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儿再穿》空无一物

8、再见大小米

　　又是昏昏欲睡的中午，梯子胡同口的臭豆腐摊后，我窝在椅子里打盹儿，等待着下午生意的来临。却听耳边传来小小的话语声。
　　“快、快，别让门卫看到，不然他们告诉荷嬷嬷就麻烦啦！”
　　“就是这里？小牛子？”
　　“就是啦，我跟我额娘来过，卖臭豆腐的就是她啦！”
　　“她好像睡着了！”
　　“她穿得好土啊！”
　　“她长相一般！”
　　“可她脸儿粉粉的，阿玛说，这叫面若桃花……”
　　“小米，阿玛还说过，不要对人家品头论足，这样有失皇家礼仪！”
　　“哼，别管我，你不过比我早出生那么一小会儿，不要总倚老卖老，大米！”
　　小米？大米？这两个朝思暮想的名字出现在我耳边，多少瞌睡都没了。我猛地睁开眼睛，激动地看着面前站着的两个粉琢玉砌的小人儿。我的眼睛在两个小人儿身上扫来扫去，寻找着我所熟悉的影子。
　　男孩子大大的脑袋，额头剃得光光的，突显出黑亮黑亮的大眼睛，那大大的瞳仁如两颗神秘的黑色玛瑙，吸引着人们的视线。他脑后整整齐齐地梳着一条粗黑的辫子，辫梢挂着一串玉珠辫穗。这小家伙上袄下袍，颈上戴一个金镶玉项圈，正一本正经地看着我，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大米，我的大米！
　　我激动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不舍地移开目光，转向他身边那精灵古怪的女孩。
　　女孩梳着整齐的双丫髻，齐齐的刘海儿，粉嫩的脸蛋儿上嵌着两颗黑珍珠般的大眼睛，圆圆的，滴溜溜地转个不停，便如机敏的小兽在灵动地跳跃，让人永远猜不到它的下一个落脚点。
　　她身穿葱绿色小绸裙，外衬鹅黄色小坎肩，两只藕节般的小胳膊上，戴着一对翡翠雕花手镯，衫出她一身粉嫩的皮肤。
　　这，是我的小米宝贝？
　　他们，他们两个就是大米小米？！
　　我怔怔地看着他们，眼里慢慢拢上雾气。我使劲儿眨了下眼，驱赶掉雾气，又使劲儿对他们挤出一个笑容。
　　我不想吓着他们。
　　“你，臭豆腐就是你做的？”小米首先开口道。
　　“对，是我！”我答，尽力抑制住声音中的颤抖。
　　“上面的米老鼠、辛巴也是你刻的？”大米直奔主题。
　　“还有维妮熊、小飞像！”小米补充。
　　两双黑黑的眼睛直视着我，不允许我有一丝隐瞒。小小年纪已有了些天潢贵胄的气势。让我看着既心喜又好笑。
　　“对，都是我刻的！”我回视着他们的眼睛，微笑着答道。
　　“你怎么知道米老鼠和辛巴的？”大米切中要害。
　　“阿玛说，只有我们额娘才知道。”小米点出疑点。
　　这两个咄咄逼人的小东西！
　　“我是看了鸿升祥出的玩偶，见它们的样子很好玩，就刻在豆腐上了。”
　　回到大清以后，我专门去看了看以前的玩偶生意。发现鸿升祥绸缎庄已经不再经营绸缎，专卖玩偶了。刘夏雨成了鸿升祥的现任掌柜，以前绸缎庄的钱掌柜却不在了。
　　想那钱掌柜当时很看好玩偶生意，一直想进一步参与进来，现在却和他的绸缎庄一起消失无踪，该不是胤禟硬把人家赶走了吧？
　　玩偶生意还是红火，却正如我预料，没有太多新品推出。即使出来几个，大多也缺少些灵气。只有那件带笑脸的向日葵玩偶，还有些意思。
　　“可你刻的这个是什么？鸿升祥里也没有这个。”大米拿出一块臭豆腐，递到我面前。
　　是一块刻着加菲猫的臭豆腐，昨天我突然想起刻上去的，当时并没想以前有没有做过加菲猫玩偶给大米小米。现在被他们问到，倒是要小心回答了。这两个小东西似乎不大好骗！
　　想了想，我说道：“这个啊，名叫加肥猫！”我把有些别扭的洋名改成了他们好理解的名字。
　　“加肥猫？它果真够肥吔！”小米兴奋地说道，黑珍珠般的大眼睛骨碌骨碌转着，光华四射。可下一刻，她两只小手一紧，一下抓住我的手腕，眼睛一瞪，英气尽显。“说，我们的额娘在哪里？”
　　这突来的变故把我吓了一跳，这小丫头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大米上前一步，解了我的疑惑：“阿玛说，这世上没有跟我们额娘一样有本事的女人。这种画和玩偶只有我额娘才想得出，别人只会照着做，根本想不出新鲜的来！”黑玛瑙般的眼睛沉沉地注视着我，“现在你做了个新鲜的出来，一定是我额娘教你的！说，她现在在哪儿！”
　　唔，原来他们是这样判断出来的！胤禟，你干嘛把我说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说，不说我们就让秦管家来赶走你的豆腐摊！”小米凶巴巴地威胁。
　　呃，这两只真的是我生吗？我当初生他们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被他们抓着威胁的时候。我现在才有些理解小柴子的话：“九爷大概是怕两个小主子受了谁的委曲，可依我看呀，这两个小祖宗不让别人受委曲就不错了。”
　　“你们的额娘，你们的额娘不是已经……”我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不是已经“死”了吗？胤禟是怎么告诉他们的，怎么会让他们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
　　“胡说！”小米愤怒地打断了我的话，她眼中燃烧起怒火，原本好看的小眉头皱成了一团。“我们的额娘在天上，阿玛说她是仙女，说不定什么时候会下来看我们，她没死！”
　　“你一定见过她，快告诉我们，她现在在哪儿？”沉稳的大米竟也一脸的急切。
　　我心中暗自酸楚，这两个孩子，想额娘想疯了！
　　唉……
　　“她，她现在很好。就像你们阿玛说的，她住在天上。我那天在梦里遇见她，她就给我画了这个加肥猫的样子，让我记着，好刻在炸给你们的臭豆腐上。她说你们只要看到它，就一定会喜欢的！”我忍住眼中的泪水说道。
　　心里想着不该骗小孩子，可此时不这么骗他们，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说。
　　胤禟那么说，也只是想让两个孩子对额娘怀有一点希冀吧？没有希望是最痛苦的，只要有一点点希望，人们就会感到快乐。我实在不忍心夺走他们对母亲的希冀。
　　“真的？你真的见到她了？她长什么样子？”小米再次抢着说道。
　　“只是梦见，宝贝！”我慈爱地看着小米。“她的样子啊，跟你我都一样，长着两只眼睛一个嘴巴……”
　　“你乱说，我阿玛说她长得跟仙女一样！”小米嫌我把她的额娘描绘得太过普通，不高兴地打断了我。
　　“长得跟仙女一样，就不是两个眼睛一个嘴巴啦？”我忍笑逗她道。
　　小米被我问得一愣，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我差点笑出了声。
　　“我看到过她的画像，比仙女还美！”大米却认真地说道。
　　“画像？什么画像？”我怀疑地蹙起眉头。
　　记得在热河时，胤禟曾说过，西洋来的传教士里有一个叫郞士宁的，非常擅画。胤禟打算回京后，就让他给我画张西洋画像。
　　郞士宁啊！我听说后很兴奋，因为我在现代看过他存于故宫博物院和美国大都会博物馆的绘画作品。他把西洋油画的写实画法和中国画的画法相结合，很有个人特色。他首次把西洋的透视原理和明暗光线变化运用到清朝的宫廷画中，形成了一个新的画风，很有艺术及考古价值。美国大都会博物馆的那幅《百骏图》便很能体现他独特的画风。而收藏在故宫博物院的多幅作品中，给我印象最深的是那幅《果亲王允礼像》。
　　能见到这个风格独特的欧洲艺术家，我当时是很兴奋的。可惜，我却没能回京。
　　我生前并没有留下一幅画像。那画又是怎么来的？
　　“是阿玛画的！额娘站在海棠树下，周围都是海棠花瓣，可美啦！”大米的话打断了我的沉思，也解答了我的疑问。
　　胤禟给我画过像？我怎么不知道？或者，是在我“死”后才画的吧？胤禟，你也很想我吗？什么时候才能与你见上一面呢？
　　那天下午，我对大米小米说，他们的额娘已经托付我照顾他们、转告她想对他们说的话，所以，以后我会经常梦见他们的额娘。
　　两个小东西将信将疑地瞪了我半天，最终对额娘的想念战胜了怀疑，他们终于认可了我的话。
　　“那以后我们天天来找你，你会天天梦见我们的额娘吗？”小米忽闪着天真的大眼睛，满是期待地问道。
　　“我尽量，小米格格。”我忍着笑，装作一本正经地说道。
　　大米也怱闪了一下黑亮的大眼睛，说道：“你说话要算数，不然，我们的阿玛会不饶你！”
　　他的话提醒了我，我忙道：“关于这件事，不要告诉你们的阿玛，也不要告诉任何人，不然，你们的额娘就不会来梦里跟我见面了。她说过 ，她的话，只能告诉你们，不能对其他人说。你们要保证不对周围的大人们说！”我注视着他们，要他们对我做出保证。
　　两个小家伙互相看了看，大米眼中有些犹豫，小米却早已点头道：“我保证不说！”
　　“大米阿哥呢？”我面向他。
　　“我也不说！”大米最终也做了保证。
　　我转向一直站在大米身后的小牛子——小荷的儿子。“你也要保证哦！”
　　小牛子有些不明所以，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哎呀，你快点保证啦，保证今天的事不对大人们说，连对荷嬷嬷都不准说！”小米霸道地催促着。
　　小牛子最后也做了保证，我才放心地让他们离去。

作者有话说

　　终于更上了。我要趴下了，呼呼～～，这两天实在太忙了。
郞士宁来大清应该是康熙五十三年，为了情节，偶让他早来了几年，特此说明，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