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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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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旅途下来,终于要到达终点,飞机上的人们大多疲倦,我却因为之前睡太多,在当地时间接近零点的这个夜晚,感受不到丝毫睡意袭来的前兆。
窗外的风好像很大,吹得空中薄云在飘,机场上星点灯光,我想看得更清楚些,朝窗户靠近,不自觉地哈出了气。
同行的男人笑着说:“你要受时差的苦了。”
“你也是。”我说。
“哈哈,”他摸过下巴的胡子,“大人啊,都是强撑着,实际上我可以倒头就睡,花不了一分钟。”
降落前他还在和我打牌,精神头要多好有多好。
倒头就睡?我才不信。
“大人睡不着,都是靠吃药。”我说:“有时候一颗不行,就吃很多颗,总能睡着。”
“……是吗。”男人的声音低沉了下去:“你很清楚的样子。”
“因为我见过嘛。”我重新坐好,不再多说。
男人也没有问,我两手空空,和他一起进了机场。晃眼的白光刺得我头晕目眩,接着欣喜的叫声响起,我就被抱在了怀里。
“小春,我快被你……勒死了……”我只露出了一双眼睛,能看到外面的世界。
“抱歉!”小春姐姐松开了我,比了比我的身高:“啊,你又长高了。再这样下去,你都要比我高了。”
“还早着呢。”我说:“我至少要长到一米七!”
“一米七绝对不会有问题。”一旁,男人接道:“不过你该多吃些,现在太瘦了,还要多锻炼才行。”
我们三人一起往机场外走去。
“这个家伙是不是很啰嗦?”小春笑看着我说,又转向他:“武君,摆出这种教训人的模样,会被这孩子讨厌的。”
“是啊。”我来劲了,拉着小春的手,不倒翁般点着头:“和老头一样的男人可不会受女人欢迎!”
男人愣住了,勾起唇角:“你还真敢说啊。”
他爽朗的笑容中,好像带上了不一样的东西,莫名让我有些害怕,闭上了嘴巴。
男人名叫山本武,在东京长大,他和小春,从中学开始就是同学,现在又是同事关系,未变令人燃起八卦的心。
我是藏不住事的,想要知道,就要当场问出来。
在去到小春家的路上,我一边看着窗外的街道,一边听前座的人两人聊天,忍不住探出脑袋。
“你们是恋人吗?”
因为是小孩子,所以问出什么都能被原谅,抱着这种想法的我,得到了小春笑到捂住肚子的夸张动作。
“怎么会,”她抬手要拾去眼泪,“我和他怎么会是恋人。”
“呜哇,”武君夸张道,“我竟然被这么嫌弃了。”
“那是当然,”小春平复神情,“作为打击手,却一直不挥棒,没用的男人。”
我很少听小春说这样重的话,因此吓了一跳。更令我惊讶的是,哪怕被这么说,男人也没有反驳。
“是啊,”他透过后视镜,看了我一眼,好似想要得到什么我并不清楚的讯息,“在这方面,我大概是胆小鬼吧。”
大人喜欢喝咖啡,我一直希望自己也能喝,尝了第一口后,却苦得要将它吐出来。男人此刻的语气,就好像散发着我喝过的那口咖啡的气味,因而我没有说话,试图参与进我并不知晓的故事里。
在需要沉默的时候,我还是能保持安静的。
小春家是一座带花园的屋子,位于闹市中的僻静一处,各种花草攀在墙边,有着乡间的风景。这与我对她的印象很不相同,回过身去,她在和武君说着什么,后者低头笑了笑,好似注意到我的视线,朝我找了下手,表示招呼。
我静静地看着他,也抬起手对他挥了一下,然后跑了过去。
武君家不在这里,但离得不远,步行十分钟之内就能到。小春说明天再带我去拜访他们,我不知道还有谁。
我看着武君背着琴盒走了,走在无人的街道上,连一点儿声音都没发出来。
“他是音乐家吗?”我问小春姐姐。
小春疑惑地看了我一眼。
“怎么说,”她抱起手臂,做苦思冥想状,“他确实能演奏出很美丽的音乐,但也足够残酷。”
在我成为大人的时候,我才明白,大人可以用童话般的语言,描绘出裹挟在腥风血雨中的现实。
这个晚上,我当然是没睡着的。
小春去睡了,说我可以在家里闲逛,但不要随意跑出去。她又问我手机还有没有电,需不需要联系谁。
我面对着零个未接来电和零封邮件,果断地拒绝了。
“好吧。”小春这么说,好似全然不在意。
我知道,她会替我完成这件事。
这是个安静的夜晚。
当你去到陌生城市,它恰好在星月的照耀下,你会感到同它的距离无比地近。
远古时期,落单的晚上很容易获得死神的亲吻,最重要的视觉也无法完全发挥其作用,因而人们在夜晚会比白日拥有更多警惕心。
而在如今,只有温和的空气将我迎接,初次拜访之地,甚至让我有了一丝生活在故乡的感觉。
我从没去过自己的故乡,至少我是这样想的。
小春呼呼大睡,我在屋子里轻盈舞蹈。电视里的节目大多无聊,卫星频道引不起我的兴趣,于是我在房间里打转,摸摸这座河马的雕像,翻翻那本摊开的杂志。
我在小春的书房里看到了不少照片,有小春,有武君,也有我不认识的人。我没有看得很仔细,又被其他的事物转移了注意力。
在接近日出时,我窝在沙发上睡着了。从不被允许睡得沙发,将我带入了梦想,我感到了幸福,名为自由的幸福。
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人抚过我的脸庞,我唤出声音,睁开眼睛,看到的却并不是我以为的那个人。
“你几点睡的?”在阳光中,小春笑容灿烂:“起床吃饭咯。”
我爬了起来,刷牙洗脸,做好准备,小春却是一副要出门的架势。
“欸,要出去吃吗?”
“对啊,”她弯起眼睛,高举手臂,“我要带你去吃全巴勒莫最好吃的沙丁鱼面!”
我的肚子“咕”地表示同意。
第一顿午餐结束后,我觉得,我再也不想离开这座城市了。
我和小春摸着圆圆的肚子,走在古旧的建筑街头。我第一次和这座城市打照面,它的白日也好像飘荡在历史里,没有一座建筑的外墙完好无损,没有一块石板路平整干净,人们摆动着手让自己的声音飞上天空,我想要立马融入其中,成为它的俘虏。
小春看出了我的想法,笑眯眯地说:“对吧,我也好喜欢好喜欢这里。”
我点头:“我都再也不想住在东京了。”
“说出这种话,某人听到肯定会伤心。”
“我才不管,反正她也不是本地人。”我终于想起让我跑出家门的事,但我不是会对别人抱怨这些的类型。
小春看出了我的想法,挽过我的手:“那,现在我就带你去见我的朋友吧!”
“噢!”我也举起手,表示出发。
我的话本来就不少,到了一处能让人大呼小叫的城市,更是停不下来。我和一路上遇到的所有被遛的狗打了招呼,冲进了停在广场上的鸽群里,还爬上墙面的防火梯摆造型,我就像一只刚被放出来的狗,在小春带我去到她朋友家时,才收敛了发疯的心情。
阻止汽车通过的门关旁,站着好些人,他们虽然都穿着便服,却透出常人并不会有的压迫感。他们开始并没看过,而是先和小春打了招呼,在友善中带着尊敬的态度。
“怎么回事?”小春问他们:“昨天还没设检查站。”
那人嘀嘀咕咕和小春说了什么,声音压得很低,我站在旁边,环视周围,好像终于有一个人发现了我,甚至侧过了头,盯着我看。
“难道是——”那人好似从我脸上看到什么,睁大了眼睛
“走吧。”小春听到了,但她没有回应。
她和我一起走过他们身旁,我用余光看去,那人追随着我的身影,更多的人朝我们这边看来。
“什么情况?”我问。
“也没什么,”她说,“就是节日前夕例行的。话说,你知道我在做什么工作吗?”
“呃,”我想了想,“艺术家?”
购物狂,爱花草,厨艺好,经常出国旅行,总给人无所事事的感觉。在我的印象里,只有艺术家是这样。
“要是真这样就好了。”小春笑了:“我的工作可比艺术麻烦。”
她说完跑向路边的商店,说一定要让我尝尝这家的杏仁饼。
结果还是没告诉我她在做什么。
但是十分钟后,我就知道了。
我们穿过了又有人把守着的镂空大门,进入一条无人的巷子,行过宽阔的平地,停在了一幢三层楼的屋子前。它的背景里是一片树林,好像会遇到野生动物。
小春按了门铃后,不到三秒,门就开了,在阶梯之下站在一个人,此刻匆匆朝小春走来。
“春小姐,你总算来了。”橘发的男子着急地说,一把拉过小春:“这两天真是快疯了,现在能控制住蓝波的只有你了——”
“等等等等——”
我还没反应过来,小春就被旋风般地拉走,消失在了大厅旁的走道中。身后的门也关上了,余下我一个人,站在宫殿般的地方。
欸,现在,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