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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奇怪。”封一阳念叨一句。放学路上小巷里嘈杂声打断了耳机里快节奏的摇滚。

      “你敢再说一句,我操,看我打不死你。”

      强行灌入耳机的污言秽语拖得封一阳步伐一滞。

      他皱皱眉,伸手扯下了耳机。

      重物锤进实体的声音。接着一声闷哼。

      “赵哥辛苦,”另一个细了许多的声音跟上,“这种狗玩意儿就该早死,本来磕个头也不至于成个没人形的样子,还费我们拳脚。”

      “哟呵,还敢看我,信不信直接把你眼睛打瞎?”刚才的声音又出现,又是一拳,仿佛是砸在脸颊上。

      “欸,”封一阳脚步一顿,本来要直行的路线被下意识地扭曲到左手边的巷子。悄悄靠着巷子侧面,他似乎闻到传达不了20米但是必然存在的,甜腥味。

      紧贴着墙,扭过头看,虽然看不确切,但是有五六个人围着一个角落叫骂着什么,时不时抬腿挥拳。快要落山的太阳施舍着最后的阳光,但是拒绝照亮他们。

      “那小子好像昏过去了,”一个人带着得意的喘息声哼了一声,“啧,身子骨挺废,这么不经打。”

      “不挣扎,真没意思。”

      “泼醒了继续,”原来那个有点粗的声音又说,“都给爷动活起来,敢去警局求援,这不是找死么,断我财路那我就要他的命。”

      “等什么呢?继续啊,往死里打啊。他家又没人管他。”言下之意就是打死了也不会有太多人追责。

      甩棍的声音。

      封一阳忍不住“嘶”了一声,挺替地上那位疼的。
      拳打脚踢的声音没停。

      这位刚从X市转来,打小在和平街巷关系中长大的人,哪见过这种阵仗,刚想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又一盆冷水的声音,这可是春寒料峭的时节。

      身体贴着墙,一阵寒意爬上封一阳的脊椎骨——很是害怕,但是他的腿居然自作主张,走了过去。

      “你们……”离他们有一小段距离时,封一阳开口说话了。

      听到陌生的人的声音,那几个穿着灰色校服的学生一个个转过头了,诧异的眼神扫得他浑身不适。

      定睛一看,校服倒也不是灰色的。

      单纯就是和自己身上的一样,但是沾满泥污的灰色,一看就是道儿上的。

      “怎么,小兄弟,你也看他不顺眼啊?”

      为首的那个胳膊上布满刺青,脸上横肉挤得他眼睛都要睁不开,手上棍子却挺精瘦,不知道被多少人打磨过。

      “正缺人手。”刺青旁边站的那个瘦瘦小小的人用尖利的声音,好似指甲刮黑板,让人毛骨悚然。

      “我,我是说……”看着这阵仗,封一阳清楚自己再说几句估计也要落得个被打残的下场,吞吞吐吐起来。

      “结巴啊你,”刺青冷笑一声,向前几步直接伸手推搡封一阳,封一阳没站住往后一跌,又赶快站起来,“有事快说,废什么话呢这?”

      封一阳再怎么犯怂,也是个一米八的大小伙子,家里没出事儿时,又是个家境优越的主儿,这少爷脾气和血气方刚一混,登时脸上也浮现出青涩的煞气。

      “我是说,可不可以不要打了。”

      他的眼神穿过那些人的灰暗的身影,从缝隙中看到了那个在墙角窝成一团,仿佛已经变成没法组织起自己的散骨架的人。可是那堆血污下躺倒的人,轻轻用尽全力地睁开了眼睛,对上他清澈的目光——封一阳抬眼望向刺青。

      “我操,”刺青咧嘴邪邪地一笑,“来的不是替罪羊啊,来的是多管闲事的长舌妇啊。”

      “不是,”封一阳收敛怒气,大脑飞速运转,“我的意思是讲,要是把人打死了,后续也不好清理。”

      “那可不劳您费心,”刺青往前走几步,直接掐住他的后脖颈,“你可不是这么想的吧?是他共犯吧?”然后直接从后面一脚把他踹倒在地。

      “小伙子,刚来的吧,”刺青俯下身,用一只手把他上半身掀过来,紧接着扇了他一巴掌,清脆的声音却让人联想到地狱里锁链的碰撞声,“不懂规矩?在爷的地盘上多管闲事,就是找死。”

      封一阳鼻子一热,用手一揉,碰了一手血。

      “麻利点,给赵哥道个歉,”小个子又说话了,“然后快滚。”

      封一阳的脸像被炙烤着那样,流溢鲜血的鼻子也让他喘不上气,脑袋嗡嗡的。在恍惚间他瞄到和他一样倒在地上,那个一动不动仿佛快要僵死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封一阳忽然一句话都不想说。

      “讲话啊sb。”旁边又一个人过来踢了他一脚。

      “对不起赵哥。”封一阳回了一句,打算还是活命为上。

      ——实在不行,也可以一会儿报警。

      刺青正要应声,甚至俯身打算扶一下他以示自己宽宏大量乃至为以后收一个帮手,然而他听到封一阳补了一句:“但是能不能不要打他了,真的快要出人命了。”

      伸出的想要扶的手直接变成了一拳砸在他鼻子上,封一阳直接被重新砸翻在地。

      “诶哟,有没有点种啊,有本事硬碰硬打得过就行啊?婆婆妈妈的。” 刺青的话里的暴怒愈发明显,“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就是还没打死他。”

      “我,一会再收拾你。”刺青瞪了封一阳一眼,转头提起棍子,扬起棍子就要落在那个满身青紫处处血迹的同学身上——他身上穿着了一件单薄的白衣衬衫,校服不知道去哪里了,可能在旁边堆了一团剪烂了的就是吧。说是白衬衫,现在不如说是全身被某种染料染出一种诡异的花纹。

      刺青挥起棍子,不知道是多大的怨气才能有这么大的煞气,他分明不遗余力,不知道是觉得自己有多替天行道才那么用力地挥起在他世界观中正义的铁锤。但是棍子并没有如期砸在全身挂彩的男孩身上,却是敲击在刚刚躺在他身边的那个人的后背上,棍子与肋骨的尖锐碰撞的剧痛使他没忍住一声哀嚎。

      刺青眯缝眼睛,仿佛仔细端详猎物,禁不住呵呵笑了起来,。

      “又一个sb,”刺青说,“这也物以类聚,一窝一窝的啊。”

      “打啊,”刺青又补了一句,“一次正好收拾俩,还有为我这么创造便利的啊。”

      “过段时间,出院了,可一定给你绣个锦旗。”刺青阴恻恻地在封一阳耳边说了这么一句,“千万别提前死了。”刺青拿出手机看了看,回头嘱咐几位“手下”。

      然后在扬长而去之前,低下头说:“操,还真能遇见绝品白莲花,小伙子你真让我大开眼界啊。” 戏谑地踢了一脚,然后转身就走。

      剩下的几个人果然是忠诚的手下。

      封一阳被他们打得感觉三观都要被踢歪了。

      毕竟莫名其妙见义勇为行善积德,都快让他疼地连妈妈都不认识了。

      但是不管心里怎么埋怨着自己,他还是一动不动。

      他能感觉到有个人一直试图把他踹下来,但是偏执劲儿一上来,他满心都是:
      “爷奉陪到底。”

      “我操?”有个混混说,“这人脑子有病吧?”

      “那就一起打,”尖细的声音在宣判什么,“赵哥说得对,一次收拾俩不是便宜我们么。”

      封一阳用一种奇怪的方式对抗着命运的荒谬。剧痛下与剧烈的头晕下,他的灵魂好像飘忽出□□,定定地想着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他就是这事儿最糟的就是自己太弱了,而不是去伸手搭救

      一千万年以后……

      “哎哎,”尖细的声音出现,“刚赵哥发消息,让咱先收手,说没见过这愣子,万一有什么背景还挺麻烦。”
      真是训练有素,半句话就让这群狂魔冷静下来,只是停下的拳脚没有停下疼痛。

      还是拍打声,不过好像是拍拍手打算收手的声音,余音还有几个人兴奋地探讨自己刚才哪一个动作最狠了,最有用。旁边居然有人啧啧称奇,另外还有探讨赵哥要带大家去哪吃饭的。

      假装昏过去的封一阳仿佛看了一出惊悚电影,心里发毛,直犯恶心。

      夕阳下,两个少年本不应出现的鲜明血迹,与残阳的红色诡谲地相映成辉。封一阳用整个身体,完整地覆在躺在墙角的少年的身上,而他的后背布满伤痕。那个少年脸颊凉凉的,一动不动,可能是疼,可能是累,也可能是对这个世界干脆放弃挣扎。

      封一阳悄悄地听着他们的动静,保持着原本的呼吸,听着胜者们迈着轻快的脚步,拎着他们引以为傲的武器,掳走战利品,宣传着战绩,甚至哼着小曲,不忘把那么一团沾着脏水的衣服扔在他们的头上,然后笑着走出了巷子。

      封一阳忽然一阵心酸,许是很久没有接触过这种事情、这种类型的恶意了,最多,也不过在电视上看到过,恨过自己的无能为力。他这个一直被家庭保护得严严实实的孩子,怎么有机会接触学业竞争以外的其他事情。不知道这位同学……是怎么了。

      确认他们已经走了以后,封一阳用尽全力抬起沉重的胳膊,试图把自己从八爪鱼的姿态平复成正常人坐着的姿态,却在起身的一瞬间因为后背剧痛,直接滚落到那个同学的身侧。

      那位同学侧偏着头,嘴角带着并不新鲜的血,已经结痂,发现没有让他在本就奄奄一息的状态下又添新伤,不禁庆幸地舒了一口气。封一阳抬起手,后背撕裂似的疼痛,他“嘶”了一声,但还是继续把手往前伸,小心翼翼地去试了试他的鼻息,还好,很平稳,看来短时间内没有生命危险。

      “但是万一脏器内出血可就不太好了。”封一阳掂量了一下,拿出手机按下1,忽然心思一动,然而又回想起街头上刺青的话,把手从1按键挪到2,随后按下零。在等待的时间很快和自己妈妈打了个电话,随口编了一个语文老师补课的消息。

      然后他疲倦地趴在少年身侧,才被阵痛敲打得想起自己也伤痕累累。封一阳看着他憔悴的面容,枯瘦的身子,满身血污,没有力气地躺在脏透了,满地油污的地面上,想不出他经历了什么,却回想起对上他目光的那一瞬间,灵魂被某种清澈的物质淘洗的奇妙感觉。

      十七年来,他第一次在巨大疼痛中,在身边躺着一个半死不活、他拼了命去救并也许发挥了作用的人的时候,感觉自己真切地活着。

      太阳在这个时候并没有落山。透过窄街的一隙,高高照着废弃胡同的檐角,直到救护车来。

      在封一阳专注地盯着阳光一寸寸地消失时,少年忽然说话了,封一阳赶快扭头,发现少年没有睁开眼睛,仿佛在说梦话。

  •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的小可爱请点收藏呀~~卑微的作者君急需鼓励T_T
    灌水交流也好呀~~~
    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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