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泯》辞浅思深

197、番外：帝与后（一）

　　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的徽安长公主，是齐建帝谢修一生的愧与痛。
　　从建成四年那一年起，谢修便性情大变了。
　　他越来越具有一个身为帝王应有的稳沉持重，他越来越精通与官场权衡与利弊，但是……谢逢晚是他唯一的逆鳞。
　　曾有一老臣，是跟随齐雍帝的昔日旧臣，一日下朝，谈起当今陛下的新政举措，其风格变化之大，令人瞠目，曾与人言过徽安长公主之死，倒也未必是件哀事。
　　此事，被这老臣的政敌，使了些小手段，传到了齐建帝的耳朵里，当日午时，陛下的亲笔圣旨就传下来了，那老臣当天就被抄了家，原因是昔日曾追随过淮帝谢澈，今恐犹有不臣之心，故略施小戒。
　　好一个轻飘飘的略施小戒……
　　“陛下明鉴，微臣冤枉啊！”
　　耿直一生的老臣跪在文政殿前哀声高呼。
　　御前侍奉的人见此，纷纷感到唏嘘。
　　竟然有人当真按着圣旨上的罪状去揣测圣意……到头来，连自己到底犯了什么禁忌都不知道。
　　当然，在御前侍候的，个个都是人精，明哲保身四字再懂不过，谁也不会出言提点。
　　一直到天黑，一身湖蓝宫袍的夏侯湄被人缓缓引进来，她步子迈得极轻，精描细绘过的眉眼，她本就姿容盛丽，如今浓妆相扮，凤冠华贵，执掌六宫大权经年已久，将她眉宇间的最后一丝稚气也褪去了。
　　一身气度，当得起母仪天下四字。
　　只是贵为皇后的夏侯湄却不知，早已经隐没朝堂的武小公爷，心中独一份的牵挂。
　　勇安公在谢澈登基后，不久便告老还乡，带着一家老小，远退金陵。
　　武路明本可以凭取功名，重返京城，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再没有返京，只是时常听着京城传来帝后和睦的消息，慰然一笑。
　　年少一眼，终是惊艳了人生一世。
　　“皇后娘娘！”
　　夏侯湄头也不回，恍若未闻，那老臣喊得声嘶力竭，亦是心灰意冷……
　　御前的内侍见今晚竟是皇后过来，倒是稀罕事，上前恭敬道：“见过皇后娘娘。”
　　夏侯湄转身从侍女手中提过食盒来，随口一问：“陛下可还好吗？”
　　“……倒也不敢瞒娘娘，外头那位，是真真将陛下气着了。”
　　许是要卖个好的缘故，那老内侍又道：“……这一下午，里头的酒已是第六坛了。”
　　夏侯湄果真不认可的皱起了眉。
　　“娘娘可要进去瞧瞧？”
　　“……也好。”
　　寝殿里，酒坛东倒西歪，夏侯湄方一进门就碰倒了一个空酒坛，刚当一声倒下，然后骨碌碌的滚开了。
　　她定定神，走近些，福身一唤：“陛下。”
　　谢修喝得醉醺醺的，勉强一掀眼皮，看清来人后，便觉得诧异：“你……”
　　“皇后今日怎么来了？”
　　他虽醉酒，言辞间却依然逻辑清晰。
　　夏侯湄微惊，随即低头答：“听闻陛下今日伤了神，臣妾便来看看。”
　　“……你过来。”
　　夏侯湄依言行过去，她无甚讲究，便也一理衣袍，仿佛看不见地上的狼藉，跪坐在地上。
　　“那老东西跟你求情了？”
　　“臣妾没应。”
　　“蠢……”
　　“蠢不可及！”
　　夏侯湄一言不发，顺从的待在他身畔。
　　“老匹夫，谁给他的胆子，领着朕的俸禄，掉头却赞徽安死得好！”
　　“朕不杀了他已是……！”
　　她只劝：“陛下莫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