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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孝道 ...

  •   六月初三,敕摩人在毕渥带领下越界进犯大周,万千铁骑纷沓而来。

      六月初四,梁绍派人于敕摩人必经之路撤出全部驿站人马,又于暗夜遣派数百名亲卫骑马沿此路来回狂奔数次,造成镇北军大乱的假象。

      六月初五,敕摩人于冥夜攻伐几处瞭望台,不成想被早已暗中埋伏多日的镇北军从四面蜂拥而出,直接包了锅贴。

      六月初九,敕摩人退回断马山后。

      梁绍开始整顿镇北军,同时着手修建茶马道,组建自卫队。

      如此,日子就来到了七月末。

      国丧之后的第一个月,梁绍奉诏再次入京。

      因涪城剿匪和边庸抗敌之功,他此次入京可谓名气大涨,晨露微熹,当第一缕阳光照在行人眉间之时,梁绍率领亲卫再次踏入京都九门之内。

      近日,京都纷纷都在传言,说是寿安郡主和那位新生代战神的婚期已定,长街走马时,拥挤在道路两边的百姓有胆子略大些的,也会追在马屁股后面追问,“大帅,此次回京可是要与我们的寿安郡主完婚?”

      梁绍抬眼,笑回他:“西北苦寒,郡主大义,下嫁于梁某,自当今早娶回,以免夜长梦多,若郡主悔婚于梁某,岂非憾事一桩?”

      人群猝然大笑。

      而此时,俞幼薇刚刚起身。

      因她被掳去时,太皇太后曾下令封口,是以最初一段时日,国公府众人都不知晓此事,大伯母照旧每隔三日进宫一趟请求探望,刚开始太皇太后还有借口瞒着,可后来却是瞒不住了,为此高龄的老国公一惊之下竟呕出了血,好在太医妙手回春捡回了一条命,但因岁数太大,将养了多日也没彻底恢复,是以这一段时间,俞幼薇便征得了太皇太后同意住回了国公府。

      俞幼薇起身梳洗后,长月在外间摆了朝饭,俞幼薇简单吃了几口,便搁筷道:“祖父可起身了?”

      长月:“奴婢大早上便让环儿那丫头守在院外了,一旦那边有了动静,她就会回来报。”

      那就是还没醒,老年人嗜睡,并非是太好的兆头,俞幼薇心里七上八下,用帕子擦了擦嘴角道:“去前厅吧!”

      待来到前厅,大伯母谢氏正在盯着下人们洒扫,俞幼薇不免好奇,“大伯母?”

      谢氏回头,温和道:“是不是我的动静太大,扰了你休息?”

      俞幼薇摇头,“早便醒了,记着给祖父请安,便早点过来了,这是在做什么?”

      夏日金乌破出地面,热气便盘旋而至,谢氏怕她中暑,便拉她回了厅内,“正想跟你说,梁帅今日回京,你大伯父已遣了人去,说要明日设宴款待。左右他此次回京也是述职,时间长短定的不那么死板,他便想着——”

      谢氏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并无女儿家娇羞之态,心下生疑,“幼薇,你跟伯母说实话,这亲事你可真满意,若不满意,你大伯即刻便能到宫中回了陛下和太皇太后,隔壁便是你娘留给你的公主府,这里也是你的家,你住多久,伯母就照料你多久,切莫为了一时意气,就走错了路,选错了人。”

      俞幼薇和裴铭朔的事,谢氏自然清楚。

      只是俞幼薇与梁绍之间太复杂,一时说不清楚,她也不欲说清楚,徒惹亲人担忧,想了想,便笑道:“大伯母想岔了,我方才只是在担心祖父的病情,这亲事幼薇没什么不满意的,只一想到成亲后便要辞别亲人,便眷恋难舍。”

      说着,眼眶竟隐隐有些发红。

      谢氏这才放下心来,正在这时,俞国公院里守着的丫头来报,说是老太爷醒了。

      谢氏便让下人撑了伞,来到了翠屏院。

      俞国公因大病一场,面皮有些干瘦,他发须皆白,像是一团经过发泡变形的银丝。

      俞幼薇和谢氏进了屋,见大伯父俞泽铭正扶起老父,一勺一勺地喂饭。

      老国公看见俞幼薇,干涸无神的眼睛亮了亮,喉咙赫赫作响,嘟囔道:“嘉宁过来了?”

      嘉宁是俞幼薇母亲的封号,俞幼薇知道自己与母亲长得有七八分相像。

      老国公生病这些日子像是记忆有些错乱,时不时总念叨些过去的事。

      俞幼薇走过去,跽坐在拔步床前不远处的蒲团上,笑说道:“祖父,且再瞧清楚一些,看看我是谁?”

      老国公饭也不吃了,歪着脑袋探过来,瞧了片刻,笑道:“是阿薇,老了,老了,耳聋眼花不中用了,连自己的孙女也认不得了。”

      俞幼薇鼻子一酸,眼泪险些不受控制掉落下来。

      俞泽铭和妻子谢氏也红着眼眶微微垂下头。

      就听老国公呼哧大喘气说道:“老了,怕是没几日了,老大,你说的那个孩子明日带过来,我见见,你做长辈的,就看着给两个孩子早点办了事吧!我这个老东西来日下去了,也算对得起老二和老二媳妇了。”

      老国公这是怕他这一走,俞幼薇作为孙辈要守孝一年,只怕这婚事又要向后拖,故此想赶着将二人婚事给办了。

      “还有存谦,听你媳妇说,那谢家姑娘不错,将婚事一起办了,我也就没什么牵挂的了。”

      俞泽铭以袖拭泪,望着老父亲那两把钩子似的浑浊双目,轻声叹息片刻,抬眼勉强笑回他,“儿子知道了,已经让人去请了,不出意外,明日这个时候,您老人家就能见到孙女婿了,您可要好好打起精神,他们几个的喜宴还得您老主事呢!”

      “唔,我打起精神,这是自然,唔——”老国公抬手止了进食,动了动手腕,由下人扶着重新躺回了床上。

      待出了翠屏院,俞幼薇脸上已是泪津津一片,“大伯父——”她微微哽咽着。

      俞泽铭拍拍她肩膀,道:“就按祖父说得来,他最牵挂的就是你二人,自然想在走之前见到你们妥妥当当的,你们过得好,这才是对祖父真正的孝道。”

      俞幼薇含泪点点头。

      正说着话,二门外飞快溜进来一个小丫头,奔跑中被绊倒,呛了一脑门的洒扫泥水。

      “你慢点,着急忙慌做什么?”谢氏黛眉微蹙,老国公正病着,经不住惊扰。

      小丫头指着门外道:“大公....大公子回来了,正在门外下马。”

      谢氏向前一步,喜形于色,口中语无伦次道:“回来了,这么快,快,赶紧去告诉父亲,再让水榭小屋那边准备好热水和吃食,这一路风尘仆仆的,定是遭了不少罪。”

      话方落下,便听见一声金石脆响似的男音,“妹妹出事了也不告诉我,祖父病了也不告诉我,这是不当我是这家的一份子了吗?”

      俞元术一直带领着俞家军在锁牢山守着国门,一年中只有很少的日子才能在家。

      俞泽铭皱皱眉头,严厉道:“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冒冒失失的,你这个样子,家里何事能指望上你?”

      俞家向来都是严父慈母的路子,俞元术也有些怕自己的父亲,闻声,便软下来道:“我不过是担心,父亲什么事都瞒着我。”

      俞泽铭训话时,谢氏自是不敢帮腔。

      俞幼薇抬眼见大伯父脸色沉了下来,连忙上前拽了俞元术朝翠屏院走去,“大哥方回来,想必想祖父了,我带你去瞧瞧他老人家。”

      因俞元术的回归,俞家自然是又热闹了一整日,待夕阳坠落,热气稍稍散去之后,俞幼薇这才来到隔壁。

      这是一座公主府,俞幼薇母亲过世后,照例这个园子要被收回去,可当时咸奉爷尚在,太皇太后作为皇后势力也不容小觑,是以内务府便也无人敢提,后来承平帝上位,为彰显仁义,便将这园子重新修葺过后直接赐予了俞幼薇。

      这院子有一条很长的长廊,顺着长廊往东有一座葱郁的假山,假山后是怪石嶙峋的园圃,园圃内种着各个季节盛开的鲜花,再往东有一座白玉石桥,石桥尽头是一小片竹林,夏日气候炎热,傍晚时,竹林飒飒,微风和煦,隐匿其间,倒是一处避凉的好去处。

      俞幼薇进了园子,便吩咐长月守住入口,自己一个人朝内走来,待约莫半盏茶后见到一个八角琉璃亭,色彩极为鲜艳,红顶绿障,十分显眼。

      “严姑娘。”

      厅内石柱背后靠着一位纤细的姑娘,生的红粉绿鬓,极为清爽,她正闭着眼睛假寐,闻听此,稍稍转头便看到一个着粉衫绿裙的美貌女子朝她走来。

      她起身敛衽行礼,“郡主。”

      俞幼薇加紧脚步,赶至她身前,虚扶在她肘弯处,“严姑娘快请起身。”

      二人见过礼,便坐下来闲叙。

      俞幼薇说了近日京中听到的一些生意上的事,又说了自己的见解,言毕,便止话等严淑君指点。

      “所以,郡主的意思是看好了这两家店面,想用来售卖婚嫁之物?”

      “是,”俞幼薇笑着道,“当日我只说有缘的话,请严姑娘来京城,我想与姑娘谈谈生意,可我实则知之甚少,本也没报希望,不料姑娘还是千里而来,寿安十分感激。”

      严淑君一个女子在望江开店,其间艰辛自不必说,更难得是,即便立了女户,可仍有那些心思龌龊之人前来惹事,她因容貌上等,这几年又攒了几分家业,是以便被当地的一名官吏瞧上,放话定要在一月内纳她进门做姨娘。

      严淑君虽只是个不入流的女商,又是最下等的女户,可却有几分傲气,最是看不起那些娶妻又纳妾的男子,此生最大心愿便是能找个不纳二色的正直公子共度余生。

      她也知这样的人可遇而不可求,本也不甚着急,可那官吏仗着在京都有个当大官的舅舅,连当地的知府都不敢轻易招惹他。

      后来流民开始闹事,她便趁机避了出去,望江县重开后,她本祈祷那官吏能自行退去,哪知,收到俞幼薇信的第二日,那人又请了中人上门来闹,不得已,她只能将铺子交给掌柜打理,自己一个人千里迢迢进的京来。

      当然,俞幼薇自是在信中告知了她自己的身份。

      这也是俞幼薇自信能打动她的唯一一点优势,严淑君自负有经商之才,可惜背后并无依靠,她稍稍用话因势利导,对方便真的来到了京都。

      “严姑娘,当日在望江,我也曾见过姑娘巧手做出的胭脂和唇脂,只是单卖这些,未免单一,我们不如便以望江那家店的名字为旗号,在京都开分店,可以将女子周身饰物全部囊括在内,比如珠钗、金簪、腕镯、嫁服、头面等,可以开一家大一些的门店,将各色饰品划出相应的位置来,让客人可以在一家店里选到全部女子所需之物。”

      严淑君听着不错,她早有将‘女容’扩大的打算,在京都若开了分店,于她真可谓是天大的跳板,可一想到成本,她忍不住皱眉道:“郡主的主意是不错,只是这聘请行家,雇佣伙计,租赁铺面处处都得用银子,京都的物价我不清楚,即便是按照望江来算,少说也得上万两了,我这——”

      “姑娘可以以管理才干作为股本入股,银子我出,若赔本,则算我的,若赚了,我二人均分如何?”

      “那如何使得?”

      俞幼薇欠身,笑说道:“姑娘千里奔波至此,皆是为了我,我于心难忍,这五千两便算是我提前预支给你的工钱,待日后你赚了更多的银子,再将银子折进去从新算股也可。”

      话说到这份上,严淑君不敢再推辞,便战战兢兢应下,又问:“看郡主的样子,似乎胜券在握,可是有什么好主意?”

      俞幼薇道:“实不相瞒,梁帅正在筹建茶马道,若一旦成功,便会有许多外族之物流入京都,不说别的,单说是天竺的丝棉,便与大周的有些不同,我们可以用那些棉来做一些适用于贫民穿着的耐磨衣衫,此举用来引客流,再相应在其他版块推出一些高价蚕丝华缎制成的嫁服,用低价带来客流,再用高价赚的利润。头面和钗环我也想过,再过段日子,我们可以率先推出几款缀着紫绡珠的珠钗用来试试市场上的反馈,若是能获得认可,我们便将这类珠子嵌在所有的嫁服和头面上,将此作为我们店面的特色。”

      严淑君好奇道:“紫绡珠?为何我从来没听过此物,市面上也未见过。”

      俞幼薇将这绡珠来历简单同她说了说,“还望姑娘先为我保密。”

      上一辈子紫绡珠开始是物以稀为贵,可到了后来却被各路蜂拥采珠的人将市价给弄乱了,劣质珠泛滥,以致后来价格一落千丈。

      故此,这一辈子,俞幼薇小心谨慎,将消息封的严严实实,就是为了能自己将这门生意给揽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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