说了。”迟暮赶忙摆手,“我们赶紧采完草药回去。”

      接下来的时间,二人皆陷入沉默。

      迟暮也不知怎的,一看到云淮就心里发憷,索性不再和他搭话。而云淮见迟暮不理他,心里有些难过,连带着脸色都黯淡下来。

      直到一棵颜色艳丽的药草映入二人眼帘。

      迟暮看到它,露出高兴的神色,忙扑过去道:“找到了!”

      云淮见他喜笑颜开,一时沉闷的心情立马明朗起来。

      可下一秒又如坠冰窖。

      迟暮摘了草药欢喜道:“萍绿一直想要,可算被我找到了!”

      萍绿萍绿,又是萍绿。

      一瞬间云淮的胸口像是堵了块大石头,眼前人的笑脸让他心中发冷。

      他再忍无可忍,上前一把抓住迟暮的手,将他摁在草地上,咄咄逼人道:“你就……那么喜欢她吗?”

      迟暮被他的举动吓了一大跳,道:“你做什么!你什么时候会说话了!”

      云淮慢慢逼近,直到感受到迟暮微微颤抖的气息,才压抑道:“我入了梦,醒不来,也一直找不到你,好不容易找到你,却又从你的口中听到别人的名字,你心上人的名字。”

      他的眼神实在是冷酷极了,迟暮挣脱不开,额头上渗出汗来:“我不懂你的意思。我自小在渔村长大,以捕鱼为生,年纪到了,求一位贤惠的妻子,和你有什么关系……”

      因为入梦前的那天早上,你还在和我耳鬓厮磨。

      云淮压着他,想将这些话大声说出来,可盯着迟暮恐惧的神色,又半分都说不出口。

      迟暮见他神色陷入迷茫,赶忙道:“你若把我当做熟悉的故人,那你必须要冷静,看清楚了,我不是他。我是渔村的迟暮,二十多年来,只生活在渔村,你只是我前几日救下来的陌生人。”

      陌生人。

      我于迟暮而言只是陌生人。

      云淮终于回过神来,颤抖着起身,呆呆地望向四周,又瞥了眼一旁惊惶的“迟暮”。

      然后他嗫嚅着唇,道:“是了,你不是他。”

      自始至终,这梦境中,都没有真正的迟暮。

      有了真切的认识,一时间云淮看眼前人的目光都怪异起来,明明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偏偏神态动作完全不一致。

      他不是迟暮。

      云淮终于清醒道:“对不住,让你受惊了。”

      话音刚落,天边传来一道雷声,他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发现眼前场景彻底变换。

      他终于从梦中走了出来。

      而迟暮也回来了。

      见云淮睡在屋外,迟暮不免有些心疼,轻抚了下他的碎发,道:“夜间可能有雨,我们回屋吧。今后我绝不晚归了……”

      这温柔的神色直直撞入云淮的眸中,像是无边黑夜中的一缕阳光。

      这是历经千辛万苦才与他携手相伴,互通心意的爱人,是独一无二的。

      不是高高在上的长夜神君。

      不是渔村的渔夫。

      是度过前尘碎裂的重生者,聆听过无数心愿的香火官,孤身逆反天庭制度的天君,等待百年只为一人归的迟暮。

      是独属我一人的。

      云淮内心悸动,目光微闪间抬起迟暮的下颌,低声道:“我刚做了梦,现在醒来,想亲亲你。”

      迟暮有些意外,但还是顺从一笑:“想亲就亲呗。”

      回应他的是浓烈缠绵的吻。

      ——饶我权势滔天,富贵在身,若无你在身侧,一切就是场孤单乏味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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