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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谁见谁见 ...

  •   ------------------------豫亲王府-------------------------

      书房中安静得有些令人感觉寒冷,将手中的托盘放下,端着参茶送去埋首忙碌的男人身边,想了想,怕挡了他写字,又把茶杯端去他的左手侧放下,又走去暖炉边拨了拨火星,让屋子里更暖和一些,女子这才安静的转身要离开。

      “真咭咭走了么?”身后书桌前的男人突然说话。女子这一串动作与昔日的汎梨如出一辙,她们都为他想着,于是作同样的事。眼前这个比汎梨略微高一些的女子,不似汎梨五官的精致细腻,却是大家闺秀该有的清丽,怎的,总觉得她像极了汎梨。

      听见他突然冒出的声音哈季兰惊了一下,转过身看他并不抬头,手中的笔也不曾停下,他明明知道真咭咭日复一日的守在风雪中,竟无动于衷。这是他的残忍,还是他的不忍?哈季兰不想追寻答案,于是微微福了身回答道:“该是走了。”

      男人这才抬起了头,手中的笔微扬,眯了眼,问道:“你如何知道。”

      呵,窈窕女子轻轻挑起嘴角笑了,淡淡的恰到好处,像极了多铎心中那朵玉兰花儿,轻声道:“她是骄傲的人,应该不会接受我的手炉。”

      话音落,书桌前的男人突然收了眼中的柔软,啪一声放下手里的笔,喝道:“这王府里所有的女人在爷这里都最好不要太自以为是!尤其是你!哈季兰!”

      他的反应似乎正是哈季兰意料之中,她并不惊,眼神中有些哀伤,嘴角却还是笑得温柔如花,轻声道:“因为太像她了,是么。”

      咣——!

      书桌上的砚台飞到哈季兰身侧,在她的绣花鞋边砸成碎片乱溅,墨汁湿了她的裙脚,点点扑在白底的裙子上,像绽放的墨梅。

      哈季兰也并不惊,不恼,弯身拾了破碎的砚台拿在手里,羊脂玉般雪凝的柔荑染上那带着淡淡香气的绛墨,低声说道:“王爷许我入书房,不也是因为像她么。上好的砚就这么没了,不懂珍惜是王爷您最让人失望的地方。”

      ‘如果你不懂得珍惜她,就放她走。’

      ‘你不配拥有她。’

      昔日小玉儿的责骂如同梦魇一般萦绕在多铎的脑海中,他有些恼,不是小玉儿,不是哈季兰,是自己。仿佛这些年所有的努力都随着那破碎的砚台灰飞烟灭,还是不够成熟啊,现在的自己还不足以让她回来,不足以给她幸福。

      见多铎脸上的怒火并未继续燃烧,哈季兰也不多语,转身要走。

      “难过么?”

      身后的男人声音低沉得像是沉睡前的雄狮,他的语调平静得让人害怕,却像一个碎石猛地砸进了哈季兰如死水一般的心里,嘭,圈圈涟漪。

      女子轻轻摇了头,垂眉。

      多铎长长一声叹息才是重新在书桌前坐下,半晌,才开口:“你是像她。太像她。所以我想,起码应该善待你一些。我只是不会,真的不会。我想好好待她的,一直都想要好好待她,偏是不会。”

      哈季兰回头,书桌前的男人抬手遮着自己的双眼胡乱的说着自己那失控的思念,却见晶莹的泪珠不听话的从他的脸颊滑落。

      哈季兰猛地回身装作没有看到他的泪,垂了眉,清丽的眸中蒙上灰色的尘埃,逃一般跑出了沉寂得如同死了一般的书房。

      从来她就知道多铎心里只有汎梨,她知道多铎待她特别只因为自己举手投足像极了汎梨,她知道自己永远无法靠近多铎冰冷的心,她都知道,于是从来不曾吃味,不曾计较。

      可是她不想看见英勇的额尔克楚虎尔为那个女人落泪。

      为什么他要让她看见。

      为什么他要这么残忍。

      为什么她偏生会爱上这个早已没了心的男人。

      谁见。

      谁见。

      珊枕泪痕红泫。

      ----------------------------车臣亲王府---------------------------

      亮丽的三月天,原本铺着厚厚冬雪的科尔沁山坡跟着湛蓝的天空绿得没有尽头,风里传来山谷里绽放的幽香,不像盛京,只嗅得到硝烟和血腥的气息。抬眼看院子里冒出花蕾的树啊草啊,心中却是无法释怀,崇德三年又将是个多事之秋。

      一袭单衣的娜仁托娅坐在暖炕上埋头专心致志的绣着女红,祺雅为我推开房门的时候她竟没有察觉,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想要偷看她绣的什么,偏生我那调皮的儿子不配合,哇一声猛地哭了起来。

      闻声娜仁托娅抬头见我已在跟前,正抱着多尼急忙忙的哄,她笑了,从暖炕上起身走过来福身道:“可是福晋又有什么鬼主意,还是小王爷好,护着我,不让福晋你得逞。”

      黑线,叹息,瞪一眼多尼,这小子见我恼了他竟哭脸变了笑脸,挥着藕节子一样的胖手臂咯咯咯的笑,让我又爱又恨,狠狠亲下几口,小屁孩儿咿咿呀呀的自顾自说着什么,眉宇间像极了多铎。

      身后的祺雅见状也跟着笑了起来,走过来将我怀里的多尼抱过去,娜仁托娅就要来搀扶我,连忙摆手,祺雅为我代为回答:“福晋您还是歇着吧,现在我家福晋除了不能说话,爬树翻墙样样都行,您不用搭手,小心脚下。”

      什么爬树翻墙!让你好好传话,你倒是随意翻译了去。丢给祺雅一个白眼惹得她和娜仁托娅又是咯咯笑,搀手让娜仁托娅慢慢在暖炕上坐下,我才落了腰。

      娜金儿紧接着就端着茶水走了进来,送去娜仁托娅那边,道:“福晋,这是我家格格亲手给您熬的安胎药,您趁热喝了,小贝勒能跟牛犊子一样壮实。”

      祺雅又是掩嘴扑哧一笑,娜金儿嘿嘿嘿的笑着退去一旁,也不管我瞪她好几眼,自顾自的说道:“方才遇到总管,说是王爷刚回来,估计一会儿工夫就过来。”

      一说阿扎克图,娜仁托娅漂亮的脸蛋儿上就泛起了红晕,笑,这都快做额娘的人了,怎么说到自己个儿的老公还脸红呢。抬手拿过她做的女红细看,幼鹰展翅图,心中没来由的坠落,沉甸甸的痛。

      还好,我不能说话,娜仁托娅读不出我的情绪,只是又拿出另一张百花图给我看,有些刻意解释似的说:“也不知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男女都做了一份,这百花图福晋您看看哪儿需要修改的么。”

      不待我回答,阿扎克图便大喇喇的跨脚进了屋子,见我也在,道:“今儿个天气好,你们都闷在屋子里做什么?赏花去赏花去!”

      浅笑,不答。

      目光对上阿扎克图那张黝黑的脸,娜仁托娅的小脸上便泛着红晕,心中有些什么纠结。我是汎梨,又不是汎梨。所以不知道如今的情况是她所愿,还是不得不如此的局面。

      倒是一旁的娜金儿伶牙俐齿,接了话答道:“格格说了,霞光福晋有孕在身,三月的风刀子也烈,在房里才好。王爷您自己个儿赏花去吧。”

      “你家格格什么时候跟你说了?你可是要告诉我。”阿扎克图呼啦一下褪了披风递给娜金儿,白她一眼,看娜金儿掩嘴笑便不再理她。

      看他俩斗完了嘴,抬眼看向阿扎克图,心语:“稍后你随我来。”然后起身示意祺雅,她便来搀扶了我离开西苑,娜金儿连忙将阿扎克图的披风挂在衣架子上,急匆匆的福了身也跟着跑了出来。

      他自然是听得见我说话,没有答什么,只是点了头。

      出门前眼角不着痕迹的扫过屋里的一双人儿,见阿扎克图走去娜仁托娅身边将手搭在她肩上轻声说着什么,小人儿害羞的垂下头,双手轻柔的抚摸自己还未隆起的腹部。

      叹息。

      汎梨,此刻你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不多会儿阿扎克图便如约来了东上院,挥了挥手,见他神色严肃,祺雅便与娜金儿便顺从的退出了屋子。他将门扣上朝我走来,道:“板着一张脸做什么,可是我惹了你。”

      懒得跟他计较口气中的揶揄,坐在多尼的摇篮边,心语:“你该清楚,娜仁托娅腹中的孩儿才是未来的小王爷。”

      “我已知会了蒙古所有亲贵,多尼才是小王爷。”他仿佛知道我会跟他谈什么一般,神情自若的走去正座上坐下,兀自端了我的茶便喝。

      我有些不悦,走去夺下他手中的茶杯,道:“跟你说正经事儿呢!”

      “娜仁托娅不介意,你也不用操心。将来她的孩儿也是个小贝勒,我的血脉不一定非要顶着皇太极送的亲王帽子。”轻描淡写的回答像刀一样刻过我的肌肤,他伸手拿回我手中的茶杯又抿了一口,“或许,这才是他的幸运。我给多尼的,也许是杀生之祸。”

      皱眉,话虽这么说有理,但是毕竟多尼是多铎的儿子,我已夺了汎梨的躯壳,不能让我的儿子再夺走阿扎克图嫡子的荣耀,道:“娜仁托娅的孩子,你的嫡长子,那孩子该得到自己应有的尊贵和地位。”

      阿扎克图抬眼扫过我的容颜,眼神中没了戏谑,淡淡的,像极了黄泉花丛中的小汎梨,他的声音冰冷,划过我的生命:“莫念,这是送你回去唯一的办法。”

      我知道,我就知道,他还在牺牲着所有,为了我这个素不相识的女人。

      撇过脸去不看他,眼中的泪水滚滚,他伸出大手将我的脸扳过去看着他,严肃的说道:“你知道的,莫念,我从黄泉回来就是为了送你回多铎身边。听话,再等等,皇太极就会下旨接你回宫了。”

      是啊,再等等,你便会舍了所有回去汎梨身边。

      那时,当小多尼成为乌珠穆沁部的小王爷,我便顺理成章的握有车臣亲王的虎符,这样大的威胁皇太极断不会把我丢在蒙古,让肥水流了外人田,必定会以神楽格格的名义诏我母子回京,免得蒙古任何一部得到我和我手中的精锐骑兵。

      “娜仁托娅怎么办。她腹中的孩儿怎么办。阿扎克图,我们不能这么自私。”伸手握住他的大手,眼神开始一点点破碎,“我想回去,恨不得立刻回去多铎身边,可是不能让娜仁托娅陷入不幸。我已经害死许多人,不能再牵连尚未出生的孩子。”

      阿扎克图叹息一声,冰凉凉的渗人,良久,他抬眼,盯着我,道:“娜仁托娅是大蒙古草原出生的女子,她能让我的儿子成为黄金血脉的继承者,不必担心。于她,一开始就是我一个人的罪孽。若将来皇太极依然不肯放过她们母子,请你定要护她母子,不管成败,我来生再回报。”

      泪落,摇头,若有来生,我情愿背负所有的罪孽换回你们的幸福。

      只是这遥遥无期的乱世之中,究竟我们谁才是谁的罪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谁见谁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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