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号0004》浮先生

1、第一章

　　20XX年6月30日，国际地外实验补给舰队地面指挥中心变得比以往更加忙碌紧张，指挥中心的指挥官们近乎疯狂地指挥通讯员持续发送一个重复的命令，指挥室中对舰通讯器发射信号产生的特殊声响不绝于耳。“有回音了吗？”“报告，没有。”“再发！”“还是相同内容吗？”“我还要重复多少遍，只要他们不回通讯就一直发！”“是！”……
　　指挥台前，一个高大的指挥官揉了揉太阳穴，试图将挤成疙瘩的眉心揉开，但他显然失败了，因为在他的心中有一个很大的疑团困扰着他。“我说老徐，眼看快天黑了，‘征途’怎么还不来通讯确认物资交接？”高大的指挥官转头向旁边的矮个子指挥官发问。
　　“我这不也正琢磨着这事嘛，老陈。‘征途’舰队规模不小，无论遇到什么情况也不至于一点音讯也没有吧。”
　　老陈和老徐对视一眼，便又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你们怎么回事？月球实验基地的人还指着那支舰队搞研究和吃饭哪！”一个苍老但充满力量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听到这个声音，老陈与老徐神经比刚才紧张了数倍，急忙整理衣服转身敬礼。门口的老人疾步向他们走来，转眼间就到了两位指挥官面前。“怎么回事，嗯？”
　　“报告将军，不清楚。我们呼叫‘征途’很长时间了，一直通讯静默。”
　　“静默？怎么会静默，没有人接通讯吗？”老将军不太相信他们所说的话，毕竟之前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他走到指挥台前查看通讯记录——果然都是静默状态。“继续！没有命令不许停！”将军握紧拳头重重地锤击了指挥台，引起了一阵报警声。之后将军便匆匆地离开了。
　　“这样老陈，我去一下航行记录室调一下视频，这是眼下最快的办法了，信息无命令泄露的责任我来承担。”
　　“你担不起，老徐！”陈中校抓住徐中校的肩膀阻拦住他。
　　“放开。”老徐甩开老陈的手，“运输舰关乎很多人性命，月球实验基地生活要求苛刻，如果不知道运输舰的位置月球的状况将难以想象！”言毕，徐中校头也不回的走了。
　　“继续呼叫！”……
　　呼叫行动直到半夜也没有停止，徐中校也没有回来。直到七月来临的提示声音从腕部传来，陈中校终于了解了一些情况。是一个穿着素白制服装备了外附骨骼装甲的人告诉他的。这位白衣人是联合宪兵，他告诉陈中校运输舰全体成员均已失去生命体征，徐中校被捕，希望与他见上一面。陈中校怔住了，好一阵后他才反应过来，点头示意联合宪兵带他去见那位被捕的老搭档。凭他对老徐多年的了解，他知道老徐此次定有什么要紧的事对他说。毕竟现在我自己也深陷嫌疑，照老徐的性格他定不会让自己随便涉险，除非……陈中校不敢接着往下想。此时的他已经随着联合宪兵来到了关押老徐的提讯室。
　　“陈中校，请出示你的腕部电子标识。”一个机械音说道。
　　……
　　“验证完毕，注意，您的时间只有一分钟。”
　　“这不合规……”
　　“该罪犯情况特殊，已启用特殊法令，请不要浪费时间。”
　　陈中校气恼地瞪了嵌在墙上的人工智能一眼，随后快步走到老徐面前。
　　“老徐……”
　　“听我说。‘征途’舰队的成员死了个干净，但并非人为。我没时间解释了，千万别让被派遣救援的舰队落地，至少人不行。就这些，别多问，走！”老徐话音刚落，就有宪兵走进来告诉陈中校是时候结束对话了，而两位中校交谈的时间还未及原定的一分钟。

　　20XX年地球标定历7月1日，月球实验基地C区。地球时间的早晨，实验员们正忙着准备当日的实验材料，一切平静如常。
　　“老师，今天的实验代号为0008，主要观察0004实验毒株对生物免疫系统的激发状况。目前尚缺几组兔子和符合标准的实验服。哦，还有氧气通道。”
　　“缺的东西不少啊。”C区第三实验小组的负责人樊震教授紧缩眉头思考了一会，说道，“这样，许烨，你去咱们区第二实验小组詹姆斯教授那里游说一下，让他借给我们实验室和所需物品。补给到现在还未交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老师，如果他不借怎么办？”
　　“应该不会，0004样本就是由他们转交给我们的，他们不具备我们拥有的研究力量就只能借助我们，所以他们不方便拒绝。如果真不行再想它法吧。”
　　许烨去拜访了詹姆斯，他发现詹姆斯博士那边情况似乎更加严峻，他们不仅没有三组需要的物资，就连活鸡胚也十分缺少。詹姆斯博士带他来到二组实验室，指了指空空如也的室内，无奈地耸了耸肩。“看到了吗，孩子？我现在连实验员也没有了，我现在可比樊博士穷得多。”
　　许烨苦笑一下，然后询问詹姆斯：“博士，请问为什么那么多人缺勤？”
　　“我所苦恼的正是这个，前一个月就陆续有实验员请假，到了现在很多人连音讯都消失了。”
　　“那么博士何不向‘约束’部队寻求帮助？我回去时顺路帮您知会‘约束’们吧。”
　　“不……不不不，没……没有必要，就让实验员们……休息一下吧。”詹姆斯博士突然慌张了起来，连连摇头拒绝。许烨不便开口，只好回去复命。
　　樊震教授听说后只好更换了实验项目。“0008实验暂时搁置。”
　　夜晚，许烨躺在睡眠舱内，还是一如既往的失眠。他打开舱前的屏幕，开始翻阅当天的消息。第一条消息就是地面部队紧急调动物资的消息，其内容让许烨不免担心起来。“今天一天都感到有点怪。”许烨喃喃道。实验物品的急缺，詹姆斯的慌张，以及地面紧急调集物资的消息，今天的一切似乎都非同寻常。许烨越想越睡不着，他打开舱盖，从睡眠舱中爬出来。现在已经是地球标准时间的九时了，实验基地断掉了除维持生命系统之外的一切能量供给，外面漆黑一片。许烨摸索着拿到枪械，将枪揣在大衣的口袋里，并打开了大衣上的光源。他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才能缓解不祥感，只得顺着基地廊道四处转转。
　　廊道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没有什么异样的情况，在廊道里只有他和智能守卫在悄悄地移动着。智能守卫偶尔机械地扭过头来用红色的电子眼扫描一下许烨身上的电子识别器，随后便再把头扭了过去。许烨在智能守卫的身边坐下，然后在大衣里摸索一阵，随后便自嘲地笑了笑。“忘了这里全面禁烟了。”
　　许烨靠在廊道的金属墙，使智能守卫的身子从侧面完全遮住了他。他关掉光源，在黑暗地抚摸下他想起了自己的大学时代。“相信我，莹，我并不疯，只是贪婪。”“你我欲望相差甚远，是不可能的，你又何必为难自己呢？”“我明白了……”
　　许烨在黑暗中流下了一行清泪。
　　正当许烨伤怀之时，一束微光突然从远处射过来，但不久又消失了，随后他便听到了两个人的谈话。
　　“活见鬼，物资怎么还没到？”
　　“听说运输舰突然‘抛锚’了，你说会不会是‘它’搞的鬼。”
　　“如果真是这样，我们的计划就全毁了！我们已经在俱乐部里夸下海口，如果实现不了到时怎么在俱乐部里立足？”
　　“我觉得不必担心，地面估计已经埋下‘种子’了，别忘了，这是一支来送物资的运输队，而不是一支从月球基地返航的运输队，你应该相信0004。”其中一人轻蔑地笑了一声。
　　随后就没了声音，但刚刚听到的谈话已让许烨震惊不已。这……这声音是詹姆斯和……樊教授？0004就是所谓的“它”吗？难道说0004传播出去了？
　　许烨急需找到答案，他藏在智能守卫身侧悄悄查探，见两人已不见了踪影便从这条廊道溜了出去。他摸黑来到C区二组的试验区，从隔离门上获知了詹姆斯博士小组的组员，然后回到了休息室。他靠在休息舱边，启动手臂上的贴附电脑开始查询人员位置图。“嗯？这几个人在同一个休息室？”许烨好像明白了什么，“别……千万别，希望我的假说是错的。”他飞也似的向那些人的休息室跑去，他要赶在这基地重新被光明充满之前验证自己的假说。
　　当他赶到目标休息室时，隐隐约约地嗅到一种奇特的味道，好像是血液混合什么的味道，这令他下意识地带上了呼吸净化器。许烨从大衣里抽出一个电子终端，熟练地黑掉了该休息室的信息门。当门缓缓打开时，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味扑面而来。许烨愣住了，他的假说得到了充分的验证，但却没有了证毕后的喜悦，
　　只见那个休息室中污秽不堪，呕吐物和血液混合在一起，还有几个满身血污的人无力地靠在休息舱边，身边还摆了几只针剂，上面贴了标有“Glucose”“Anti cytokine storm”等字样的人工标签。许烨想要走进来询问他们需要什么，但是那些人几乎同时抬起虚弱的手臂，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靠近。其中一个年纪稍大一些的实验员示意他把门关严，许烨照做。
　　那个稍大一些的实验员貌似想要说什么，但是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许烨只听到了“手套”一词。之后实验员无力地摆动着双手才使许烨明白，他想让自己戴上手套拿走桌台上的笔记。许烨依旧照做了，他还按照那位实验员的指示对笔记使用了防湿液态消毒剂。
　　做完这一切后，实验员们一致地向许烨挥动手臂示意他离开。许烨转身离开，而就在这转身的一瞬，他瞥见了挂在实验员们脸上的淡淡的笑。那是一种充满期望的笑容，虽然许烨不知道它代表了什么意思，但它深深地刻入了许烨的脑髓之中。
　　许烨从休息室中撤出后就立刻去了消毒室进行了全面消毒，待这一切都完毕时，基地已然被暖色的灯光所填满。他记起来，今天轮到他休假了。他揣着笔记和满腹的疑惑去了基地大门边，那里是拟地球环境与月球环境的交界处，平常只有离月人员和样本采集人员才会经过这里，现在这里正是空无一人的时期。
　　许烨缩在监控盲区的墙角，翻开那个纸质的笔记本。恐怕那人是“怀旧主义者”吧，现在还用这种笔记本的人也只有那群人了，许烨想道。笔记本的确很古朴，但是记录的东西着实让许烨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惊恐地向下读：
　　20XX年6月1日
　　今天是地球标准时间上的儿童节，我想到食品站里领取一份特色蛋糕，但是詹姆斯先生召集了课题组，说是他得到了一种新型病毒，邀请我们前去研究，以寻找解决的方法。我和詹姆斯先生相识那么多年，我了解他的能力，能困住他的病毒一定是人类的大祸患，我一定要去参与这场讨伐。我们定好了研究物资和器材，明天实验就要开始了，我已经热血沸腾了！但是忘了购买特色蛋糕了。
　　……
　　20XX年6月7日
　　果然是一种强悍的病毒，我们不知道它是怎样做到拥有众多病毒长处的。我们现在仍然停留在一些表象，詹姆斯好像变得畏首畏尾了，他一直在表象中做文章。但或许不轻易触及未知也正是生存和科研的魅力所在。那些兔子很快就发病了，死于强烈的细胞因子风暴，没有一个逃得过去的。我们用了去年国际刚刚更新的细胞因子风暴处理办法进行抢救，可是无效，它来得太快了，我们只能延缓死神的到来。上帝啊，保佑这种病毒不回降临到人类身上吧。您忠实的信徒在此祷告。
　　20XX年6月8日
　　早晨我低血糖又犯了，实验服太厚，我担心以我现在的血糖水平无法支撑它。多亏詹姆斯先生，他给了我他随身携带的葡萄糖注射液，上帝保佑他，虽然我平常不使用直接注射的方法补充血糖。今天我们获得了完整稳定且适合研究的毒株，我们命名它为0004。正好三组结束了了他们的课题，我们也邀请了他们，毕竟樊先生不仅非常有经验而且很有威望。今天下午运输舰来了，詹姆斯先生希望我能随同工人们协助领取物资。我当然答应了，上回那群工人拿错了物资，浪费了我们不少时间，这回我们可没有时间能够浪费。
　　“等等，这架次运输舰队……是这回抛锚的‘征途’舰队吗？如果我没猜错那支葡萄糖恐怕就是0004未寄生在细胞中毒株了。那么也就是说地球很可能已经开始传播了？为什么我没看到相关消息？”许烨眯起眼睛喃喃自语，“顾不了那么多了，继续。”
　　20XX年6月24日
　　我难受极了，全身无力，面色苍白无血色。我感到呼吸还有点困难，有些腹胀，想要呕吐，今天就先这样吧，等病好了再写。
　　20XX年6月25日
　　我怎么和实验动物一样了！！！！！！！詹姆斯，你个混蛋！！！！！我们决定关闭休息室的大门。现在我感到葡萄糖摄取速度变慢了，大概是氧气不足所致，我决定适当提高一下血糖浓度，希望这会促进能量的产生。我不会自杀，我尽量记录以后的病情，希望看到它的人会从中获益。
　　之后的字迹都很轻，字母间经常出现虚笔，大概是笔记的主人没有力气了吧。读到这里许烨眼眶有些湿润。他翻开了有字迹的最后一页，上面用虚弱的字迹写了一句话：科学发展中人类欺骗自然，从而利用了自然的运行机制，现在骗术越来越高超，已经可以欺骗自己了。
　　许烨握紧了拳头：虽然我不熟识你，但是我将成为下一个你，替你战胜0004，将詹姆斯的罪行昭示天下。
　　许烨收起笔记本，正准备前往约束部队举报詹姆斯，突然身旁传来了机械装甲运行的“咔咔”声。他抬头一看，原来是一队基地宪兵。
　　“实验员许烨，你涉嫌破坏基地防御和侵犯私人信息，已被月球基地除名，现在请你立刻调整腕部识别器，跟随归地罪犯回地球缴纳罚金。”
　　“什么？是谁举报的，我没有侵犯私人信息！”
　　“你的导师樊震教授，还不够吗？他还控诉你今日未经批准就不来实验室。”
　　“我明白了，总该让我去取私人物品吧。”
　　“在这里。”宪兵指了指脚边的包裹。
　　许烨离开了，但也明白了，那个曾经让自己敬佩的老师是如此的不堪。当时听到他和詹姆斯的心中疑虑尚存，现在看来，他根本不是帮助詹姆斯研究的，而是和詹姆斯早有预谋！也罢，只要控制了地球上的传播，月球就当作一个隔离区也不是不可，许烨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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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新手上路，多多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