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号0004》浮先生

4、第四章

　　四级隔离区深处，许烨和亚度尼斯隔着厚厚的透明隔离墙通过墙上的通讯器进行着紧张的会谈。许烨向亚度尼斯阐述了他们在小村镇中发现的情况和一路上的种种遭遇，并顺势将0004的感染情况讲给了他，但亚度尼斯并不满足于此。
　　“许烨先生，我认为您还知道一些关于0004的有用信息，比如关于这种病毒的起源和病毒的潜伏期。”
　　“我说过我不能将一个还只是推测的潜伏期告诉你，这对你后续的的研究或许有误导作用。”许烨眼神瞟向别方，然后说，“至于0004，我不知道它的来源。”
　　“你或多或少是知道一些的。在这片土地有太多这样被残存的森林分割而成的小村镇，就连我也叫不上名字，您是怎样精准地找到这个村镇的？就算您要作植被考察也绝不应该选择这样一个不具备任何样本典型性的区域。”亚度尼斯微笑着。
　　“你可以换取一些你能够知道的知识，但相信我，这不会是廉价的。”许烨也露出了耐人寻味的微笑。
　　“您将被获准使用本站点的实验室进行0004的相关研究，我们愿意与您分享实验资金，如果您表现得好。”
　　“不够。”
　　“还有那位中了弹片的先生，也将被报以相同的待遇。”
　　“成交。”
　　许烨将“猩红热”笔记上获得的有用知识告诉了亚度尼斯，其中包括了预估潜伏期，导致症状的具体因素等。亚度尼斯这回满意了，他通过通讯器连连称谢，甚至还允诺将会与许烨共享病理解剖报告。
　　“合作很愉快，许烨先生。”
　　“希望不要误导你们，还是脚踏实地地研究吧。”
　　亚度尼斯点了点头，然后离开了空旷地四级隔离区。

　　20XX年解莹和许烨所在的大学
　　“怎么不说一声就走啦。”解莹在男宿舍楼下皱起眉头抱怨道，“算了，那家伙报名月球实验计划时不也没知会我吗。”就在她调解着心中的怨气时，手臂通讯装置发出了一阵轻微的电刺激。她扬起小臂查看，原来是本校农学院发出的实验通知，邀请她参加新型立体农业的可用性整改交流。看来新的装置有眉目了！解莹心中漾起了欣喜的波澜。
　　当她急匆匆地赶到实验园区时，实验园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教授学生，几位主要负责人也在其中。解莹见状加快了靠近他们的步伐，但随着她的靠近，她看到更多的并不是大家的喜形于色，反而是凝重的神情，特别是那几位负责人，面部表情都完全扭曲了。
　　“李教授，请问发生了什么？大家脸色好像都不太好。”
　　“本来今天大家都很兴奋，思维都活跃起来准备来个总攻，结果中午时就被浇了凉水。”李教授从口袋中抽出一个小终端递给解莹，“自己看吧。”
　　解莹接过终端，定睛一看那终端信息的第一条便是：非洲某地区联合防控实验站点通报出现传染性极高的新型四级烈性病毒，已造成一定数目上的死亡，请各国注意防控。看到这条消息解莹的心情也不悦了起来，以前联合防控站点在非洲发现四级病毒时都只是简略通报，且并未让各国注意防控的报道先例，这次如此报道，恐怕会影响到立体农业项目的资金分配，甚至可能导致本年度数据出现空缺。
　　“我看各位还是先进行讨论吧，毕竟怎样安排还没定下来，我们也不要风声鹤唳。”其中一位负责人开口打破了这个僵局。大家也都表示赞同，毕竟数据耽误了可以再收集，但是思路消失了一切就真的结束了。
　　讨论结束后时间已经相当晚了，解莹独自在学校的全自动食堂吃着宵夜。此时，许烨的模样又飘进了她的脑海。我们的缘分还真是奇妙呢，想到这里解莹微抿红唇轻轻地笑出了声。但是一种怪异感也随之而来，她突然意识到许烨曾经让她加强对传染病的防范，可那个时候……许烨因该刚从月球基地回来才对！
　　“看来我应该证实一下他回到地球的原因。”解莹在空旷的自动食堂里自言自语，回声在空间中回荡许久。
　　数十分钟后，一个身着防护大衣，带着呼吸净化器的身影出现在深夜的生科院资料室。机械服务生刚忙迎了上去，用略微僵硬的声音说道：“女士，生命科学院资料室条例，请您出示您的腕部身份证明。”
　　解莹将大衣的袖口解开，露出了附着在腕部的识别器，机械服务生识别后示意她可以进入。解莹来到资料室的查询台前，输入许烨的名字和识别信息后，一个弹窗弹了出来。在一串权限不足的提示之中，她艰难地找到了许烨离月的原因——因破坏基地防御和侵犯私人信息而被执行驱离。
　　“看来这次非洲的传染病可能真的不简单……”解莹了解许烨，许烨虽然平日里有些灵活好动，但本质是一个守规矩的人，他在月球基地做出这种事，一定是发现了什么！解莹关闭资料页，转身离去了。

　　次日，一封纸质的匿名信被递送到了总校长面前。
　　“校长先生，这信……居然是纸质的，不会是那些天天抗议的复古主义者所写吧。”秘书担忧地说，“如果是他们，您可要小心些了。”
　　“没事，看信而已，莫非还要担心他们在信上投毒？他们不傻，越是闹出事来，越能说明复古是错的，他们最多只能和平抗议。”校长冲秘书笑了笑，随后打开了那封信。
　　但是校长的面色却越来越凝重，甚至堪比中毒时的表情。“现在我可以确定，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复古主义者。”校长揉着眉头对秘书说，“这样，你去停止一切的外界考察作业，然后把学校的电动防火墙关严实。快去！”秘书不敢怠慢，立刻跑去通知各校分校长了。
　　总校长望着秘书从门口冲出去的背影，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取出了一个中型终端，敲下了几行字：尊敬的防疫部……

　　20XX年非洲某联合防疫驻点
　　不出一天，许烨所在的隔离区又多了一个人，他就被安排在许烨隔离室旁边的那间隔离室，那人正是现在十分虚弱的米朔方教授。他的右臂裹着一层透明的生物胶带，伤口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瘆人。
　　亚度尼斯又来了，他告诉许烨，米朔方伤口虽然有些大，但是好在没有伤到大动脉，在生物胶带的辅助下很快就会恢复如初。他还通过消毒传送口将一份纸质报告呈递给了许烨——正是病理解剖报告。
　　“我们初步证实了你所说的细胞因子风暴导致死亡的假说，看来你很可信，许烨先生。”亚度尼斯微微鞠躬。
　　“我认为还不够。”许烨一边翻着解剖记录一边回复道。
　　“能把诸多器官弄得破烂不堪的估计也只有它了。”
　　“亚度尼斯先生，我并不是怀疑你的判断。但这种疾病的蹊跷之处想必您也有所了解，因此我们需要考虑会不会出现其他原因呢？我建议可以用抗细胞因子试纸进行检测进一步证实这一观点。”
　　“我会考虑采纳您的建议的……那么许烨先生，您对下一步的行动有何看法？”
　　“尽量寻找那一伙劫持我们的人吧，他们目前是十分危险的。”许烨把两只手揣进口袋，扬了扬眉毛。
　　“那么许烨先生，我来陈述一下我关于治疗方面的一些想法，我觉得可以先进行维生，防止感染者因脱水渗液死亡，接着用相关的靶向药物清除过多的细胞因子，于此同时尝试清理病毒，适当激发患者的正常免疫。”
　　“嗯……你说得有道理，但我终究不完全是个医生，治疗这方面还是没您有权威。”
　　“那好，如果有新情况，按照约定我会第一时间知会你。”说罢，亚度尼斯走开了。
　　真得会有那么简单？“黑死病”怎么说也是当年在大学叱咤风云的病毒学天才，他是绝对不会把自己的性命悬在一个不完美的棋子上的。许烨有些担心，他觉得这时候的疾病俱乐部一定会做些什么，或许……千万别！
　　“快来人，快来！我要见亚度尼斯！”许烨按住呼叫器向隔离室外的值班人员大声呼叫。值班人员懒懒地点了点头，朝隔离区外走去了。
　　“是……你们疾病……俱乐部出问题了吗？”一个虚弱的声音从呼叫器里传出来，原来是米朔方醒了。许烨急忙将呼叫器切换成隔离室通讯器，关切地问：“教授，您感觉怎么样？”
　　“我知道，你……和他们不是一伙人。”教授自顾自地说着，“所以……你要小心，千万小心，这里有他们的人。”
　　“亚度尼斯？他看样子并不知情。”
　　“我不认得谁是亚度尼斯，只知道在我半昏迷状态下，看到过一个人……铁牌子……幽门螺……”米朔方还未说完就吐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教授！”许烨用通讯器向隔壁隔离室大声呼喊，希望可以唤醒米朔方，但是没有什么用处，米朔方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微弱，最终归于了静止。许烨靠着透明的墙壁瘫了下去，他十分清楚这又是俱乐部搞的鬼。是幽门螺杆菌吗？他是不是亚度尼斯的代号呢？
　　过了一段时间，亚度尼斯匆忙地赶过来了，许烨指了指隔壁的隔离室。亚度尼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然后无奈地摇了摇被防护盔紧紧包着的头颅。
　　“教授的那种伤是死不了人的，就算是在本世纪近代，这种伤势死亡率也并不高。”许烨冷冷地看着亚度尼斯。
　　“抱歉，我很抱歉。”
　　“我并非此意，可以让我们下面的对话变得隐秘一些吗？”
　　亚度尼斯冲着身后的工作人员摆了摆手，那些工作人员识趣地走开了。之后亚度尼斯开启腕部终端，下达了关闭监控的指令。
　　“实话告诉我，参与伤口处理的都有谁？”
　　“请您查看这份名单吧。”亚度尼斯将名单通过腕部终端发送给了许烨。
　　“谢谢你的合作，亚度尼斯，你要注意你手下的防护装备。再见吧，让我静静。”
　　“就这些？”
　　“就这些。”
　　亚度尼斯点点头，迈着大步走了。没过多大会，米教授的尸体也离开了这里。
　　许烨靠在监控不易察觉的角落，开启了位于手臂的终端。终端面积之小让许烨在操作时感到严重的不适，但他还是如愿以偿地黑入了录像数据库。“看来亚度尼斯没有参与这次手术……让我看看是谁敢这么做。”许烨将手术室的监控录像一遍遍地翻看。
　　就在许烨掉看监控录像时，门外的亚度尼斯也在忙活着，他忙于和上级通报此时，努力争取上级信任并竭力获取帮助。“上帝啊，希望那些劫掠者没有感染。”话音未落，一阵外骨骼装甲的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就是叫喊声混杂着一阵阵惨叫。还未等亚度尼斯动身，就有几位士兵押着一队穿着非洲工装的匪徒走了进来。
　　“博士，这几个人好像有些异样。”一名单肩配带上尉军衔的军官将几个人拖到房间中。那些被拖过来的人软趴趴地卧在地上，面色苍白，不住地打着嗝。他们滑稽的表现让很多士兵开怀大笑。在这胜利带来的欢脱景象中，只有亚度尼斯板着面孔戴上了呼吸器，踱到那些有异样的人身边。他知道，这些滑稽的举动有可能是暴风雨开的一个小玩笑。果不其然，当亚度尼斯戴上手套掰开他们其中一人的嘴时，他看到一汪血泉从那人的口中奔流而出。血腥味四散开来，房间的空气瞬间凝固。
　　“都戴上呼吸器！站那里别动！”亚度尼斯喊道，“一会你们所有人将被隔离，有谁直接触碰到他们或是在任务期间没有佩戴呼吸器的站到门边。”战士们很听话，只是那些没有什么纪律意识匪徒们开始狂乱起来，想要借机出逃。上尉抽出一支手枪朝领头匪首的脑袋开了一枪，随着一声枪响，那匪首应声倒地，场面顿时平静了下来。上尉擦了擦飞溅到身上的血液，面无表情地跨过那具尸体，站到了门口的队伍。
　　亚度尼斯轻叹一声，朝着等待已久的隔离区移送人员挥了挥手……
　　次日的四级隔离区还是一如既往的死气沉沉，没有阳光透射过来。一觉醒来，许烨发现自己多了很多邻居。在他的左侧隔离室安置着一群穿着土灰色工装的男人，而在他的右侧端坐着一个还未卸去外骨骼装甲的上尉。
　　“上尉先生，外面是什么情况？”许烨打开了右侧的通讯器。
　　“你是谁？”上尉狐疑地盯着他。
　　“我是一个来非调查的研究员，名叫许烨。我和导师发现了一个因病覆灭的村庄，这才来到这里汇报情况。上尉，那群工装男是当地匪徒吗？”
　　“是的，你怎么知道？”
　　“在我们运送样本时遇到了这伙劫匪，我们摆脱了他们，但是后来我们发现这群人把运输舱撕开一个口子，所以向负责人亚度尼斯博士提出抓捕这些匪徒。”
　　“还好我克制得住，要是换做别人你我之间的隔离墙早就成为出气筒了！”
　　“这么说……您是因为抓捕匪徒而被送过来的？”
　　“没错。我的那些战友现在应该被隔离在低一级的隔离室，这里好像已经足够拥挤了。”上尉指了指那些挤在一个隔离室的匪徒。
　　“上尉，我很抱歉我没办法安慰你，但是那些劫匪几乎注定成为活体培养基了，我不了解你的情况，我只知道，在这里的人都有成为活体培养基的可能。”
　　“许……烨是吗，请告诉我这次传染病会不会伤害到我的妻子，她是个好姑娘，如果会波及到她至少应该让她提前准备。哦，她现在在欧洲生活。”
　　“这……我说不定，我希望能快速结束，但是这种病毒恐怕不会任人宰割，下回亚度尼斯再来时让他给你的妻子提个醒吧。”
　　上尉在胸前画着十字架，只有他自己清楚，这十字架并不是画给他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