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梦图书馆3回旋曲》璀然

22、第21章 笃观计划（1）

　　“哈哈哈哈……”
　　畅快且突然的笑声如一簇被点燃的火焰，“嘭”的一声开始向四方吐出它的火苗。
　　“呼延樰”愉悦地看着还在对峙的三人，笑声一阵接着一阵，仿佛像在看某件十分有趣的事，而这件事令他笑不自抑。
　　笑声在房间内回荡。
　　而房间内的其他人则都在看着狂笑不止的“呼延樰”。
　　“哈哈哈……许靳，韩霁，还有祁谌，你们…实在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呼延樰”笑得越开心，房间内的光线似乎就越亮；而房间内的光线越亮，四面墙上的火痕似乎就越清晰；火痕越清晰，透过镜子反射的光似乎就越灼热。不知不觉间，所有人似乎都感受到一种如在火中炙烤的感觉。
　　这样的感觉让人很不舒服。叶惟的眸子不自觉一暗。
　　“呼延樰”到底想怎样？
　　正想着，却见“呼延樰”的目光突然向她扫了过来。叶惟立刻小心地隐藏起了眼中的思绪。
　　“你看，这就是多米诺效应！你的出现，让韩霁靠近了你；因为韩霁靠近了你，居然唤醒了许靳！哈哈哈……”
　　“这不是！”
　　叶惟说出的这三个字几乎被“呼延樰”的笑声完全掩盖。所以，过了一会儿，“呼延樰”似乎才反应过来，楞楞地问：“叶惟，你刚刚说了什么？”
　　“我说，这不是多米诺效应。”
　　“不是吗？”“呼延樰”带着疑惑地语气反问。
　　“不是。”叶惟道。
　　“那是什么？”
　　“什么都不是。因为许靳根本不可能完全清醒。”
　　仿佛就是为了验证叶惟的话一样，几乎就在叶惟说出这句话后，当众人的目光再次转向许靳时，许靳突然讷讷地放下了一直紧揪着的韩霁的衣襟，然后沉默地转身，一言不发地回到了轮椅上，裹紧了身上的毛毯，很快又恢复了一直以来那副呆滞空洞的样子。
　　“为什么？”
　　发出这一声如同炸雷一般呐喊的人，仍然还是“呼延樰”。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
　　呼延樰疯狂地不停地喊着这三个字，这个时候的他，就像个猛然遭受打击的狂躁症患者，所有的积郁和愤恨都聚集到了一处，但是却无法排解，所以，他需要发泄。
　　似乎因为“呼延樰”情绪的变化，房间内如火灼烧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可“呼延樰”根本不管这些，他也顾不了这些，他疾速地冲到轮椅前，一把将许靳从轮椅上抓起，质问道：“为什么你不清醒过来？……为什么你不告诉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什么要放弃我？为什么想毁了我？我做错了什么？我明明什么都没错……我明明是你一手创造出来的……你却想，像毁掉那些数据一样毁掉我，为什么？”
　　许靳黑色的瞳仁转了转，目光在“呼延樰”的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再次毫不犹豫地移开。
　　“呼延樰”更加愤怒，直接扣上许靳的脖子，将许靳整个人都从轮椅上抓了起来，“你说啊，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像杀死一个人那样毁掉我？”
　　或许是因为“呼延樰”的速度太快，直到此时，其他人才渐渐反应过来。
　　见此情景，祁谌立刻冲到“呼延樰”面前，吼道：“你干什么？马上放下老师！”
　　韩霁眉目一动。
　　而林万则直接扣上了“呼延樰”的胳膊，但却被“呼延樰”震开了。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现在，不需要你们了，你们最好也不要靠近！”“呼延樰”严厉地警告。
　　“但是，你刚才不是很高兴吗？”韩霁低声道。
　　“是，我刚才是很高兴。”“呼延樰”转头看了韩霁一眼，“因为你，我很高兴。”
　　韩霁静静地凝视着“呼延樰”，此刻的他似乎已经平静了下来，“因为我什么？”
　　“因为你做了一件让我觉得高兴的事。”
　　“我很好奇，我到底做了什么？”说这句话时，韩霁的目光悄悄划过了依旧被“呼延樰”紧箍着的许靳。
　　“你将许靳的基因密码告诉了我。”叶惟将刚进来这个房间时所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韩霁接而将目光转向叶惟，“为什么他会对这件事感到高兴？”
　　叶惟与韩霁对视一眼，然后，两人同时看向“呼延樰”。
　　叶惟道：“因为在他看来，你的行为，对于许靳而言，这是一种背叛。你背叛许靳，他自然会开心。”
　　“我背叛许靳，他开心？”韩霁冷冷地笑了笑，“难道这不是因为许靳抛弃了他，这是他预想中对许靳的报复吗？他想让许靳尝尝被背叛的滋味。因为他也认为，许靳抛弃他，是对他们之间的一种背叛，不是吗？”
　　“是。”
　　叶惟的声音沉凝得仿佛没有一丝波澜。
　　“那你呢？”韩霁脸上突然浮上了一抹哀伤，“你为什么要靠近我？因为你与他之间存在交易，所以，故意利用了葉罗的样子来接近我吗？”
　　“是。”
　　叶惟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改变。
　　“你怎么会知道她？”韩霁顿觉百般滋味一起涌了上来，让他有点眩晕，也有点心痛，“你怎么会知道葉罗？”
　　“我调查过你。”叶惟坦言相告，“既然我要去‘静园’，我自然要清楚是什么人住在那里。”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韩霁一连重复地说了三遍，“原来，你预料到了我会将密码告诉你。”
　　这一次，叶惟的回答却没有那么果绝，反而有点伤感。
　　“韩霁，对不起。”
　　韩霁却直接摇头，“你没有对不起我。”
　　我也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韩霁看着叶惟的眼睛，仿佛在这样对她说。而叶惟同样也在看着韩霁的眼睛，静静地听他说。
　　而且，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去解决。
　　的确，是解决的时候了。戏也必须结束了。
　　那么——
　　“老师！”
　　祁谌的突然惊呼，再次将所有人的目光引向了许靳和“呼延樰”。
　　韩霁和叶惟立刻闻声看去，只见“呼延樰”扣着许靳脖子的手似乎越来越紧，许靳无法顺畅呼吸，所以喉咙里发出急促的响声。
　　祁谌紧张而焦躁地注意着“呼延樰”的动作，不禁吼道：“你到底想干什么？老师他现在根本不知道发生的这一切，他无法告诉你任何事！”
　　“是吗？”“呼延樰”话里仿佛蕴含着蚀骨的寒意，嘴角泛着一抹微凉的笑。
　　“你为什么如此执著于让老师亲口说出他选择放弃你的原因？”祁谌目光扫过许靳，眼中霎时便多了一丝悲伤的情绪，“如果你想听‘对不起’，我可以对你说无数声‘对不起’；如果你想做任何事，你都可以冲我来，我全部都接受……你先放下老师，好不好？他现在只是一个老人，而且还是一个病人。所以，求求你放下老师……”
　　“是吗？你当真这么想？”“呼延樰”话中带着明显的讽意，“可是，你不觉得如今一切都晚了吗？”
　　是，如果当初我没有踏出那一步，事情可能也不会发展到这一步。祁谌知道“呼延樰”的话外之意。但是，当他得知老师突然失踪的那一刻，那种真实而惶恐的心情，他无法忽略，他也忽略不了。所以，他后悔了。就在那一瞬间，他后悔了。
　　“不，如今，一切都还不算晚。”
　　但说出这句话的人不是祁谌，而是叶惟。
　　韩霁像是有所预料般地看向叶惟，他早该想到的，当他们最后对视时，他就应该想到的——叶惟到底想干什么。
　　“你待如何？”说着，“呼延樰”竟慢慢放开了紧扣在许靳脖子上的手，目光缓缓转向了叶惟。
　　叶惟抬眸迎向“呼延樰”，“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还是许靳创造出的人工生命？你无体无形无血无肉，除了声音和智能，你就像随时会飘过的一缕风一样，难以捉摸，所以，除了今天，我想，我们不可能再有这样的机会。”
　　“怎么，你也想毁掉我？”“呼延樰”似在冷笑，又似在讽笑。
　　“不错！”
　　这两个字一出，房间内的空气似乎也震了一震。
　　随之一震的，还有祁谌和林万两个人的心。他们都没有想到，这才是叶惟今天真正的目的。
　　可是，为什么？
　　叶惟为什么要这样做？
　　祁谌下意识地看向韩霁，却见韩霁只顾盯着叶惟，脸上的表情里，带着一抹了然和痛苦。
　　韩霁，这是否就是你让我拖延时间的原因？
　　“你觉得你能做到？”“呼延樰”狂傲地问。
　　“当然！”
　　回答他的也依旧是不遑多让的两个字。
　　“你凭——”
　　“呼延樰”的话还未说完，整张脸便突然变得扭曲起来，接着，他整个人好像也被什么击中一样，开始了不受控的颤抖和扭曲，“你……做……什么？”
　　“呼延樰”如同指控般地看着叶惟。他现在根本已经控制不了自己，整个人好似突然被一股强大且莫名的电流捆绑，深蓝的电流在他身上乱窜，折磨着他，撕扯着他。
　　想把我禁锢在这个人体之躯上，然后除掉我吗？
　　没这么简单！
　　“呼延樰”唇边露出一抹嘲讽似的冷笑，突然强自挣扎着快速从地上站起，如同猛虎般扑向叶惟。
　　“叶惟！”
　　那一瞬间，很短，短到韩霁几乎来不及喊出这两个字，“呼延樰”便拽住了叶惟的胳膊，因此，韩霁只好迅速地拉住叶惟另一只胳膊。一种类似被电流击中的感觉很快便传遍了韩霁和叶惟全身，二人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韩霁，叶惟！”
　　面对突然发生的事，祁谌似根本还没反应过来。当事情发生的那一刹那，他只能下意识抓住许靳的轮椅，然后推着老师迅速转移。但是，当他将老师安全地交给林万之后，他一回头，事情竟然已经变成了这样的局面。
　　“这到底是……为什么？”
　　祁谌不明所以地看着仿佛被无形的电流紧紧连在一起的三人。
　　“你们……走吧！”叶惟也不看祁谌，只劝道。
　　“可你们……”
　　祁谌试探着想要靠近韩霁和叶惟。
　　韩霁却立刻叫道：“不要……过来！这里……已经与你们……无关了。他……应该也不会再出现了。你们……走吧！”
　　祁谌果真停了下来，不再靠近。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笑了笑，如同韩霁初见他时，那样热情而亲切地笑，“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不……知道。”韩霁也勉强让自己挤出一丝笑，虽然那丝笑随着身体的不停颤抖很快便消失了。
　　“还是不要再见了。”祁谌笑着道。
　　对，还是不要再见了。韩霁心中想道。
　　“但我会永远记着你的，韩霁。”
　　说完，祁谌毫不犹疑地转身，从林万手中接过轮椅，然后便推着许靳径直离开了房间。从他转身到他彻底离开房间，他没有再看韩霁一眼，也没有再看叶惟一眼。他怕，他真的怕看到，如果他转身，房间内却已没了他们的身影。
　　林万离开前，也没有说任何的话，他只是按照欢迎他们来时一样，给韩霁和叶惟鞠了一个标准的九十度的躬。
　　但是，祁谌和林万都没有看到，韩霁和叶惟也都没有想到，当许靳被推着离开房间的时候，他有一次短暂的回眸，他看的人自然是韩霁和叶惟，而且最后，他离开时，眼里是带着笑意的。
　　当房间内终于只剩下三人不能自控的人时，韩霁突然再次笑了。他紧紧抓着叶惟的胳膊，说：“我不知道你……在这短暂的时间内到底做了多少事。”
　　现在这个局面，韩霁的确没有预料到。
　　那叶惟呢？
　　叶惟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这种笑容，是全然放开了一切的舒心的笑；这样的笑容，在叶惟脸上，韩霁从来没有见到过。但这样的笑很美，很真实，而且这样的笑，只属于叶惟。
　　“你错了，其实我……花了很多时间去做一些事，只不过因为许靳的突然失踪，很多事都提前了。”
　　“那我们会……怎么样？”韩霁抑制着身体的颤抖，笑着问。
　　“……不知道呢。”叶惟尾调故意拖着很长，显然她现在真的十分放松。
　　“你害怕吗？”叶惟婉转地低笑道：“其实我……有点好奇，你现在在想着什么。”
　　“我不害怕。”韩霁摇头。
　　“那你在想着什么？”叶惟眼底露出坦荡的笑意。
　　韩霁仿佛立刻便明白了叶惟的意思，他道：“想很多，想着过去的生活，过去遇见的人，还有我的大哥……很多很多。”
　　叶惟似觉得甚是无趣，语气讪讪道：“还以为你会想什么了，原来想的都是一些俗事，真没意思……”
　　“那你……在想着什么？”
　　“很奇怪，我的脑中居然……一片空白。”叶惟道：“我竟然记不起作为叶惟这二十几年，我到底经历过什么，我记忆中也没有什么十分印象深刻的事，好像都只是一些日常的琐事，以及和父亲待在一起的事……咦，韩霁，你说，为什么我记忆中没有印象比较深刻的事？”
　　两人身体虽然依旧在受着折磨，但是，出乎意料的，两人的谈话却越来越放松。
　　“大概……”韩霁故意卖起了关子，他也故意躲闪着轻瞥叶惟一眼，忍着笑道：“大概……你太健忘了……”
　　“韩霁……”
　　因为自身无法控制的原因，叶惟这一句本是嗔怒的话，显得很是无力。所以，韩霁几乎忍俊不禁地大笑起来。
　　但韩霁的笑声并没有维持很久。
　　因为，韩霁和叶惟很快便意识到了，那个最终的时刻即将到来。
　　“韩霁……再见……”
　　叶惟所有隐藏的情感和情绪终于完全展现，她的不舍，她的心动全部都包含在了这四个字中。
　　“再见……叶惟……”
　　韩霁同样也笑着作出回应。
　　但叶惟看不懂韩霁此时的表情，她也没来得及看明白韩霁的表情，黑暗的漩涡便彻底吞噬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