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凛冬》玖拾捌亿

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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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所居住的山的背面有一片很大的胡，是平常供寺庙日常饮水与洗衣的地方，也是他往往在心情很烦躁的时候经常去的地方。因为那里是山的阴面，并且有大面积的湖水，所以在白日里温度也要比别的地方冷一些，也有利于静心。
　　自从铭战对他说过那席话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他，这让他感觉很烦躁，很不解。铭战带给他的感觉很奇怪，自从见到铭战的第一面起，他就觉得铭战就像是林中的精怪，过分的活泼，言行举止一点也不避讳，直接跟他说“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好不好？”之类的分外露骨的话，并且身体力行的不停地来勾引他。他明知道自己是僧侣，却还是做出这般事，每天在他身边晃，不停的说话想要来吸引自己的视线，而他自己似乎还隐隐的有些默认，但是他又因为自己的修行，不断的在两者中间拉扯着。铭战的感情太过于直白与热切，强烈的情绪传达到自己这里就有些难以接住，让他自己都不知该怎么办好了。
　　铭战就像是一滩流动的水，无时无刻不在太阳的照射下折射出光来，他不停的流动着，一如他的心意，缓慢而又坚定地带着水光潋滟的浪花在他的沙滩上拍打着，一下一下，砰砰砰的在他的壁垒上砸出了一道无形的裂缝。
　　他迫切的需要冷静一下，在远离铭战的地方。
　　他坐在湖岸边的一块大石头上，眼睛平视前方，望向黑漆漆的的湖水面。
　　第一天，他在那里看了一晚上的湖水。
　　第二天，他在那里看了一晚上的月亮与倒影。
　　第三天，他在那里扔了一晚上的小石子。
　　第四天，他在湖水里看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接着就被吓了回去。
　　第五天，他带去了一个香炉，在上面插了三根香，点给昨晚他遇到的那个不知是人是鬼的黑影子。
　　念了一遍经之后，他又开始坐在那里发呆。
　　今晚有了月亮，圆圆的一个被映照在平静的湖面上，安静的漂着。白色的光仿佛给所有的景物都镀了一层银粉，万物洗尽铅华，唯人心不可测量。
　　水底有鱼，在离他近的一片水域里面吐着泡泡，湖面上咕噜咕噜的，却教人看不清水底下面鱼儿的样子，只依稀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
　　世界上有鳞片如此白的发光的鱼类吗？或者那根本就不是鱼，而是别的东西......
　　他甩了甩自己的头，深呼了一口气，想要拍自己一巴掌，心想哪里有什么鬼，都是自己吓自己。
　　但是接下来他就真的看见了鬼。
　　远处深不可测的湖水下面，在月光照射不到的阴影里，他看到一条白练正慢慢的从湖底游上来。起初只是很小的一条，然后他就慢慢的伸展开了自己的双臂，在水中挥舞着白色的袖子，全身没有骨头似的以各种轻柔的姿势在水里游动着，他裸露在外面的肌肤比他身上的衣服还要白，黑色的头发像柔顺的海草一样在水中浮动，他一抬头，漆黑的瞳仁里面就映照出了天上银白的月亮。
　　他猛地从水底浮上来，仰头闭着眼睛，在水面上露出了半个身子，他全身都是湿的，所以月光照在他的身上，让他整个的都在明亮的夜晚里发着光。
　　他睁开眼睛朝着岸边的某个地方，带着笑意的轻轻眨了一下眼睛。
　　他的心脏似乎在那一瞬间停止了跳动，满目满眼都是美人出浴的画面。
　　他开始朝着岸边的方向游过来，不一会儿，他就到了他眼前。
　　慕河师父，他叫他。
　　他在原地惊了一下，待他清楚地看清了眼前这张熟悉的脸时，才慢慢地回过神来。
　　铭战，他为什么在这么晚的时候，呆在这么冷的湖水里面？
　　慕河师父？见他迟迟不语，铭战开口了。
　　你，怎么这时候在水里？他问他。
　　铭战这时的大半个身子还在水里，听他问话也没有答，只是朝着他的方向伸出了一只手，然后轻轻地挑了一下眉。
　　他看了一眼他伸过来的白的有些不可思议的手，然后没有犹豫的抓住他的手，把他从水里给拉了上来。
　　铭战上了岸之后就跳着脚甩着自己身上的水，偶尔有水珠被不经意的甩到他身上，他也没有出声，只是盯着铭战湿淋淋的衣服下摆，那双裸着的脚面低头看着。
　　你怎么没有穿鞋？良久，他出声问他。
　　谁到水里面还要穿鞋啊？铭战顺着他的目光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没有在意。
　　慕河师父，铭战叫了他一声。
　　嗯？他抬头看铭战。
　　你这么晚在这里干什么？铭战问他。
　　我......他迟疑，他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是来这里躲他的吧？
　　但是铭战似乎也没有给他回答问题的机会，因为过了一会儿铭战就受不了似的跺着脚说慕河师父我们快回去吧，这里好冷啊。
　　他听了之后竟然小小的犹豫了一下，只是盯着铭战的两只脚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的最后铭战就看见他脱下自己的外袍，把它披到自己身上，然后在自己的身前蹲下了身子说，我背你。
　　铭战一跃蹦到他的背上，带着掩不住的笑意，牢牢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他就像是一颗带着凉意的露水，在这个白天太阳都鲜少照射的地方，在这个被月光捅破的黑夜里，他全身湿透，带着逼人的凉意，却全身发光，满眼都是自己的影子。他的光芒刺破了黑夜，他带来预料中的大雨侵盆，噼里啪啦的，将他自己重重的砸在他干涸已久的心房上。
　　慕河师父，铭战趴在他耳边叫他。
　　怎么了？他问。
　　现在我的身上都是慕河师父的味道哦，他说。
　　他愣了一下，随之扭头看了一眼铭战脸上的笑，都冻的脸都发白了怎么还有心情笑？他没有答话，只是用两手托住铭战的大腿又把他往上托了托，然后转过头去专心看路，背着铭战慢慢离开了湖边。
　　心中繁杂万千，似乎都在这一刻得到了解答。
　　曾经烦恼的一切，也随着铭战的出现，统统不见。
　　也许，见到他。
　　就是答案。

　　6
　　最近的天气有些阴沉，乌云黑压压的聚集在头顶的天空上，像是在密谋做一件能够招来电闪雷鸣的大事。
　　因为上山的路没有台阶，在雨天里行路就容易滑倒，所以他就跟方丈说下雨期间都不去寺庙里了，就老实的待在自己的小房子里面听雨。
　　铭战似乎格外喜欢这样的天气，总是忍不住把鞋脱在屋里再出去淌水玩，但是最后都会浑身湿透的被出来寻人的慕河师父给揪回去，然后换上干衣盘腿坐在被子里面，心安理得的喝着心上人给自己熬的姜汤。
　　说实话，铭战一直都觉得慕河师父住的房子有点太小了，虽然有床有桌有灶台，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但是如果想拉个腿抻个腰什么的，难免还是有点施展不开。
　　所以他就端坐在床上捧着姜汤碗，再一次对他发问，慕河师父你是不是很穷啊，怎么住这么小的地方？你家里人平时会来看你吗？
　　这一次他没有像往常一样闭口不答，只是神色如常的说他的父母早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是山里的一位老人独自将他抚养大的，只是很不幸，因为老人那时实在是太年迈了，所以他就在五六岁的时候再一次失去了家人，在那之后独自一个人生活。
　　听完之后铭战默默地放下姜汤碗，一步跳下床去抱住他，对不起哦，但是你别太伤心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心上人的脸色，见他的神情里没有那些悲伤的情绪，心里的石头顿时就落下了，动作上被他默不作声的挣脱开也没有在意，他在心里总是默念着不要着急不要着急，要拿下一个顽固的和尚是需要耐心的，要镇定镇定再镇定，一切都要等着水到渠成，反正来日方长嘛！
　　之后他又听他用一贯很温沉的嗓音问他那你的家人呢？铭战就再次扒上了他的肩膀从背后抱住他，靠在他的耳朵说我没有家人了，但是我现在有你啊，你是我的相公，现在你就是我的家人。
　　他面色微红的推开他，你不要胡说。闻言铭战又笑嘻嘻的把他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