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元夕向西

9、第 9 章

　　剧院里，只有舞台上的灯光打开着，可容纳数千人的剧院，空荡荡的，除了舞台前面的热闹，其他地方，只余静寂。

　　季合远一袭黑色衬衫，坐在第二排靠角落的位置上，眼睛只专注在人群中的那一人身上。

　　细细想来，在一起这么多年，一直是离欢在迁就着他。

　　在校读书时，基本上都是她在实验室外边查文献边等自己；其他情侣各种的纪念日、节日，离欢似乎都没有强调过。只是会在他满脸倦意地从实验室走出来时，递上一杯果茶，或者送上一些符合他胃口的点心。

　　后来他出国读博，离欢根本为了怕他介意两地分居，干脆在离开物理三年之后，再次申请了国外的offer去陪他，还拿自己新写的剧本做借口来宽他的心。

　　从规培到转正，大多的时间，二人都在彼此的工作领域里奋斗着，没有互相的干涉。但只要离欢一有时间，就会到医院里去看自己，有时候更是在手术室外等到深夜。

　　好像，很少有看到她工作时候的样子。

　　可能是离欢的爱好太多了，季合远大部分时候看到的，只是她埋案桌前阅读、码字的样子，却鲜少见到她为别人讲解自己笔下的人物时动人的模样。

　　离欢面容长得精致出挑，却在气质上很是淡然，并不会给人极具冲击力的刺激感。但在她给演员们讲戏时，眉梢都是飞扬的，眼睛里闪烁着与往日不一样的光。她会为了一个点，和导演反复纠结，也会耐心地帮助演员铺垫情绪。

　　她真的是一个内心温柔且强大的人，对自己喜欢且热爱的事情，愿意投入全部的精力。可能会得不到一些人的理解，但她一直都活的通透，知道自己走的路，通往什么方向。

　　他愿意一直守护着她眼里的那抹光。

　　离欢放在他这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看了眼上面正在专心致志讲解的人，完全分不出心来。就用他的指纹打开了手机。

　　他们两个人的手机解锁，是他们二人共同的信息。

　　最亲近的人之间可以有私人空间，但没有秘密。

　　是小游发来的一个链接，后面还发了一句：【快看！！！】

　　季合远点开了链接，是微博的一条消息。

　　认证是拍过几个电影、电视剧的导演。

　　【前两天家里的小女儿在看综艺，偶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仔细一瞧，那不是我们家的编剧老师嘛！后来看了网上的一些新闻，发现出现争议的那一天，恰好是因为剧本后期的问题，我让编剧改一下，又要的比较急，当天晚上我就收到了修改过后的剧本，在这里插一句题外话，改的比原来还要惊艳。也算是解释一下，我们编剧老师不是不敬业，是在改剧本。最后，离欢老师，您藏着掖着这么久、原来真的会配音啊？剧组里有演员猜测，您还不承认。能力这么强，看来剧组就又可以省了一笔开销。】

　　导演粉丝不多，只有几十万。但奈何有过硬的作品傍身。这么不长不短的澄清，瞬间把离欢给洗干净了。

　　“啊啊啊啊啊啊我看到了什么？我最喜欢的一个导演竟然认识淅暗老师，破防了！”

　　“等等，我没有看错吧… …离欢？是淅暗！”

　　“年度最佳悬疑剧终于揭晓，原来某著名编剧竟然还是个配音演员，人美声甜，我可以！！！”

　　“我来科普一下离欢这个我粉了好久的编剧大大：本科毕业于浙大，研究生毕业于北大，妥妥地学霸！作品虽然不多，但每一个评分都在8分以上。在国产剧、电影平均分5分的时代，这个成绩，不用我多说吧。而且，她的上一本科幻小说还获得了某科幻大奖，翻拍电影计划在明年上映。我现在才知道，那个一直不愿意露脸的离欢，我不仅看过她的文字，我还早早地听过她的声音！”

　　“不行，快让我缓一下。虽说这两个职业会有交集，但能都做的如此成功，是我不配了。”

　　“只有我关注到这个小姐姐长的好好看吗？素颜还这么好看，是真人吗？”

　　米师看来是也收到了消息：“离欢，你的小马甲这次可不是我不保啊，节哀。”

　　怎么看，都有点幸灾乐祸看热闹的感觉。

　　“噢，还有，有不少配音试音找你，你那边啥时候忙完。”

　　看来，她的水逆是结束了。

　　“嘿，”离欢本想吓人一跳，但奈何季合远刚好看到她的鞋，及时地抬起了头，没成功：“看什么呢？”

　　搂着他的胳膊肘，在他旁边坐下，伸着脑袋就要去看。

　　季合远把自己手里的手机给了她。

　　“忙完了？”从一旁的背包里拿出水杯，扭开盖子，递到离欢的嘴边。

　　“嗯，导演看我中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大度地放我来休息一个小时。”注意力专注在手机上，直接把嘴凑到了杯子边上，让季合远喂她。

　　看到了导演发的具体内容，离欢眼睛瞬间挣得老大：她的马甲就这么被扒了？

　　一口水直接呛进了鼻子里，咳咳咳地嗓子、鼻子哪哪都不舒服。

　　还好季合远看着，喂的少，不然指不定更难受。

　　不拘小节把嘴上的水就蹭到了季合远的身上，她不甘心地把手机递到季合远面前，委屈巴巴：“我的心肝宝贝就这么没了？”

　　“乖，我才是你的心肝宝贝，”季合远揉了揉她的头发，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离欢烦躁的扑进季合远的怀里，一阵蹂躏他的衬衫，显然是忘了自己后面还有一群人。

　　等她意识到时，后面的人已经全看到了。

　　“没事，小情侣谈恋爱闹情绪，我们都懂。”导演开玩笑给离欢解围。

　　大家也都发出了善意的嘲笑。

　　可离欢的脸瞬间红到了后耳根，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导演，我们出去透透气。”

　　“去吧去吧，记得吃点东西。”

　　拉着季合远就跑出了门。

　　互联网信息的快速传播，很快就炸了离欢的手机，各种私信应接不暇。

　　离欢嫌烦，又不想这个时候去解释自己小老婆没了的事情，干脆关了网，手机瞬间安静下来。

　　牵着季合远的手走出剧院，发现路上有不少lo娘，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哎？今天隔壁的展馆有漫展，”忍着私信太多一卡一卡的手机，终于翻出了那两张电子票：“我说就记得米师给我发过两张票的，都差点忘了，咱们一起去吧。”

　　好久没逛漫展，虽然身在二次，但平时工作太忙，这些亲身处在被二次动漫人物包围的世界，已经是年轻时的记忆了。

　　怕季合远对这个感到无聊，她和凑在他身边，遇上一个人物立牌、coser，就给他解释。

　　看着说到激动处都要飞起来的离欢，完全没了刚刚恨不得把衣服咬破的劲，季合远也慢慢地放下心来。

　　只是… …剑眉皱了皱，这些穿着“暴露”的奇装异服男coser，季合远不着痕迹地拉着离欢远离这些人，她只用看自己的身子就好。

　　刚刚他可没错过离欢在给自己解释一个角色时，看到人身上的四块腹肌，差点就没忍住，要上手去摸。

　　十指紧扣的手又握紧了些，离欢是个爱好广泛的人，不难保，人也是。

　　他可得看紧一点。

　　“离欢！”

　　一个惊喜的女生从身后传来。

　　离欢刚扭过头，就被一个身影大大地熊抱住，还好自己身后有季合远，不然她就要被扑倒了。

　　“能在这里见到你真的是太好了。”女生道。

　　“陈悦？”离欢看着好久不见的老朋友，也很惊讶：“你也来逛展、还是要签名？”

　　“都不是，”陈悦一袭短裙水手服，看到离欢后面的人，被他的颜值惊了一下，笑了笑：“你好。”

　　就把注意力又转到了离欢身上：“我这边十万火急，要是没遇上你，我真的要去跳雅鲁藏布江了。”

　　“你快跟我走。”看着着急地都要跳起来的陈悦，离欢虽然也莫名其妙，但还是跟身旁的季合远道：“那我跟陈悦去看看。”

　　“你帮我去那边签个名呗～”离欢因为有外人在，只是拉着他的小拇指小幅度地晃了晃，今天有一个带她入配音这一行的老师的活动，刚刚她看到了那个签名海报，当时就被吸引了。冲着这一次的海报，也一定得要一个签名。

　　可这边陈悦的出现打破了计划。

　　刚刚工作人员说亲签时间有限，她这边也不知道要耽误多久，只能摆脱自家老公去了。

　　看着季合远脸上不太赞同的表情，被他深黑的瞳孔看地有些怯，可心里的天平不自觉的就做出了选择，还是自己的墙头更重要点。“哎呀，老公，”娇俏地撒娇道：“帮个忙嘛。”

　　“好吧。”季合远无奈地点了点头，明知道他最受不了她这一套。把她的头摁进怀里，低头在她的头上亲了亲，才放人。

　　一旁早又被这一对俊男靓女吸引的人，被这如此刺激的一幕发出了不大不小的惊呼声。

　　离欢也没想到她这么大胆，红着脸赶忙把季合远推了过去。

　　拉着陈悦落荒而逃。

　　“怎么了？什么事儿这么急。”找了个安静的地方，问道。

　　“我们今天是来跳舞的，但有个小姑娘在彩排的时候不小心把脚给崴了，就是你在的时候跳的最好的那支。她还是C位，每个人动作都不同，舞蹈又难，我一时找替补根本就找不来。你能不能帮忙顶上？”陈悦拉着离欢的胳膊，可怜巴巴的哀求道。

　　“我好久没跳了，动作都生疏了。”离欢有些为难。

　　陈悦是她研究生的时候大家一起搞社团认识的本科学妹，她们当时一起学了不少高难度的韩舞。但自从毕业之后，她虽然偶尔回去舞房，可那毕竟也是少数… …现在的体能根本比不上当年了。

　　“可是有肌肉记忆啊，还有半个小时，以你的能力，练练肯定能行。”陈悦是真的没办法了。

　　看着快要哭出来的小姑娘，离欢只能临时抱佛脚，只希望她不要遇见当年看过自己跳舞的人，不然就太丢人了。

　　这是一支比较酷飒的舞蹈，穿着借来的黑色短裙，自己的马丁靴倒也刚好配上了，跟这首歌的风格很搭。

　　音乐声响起，极其有节奏感的前奏，一时间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时间太短，离欢也只能给自己画了一个极其简陋的妆，最后涂了一个暗红色的口红。黑色的短款上衣在腰迹打了个结，纤细不盈一握的腰肢随着动作不时露出，白嫩的肌肤在灯光的照射下闪烁着光。

　　一个个动作利落酷炫，看得台下的人不时欢呼。虽然许久不挑，但肌肉记忆着实是一个神奇的东西，不过几十分钟的联系，在台上，离欢和队友配合的很是默契。

　　她就是夺了心又傲娇的恶魔，得意洋洋地炫耀着自己的成果，又十分大方地洒落着自己的魅力，勾引的人们自甘堕落，向她跪伏。

　　最后一声落地，离欢完美地卡点背对着观众单膝跪地，扭头回眸，红舌添花了嘴唇，像极了刚刚吸完血的吸血鬼，眼睛中是戏谑、是冰冷、是雪一般的干净。

　　台下的人久久不能回神。

　　季合远永远如此。

　　眼中不断回闪过那堪比柳枝的腰、舞动的长腿：“你还有多少是我没有发现的呢？季太太。”

　　季合远去的时候，签名已接近尾声。

　　有几个小姐姐甚至看到季合远的脸时，惊讶自家还有颜值这么高的男粉，纷纷主动让他先签名，还塞给他了一堆的无料，还想着要联系方式，但都被一一婉拒。

　　“你怎么这么快？”下了台，离欢还有些喘，一眼就看下了那个独立人群的季合远，跑着奔向他。

　　待走近，看到他手里多了的不少东西，十分惊喜，忍不住要一个一个拿出来看：“哇，这个吧唧做的好好看，透卡好可爱，竟然还有书签！这个手幅做的好精致，太太们都好厉害啊… …”

　　离欢之前逛展子逛的多，后来毕业有经济能力了，还老跟着自己喜欢的大大们跑现下。她自己的画有的是卖了做官方周边，有的是线下做了无料。她自己本身就是无料大户，各种吧唧、小卡、手幅收纳一大堆，还有不少是和朋友们一起定制的，现在都好好地被珍藏在他们季医生的一堆医学书籍中间。

　　好久不来漫展，没想到竟然还能收货如此多的快乐。

　　察觉到自己的衣服被人触碰，她才分了一丝注意力到季合远身上。

　　季合远静静地把她打了结的上衣放下来，手指不可避免地偷了不少的香：“馆内太凉了，腰容易着凉。”

　　一跟负责人交涉好后就赶过来的陈悦看完了出来全程，“噗嗤”笑出了声。

　　见两个人都看到了自己，陈悦一点也没有偷窥被发现的自觉，走上前，对离欢道：“这次真的谢谢你啊，下次请你吃饭，我就不打扰你们啦。”

　　摆了摆手，把衣服塞进离欢的怀里，小跑着离开。

　　离欢却还愣愣地，耳畔还一直响着刚刚陈悦凑到自己耳边说的话：“离欢，你刚刚跳的真的超级撩超级欲，小心男朋友吃醋噢～”

　　她把头凑到一言不发地季合远面前，细细地描摹他的表情：好像 … …确实吃醋了。

　　“你生气啦？”小心地哄道。

　　季合远看了下手表，搂着她的肩带入到自己怀里：“没有，就是想让你回去给我跳舞了。”

　　“切，”揉了揉鼻子，小声吐槽：“还不是吃醋了。”

　　“真没有，只是我第一次看见自己老婆跳舞，竟然是和这么多人一起，有点自责而已。”

　　“那我下次只跳给你一个人看，好不好？”

　　“我看今天晚上就可以，最好… …在少穿一点。”

　　季合远就被跳起来的离欢拍了后脑勺：“一天天不好好医病救人，脑子里竟想点什么有颜色的废料。”

　　一个小时快到了，再不回去，导演就要催了。

　　晚上的时候，就有漫展上跳舞的短视频被发到了网上。

　　离欢的微博私信，又多了好几千条私信。

　　晚上只适合吃瓜的好时间，短视频和白天导演发的澄清搅和在一起，离欢彻底火出了圈。

　　就连她在社科院一心只闻圣贤事的老同学，都还给她发了消息，夸她跳舞跳的好。

　　她只能尴尬地发了个谢谢的表情包。

　　毕竟对比下来，人家好像才是真学霸，她现在做的工作，只是个离经叛道的中二少女。

　　晚上离开剧院的时候，还有几个话剧演员跟导演建议：“要是咱们的群演不够，编剧也可以上，台词功底绝对行，长的也好看，就是当花瓶摆着，也足够了。”

　　后来离欢听完米师对自己一天风雨的总结，得出了一个两个悲伤的结论：她的马甲，是彻底找不回来了；补偿她了一个美女学霸的人设，吸了一堆粉。

　　没有一个是好消息，最起码对离欢来说。

　　但… …生活还是继续要过的。

　　互联网的记忆是鱼一样的记忆，只有七秒，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