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珊枕泪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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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雎宫-----------------------------------
待汎梨离去了，娜木钟瞅着海兰珠的心情并不好，也不想参合这家人的事儿，便借口作别愤怒前夕的海兰珠回了麟趾宫。海兰珠也不客套，只是略微颔首作罢，颇有几分凤凰的姿态。娜木钟看在眼里心中便是火气上升，走时故意磕了一下关雎宫的高门槛。
不过是受宠了些，倒是真以为自己居为凤位了，清宁宫那边连个小丫头都能变作当年的哈达公主，以后还不知道谁能当大清国的太后呢。娜木钟心中暗想，那火气还是解不了，出了关雎宫便恶狠狠的踩烂了一坛子的花草才作罢。
听着宫外的声响海兰珠阴郁的心中更加窝火，如今不过是留宿了御书房这宫中的人都像变了性子一般，平日里没事儿找事儿往关雎宫跑的福晋格格们都没了踪影。也不知道大玉儿那狐狸猸子使了什么招数，皇上居然能将她留在御书房，也不嫌地方不踏实。她受了一夜恩宠，连那死丫头也峰高一头，敢上门来宣战。
越想越是生气，屋后太子的哭闹声更是让海兰珠心烦意乱，呼啦起了身走去后面。还未进屋便看见墙角那盆火红的观音子，无名火起，走过去抬起脚便是噼噼啪啪一阵胡乱踩踏，直到观音子落了一地烂成红泥，腰肢也断下才停脚。
抬头大喊一声：“来人，给我搬出去扔了。”
观音子在太子房的窗户下，内屋的那敏听见声响连忙走出来，见状一惊，屏退了左右丫鬟，走去海兰珠身边福身，轻声道：“福晋且慢，这花盆断是扔不得。”
怒火上的海兰珠见那敏抗旨，抬手便是一巴掌，呵斥道：“放肆！我做事什么时候轮得上区区的奴才指教，莫不是你们一个个都巴望着去清宁宫伺候不成！”
“福晋息怒，”那敏挨了巴掌看得出面色有些愠怒，竟也不下跪，依然平静的声调说道，“观音子可以踩烂，但花盆万万不可随意扔了。宫里能拥有白玉花盆这样物品的人只会是大福晋，如今神楽格格送给了关雎宫，一路上不知道多少人看见了。如果这花盆被扔了，只怕是会触怒大福晋。”
“大福晋！大福晋！我扔了她的花盆又如何？谁敢将我如何！大清国太子爷是我的儿子！不是大福晋的，也不是大玉儿的！”仿佛是被人说中了最难以隐忍的痛处，海兰珠顿时声调也高了许多。
那敏原本是皇太极的书房侍女，伶俐聪慧得很，看海兰珠如此心中略微沉思，也终究卖着皇太极的面子好言再相劝，道：“太子爷一日未登基，他就不是皇上，福晋您也不是太后。今日这般触怒凤颜的话，福晋以后还是莫再提。那敏人微言轻，福晋您拿决定便是，那敏退下了。”说罢也不容海兰珠发话便转身离开。
海兰珠心中作火，那敏从未在她面前自称过奴婢，态度不卑不亢，像极了死丫头身边那个叫祺雅的奴才。只是她的话未必不是事实，自己的儿子虽贵为太子，也不过是襁褓中的孩子，区区太子的头衔还不足以让她现在与哲哲抗衡。
心火难以强压，海兰珠又转身走过去冲着已经断了腰的观音子一阵乱踩，踢得白玉花盆也裂出了些细微的口子，嘴里不停的低声骂着：“母仪天下？母仪天下！我倒要看看日后是谁能母仪天下！”
方才还喜气洋洋的一盆花便损了。观音子落，血红染了一地，多少也染了海兰珠雪白的绢丝裙脚，点点猩红。
像极了，那日喷溅在汎梨白裙上哈达公主的血色冬梅。
---------------------------豫亲王府----------------------------
娜金儿送了糕点便匆匆离开，对于这丫头的突然造访多铎有些纳闷，心中思量着其中的含义，兀自想着便拿着食盒进了书房。
正在磨墨的女子见他出去一会儿便回来了，手中却多了个食盒。原本听说是那位格格的贴身丫鬟来了自己也想了许久，琢磨了很多种可能发生的事情，竟没有料到只是个食盒。
多铎见她已经在书房，挥了挥手，轻声说道：“今儿不用笔墨了，你先回吧。”一边说着，一边慢步踱到旁侧的厢房里将食盒放在桌上细细参详，似乎并不急着打开盒盖。
知他是不信任自己，哈季兰将手中的东西放下，轻轻颔首，道：“那我就回去了，”说着走去门边儿，刚开了门正要出去，又像想起了什么似地转头说道，“已经吩咐了午膳，爷在书房用，还是大屋？”
“不用了，你们吃吧，我不去了。”对于女子的话多铎也未多想，随意抬手扬了扬，专心致志的盯着食盒研究。
哈季兰见状，只能蓦然失神的一笑，自语：“也是。”便转身出了书房，又将门扣上才离开。门关上的最后一瞬，她依然忍不住抬眼望向屋内的男人，竟真的没有抬头，所有的心思都在那盒糕点上。
只是一盒糕点而已啊。
出了书房的园子哈季兰无力的跌坐在长廊的椅子上，垂着头，泪水竟不争气的低落，打湿了殷红的木头，浸入了木缝里。原来，她一直以来的努力，这些年的相濡以沫，还敌不过那个人的一盒糕点。
多好笑。
一个女人几年的相伴，竟敌不过一盒糕点。
多铎，你究竟有多残忍？
那厢多铎见哈季兰离开了，这才抬起手来小心翼翼的将食盒打开一看，不过是玉姐姐拿手的几个酥酪饼子，他心中纳闷，难道真的只是送糕点而已？
胡乱一把抓，将酥酪饼子全部拿出来放在桌上，又将食盒里里外外翻了个遍，空无一物。多铎心中开始暗自思量，汎梨素来谨慎，断不会轻易在这个时候让娜金儿送几个饼子来，若不是为了传送什么东西给自己的话……莫非是皇太极以汎梨要挟了娜金儿？
突然一惊，多铎猛地起身握紧了拳头，又转念一想，不太可能，即便是想要用自己来威胁将在外的多尔衮也犯不着利用汎梨，他还想要汎梨手里的虎符，暂时不太可能对汎梨下手才对。
想到此处才又落腰坐下，眼神落在几个酥酪饼子上，随手拿起一个扳开并无其他，又拿起第二个竟觉得重出许多来，赶快扳开一看，竟是游龙玉佩。
汎梨。
原来如此。
多铎心中大喜，只觉得自己握着玉佩的手竟有些颤抖，将自己关在书房几个时辰才压抑住心中的狂喜。挂上一如既往的冰霜走去大堂，堂殿里的歌姬们见是他来了急忙起身围拥过去，口中娇唤连连。
其中唤作飞燕的女子走出，歌姬们纷纷为她让出道来。只见她羊脂白玉的臂弯妖娆的环住多铎的腰，小脸依靠在他瘦削却精壮的肩头，柔声道：“爷今儿来晚了呢，让飞燕好等，爷是要看霓裳羽衣，还是先喝几杯，飞燕伺候着。”
多铎垂眼冷漠的扫过缠绕在自己身上的艳丽女子，并不理她，抬起头来中气十足的大声说道：“爷不欢喜歌姬了，你们都去账房领了钱出府吧。”
语毕，众歌姬大惊，到底还是飞燕见过大场面，知道达官贵人的脾性皆是如此无情，却又不想突然失去豫王府这棵大树。于是温顺的放开多铎，福身，美眸星辰，婉然问道：“可是姐妹们将爷服侍得不好？爷指点了，今后也好多注意一些。”
多铎轻笑，抬起飞燕的下巴，蛋壳儿般的小脸儿好生动人，道：“没有不好，就是爷不喜欢了。”
说罢多铎便转身要离开，众歌姬见状纷纷围去飞燕身边惊呼不止，飞燕也对多铎突如其来的变化有些恼，柔声喝道：“爷！”
多铎听见她的呼喊也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轻描淡写的朝侯在门口的格奇哈禄吩咐道，“晚膳时分还没有走的，都给我杀了。”
堂内的女人惊呼顿时止住，多铎很是满意这样的效果，笑容满面的出了大堂。见哈季兰守在门口，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神色中多了些羞涩的意思。
干咳几声，多铎轻声吩咐道：“让人去把东院收拾出来，所有的被褥换上新的，明儿开始房里日日换上新鲜的花，”罢了正要转身，又回头补充道，“东院的莲池也让人再打理打理，莲池边儿的水亭都挂上蒙古的纱帘。”
哈季兰垂眉福身，只应了声：“是。”
-------------------------豫亲王府•裕霖阁-------------------------
将多铎吩咐的事儿一一安排下去，哈季兰怕有疏漏，又自己跟着进了东院守着奴才们做事。这是她第一次真的进东院，第一次看见那个莲池，第一次看到了那个凉亭。
哈季兰觉得自己的心痛得快没有知觉，茫然的看着下人们忙前忙后，原来白色的纱帘也能那样的刺眼，身体里的力量突地像被抽空了一般。
真好，晕了，便不再用看着这样喜气洋洋的东院。
再醒来时已入了夜，见她醒了，琥珀连忙放下药碗奔过来将她扶起。哈季兰不说话，漠然的坐着，神情恍惚。
琥珀急了，喊道：“格格，您到底是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了啊。”
浅笑，知道自己吓坏了这个小丫头，哈季兰勉强自己笑了，轻声道：“东院都张罗完了么？王爷安排的事儿可有疏漏？”
“格格晕过去以后由穆察赫总管守着，都安排好了，”琥珀老实作答，又露出不满的神色来，低声道，“好好的整那院子干什么，都空了好几年了，反正没人住。”
哈季兰笑得难看，说道：“很快，就有人住了。”
琥珀不解，偏着脑袋问道：“谁住？难道爷又要娶四福晋了？”说完自己便不开心起来，嘟囔着，“就算是新福晋来了，轮规矩也该是咱们住东院才对啊，爷做事儿一点儿章法都没有，净折腾。”
“琥珀。不可胡说。”哈季兰将这孩子的抱怨喝住，又轻声道，“以后都不可以这样口无遮拦，知道了么。”
琥珀知道主子一直这样的性子，只得点头，心中却还是闷气，琢磨着若是新福晋住进了东院定是要去放几只老鼠才甘心。
见小丫头点了头，哈季兰也便不再说话，痴痴的盯着融化的红烛。她的痛，一开始就注定了，于是不曾抱怨。只是，那样的多铎啊，那样掩饰不住的笑容，灿烂得如夏日阳光一般炫目，为了那个女子。
像极了第一次见他时，在地牢里，他看着她，微笑，说对不起，对不起，汎梨。
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
博尔济吉特•汎梨就快回来了。
崇德三年五月末，太宗皇帝念十五弟年幼无知沉迷女色，后及时醒悟，保留豫亲王世袭罔替爵位，日后军功赎罪。
崇德三年六月，和硕神楽格格奉旨下嫁爱新觉罗•多铎，为多铎四福晋。多铎上奏请求册封四福晋为嫡福晋，清太宗皇帝许。
崇德三年秋，新婚中的多铎奉命伐锦州，自蒙古紥衮博伦界分率巴牙喇及土默特兵入明境，克大兴堡，俘其居民，道遇明朝细作，将其擒之。与郑亲王济尔哈朗军会师，经中后所，祖大寿袭来，多铎军伤九人，失马匹三十有余。多铎出乎意料一改常态，并未恋战，反而采取且战且走的战术，夜达郑亲王营地，会师。
博尔济吉特•汎梨重执豫亲王府东院。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珊枕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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