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月》霁月难追

4、第四章

　　淮阴听闻立秋方才的话，对裘公公生出几分好奇。

　　淮阴从小身边不缺美男，又因这裘公公不是眼瞅着自己长大的宫人，对他无甚感情。所以即便裘公公跟在母亲身边已有几年，自己也只是把他当寻常太监来看，从未仔细端详过他。

　　这裘公公身量颇高却魁梧不足，肤白但无气色。五官较寻常男子清秀些，但神情冷淡，见之使人生不出亲近之意。

　　料想是公公的缘故，声音倒是柔软动听，不似他长相那般拒人如千里之外。

　　裘公公服侍女帝脱下朝服，取下朝冠，交给立秋后伸手在陛下脖颈处轻轻揉捏，动作顺手，毫不迟疑，像是做惯了的样子。

　　女帝拍了拍裘公公的手，用眼神示意门外，裘公公立刻带着立秋退了下去。这期间女帝一言未发，裘公公就立刻会意，当真是默契的紧。

　　淮阴对母亲与裘公公的关系好奇异常，但眼下她有更棘手的状况要面对，顾不上八卦母亲是不是给自己找了个太监爹。

　　诺大的宫殿里此刻只剩下女帝与淮阴。地龙里的炭火哔剥作响，淮阴的心里是惊雷动地。额头微微沁出些汗来，仿佛瞬间回到十年前功课未完成却不得不上呈给母亲看的那日。但是与今日之事相比，未完成的功课实在算的了什么呢？

　　“有孕有多久了？”女帝终于开口打破令淮阴心悸的沉默。

　　“女儿并不能确定自己是否有孕，还未宣太医确诊。只是发觉月事推迟已有半月有余，食欲不振，浑身乏力。又不敢宣太医来瞧，恐泄露了消息，这才入宫，想让母亲拿个主意。”

　　淮阴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无辜又憔悴，希望母亲能在盛怒之下赐予自己一丝怜悯。

　　“自你成家以后便鲜少入宫，身为公主整日与那裴双均在府上厮混，不习政务！如今捅了天大的娄子想起来入宫了，怎得不去问姓裴的该如何处置？平日里不是他说向东你不敢向西？为了哄他开心不往府里纳一个新人！府里的人若是多些，即便你未行雨露均沾制，这种就算是你那妒夫的，我也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这府中只有一夫，留下孩子将来后患无穷，必须除之！那裴双均犯下有伤皇嗣之罪，一并处置了！”

　　“娘！娘！女儿还未问诊，怀没怀上还未可知，若未有子嗣可否请母亲饶恕裴夫？此时皆因我而起，若不是我犯糊涂应允，借裴夫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犯下这等错误。”淮阴唯恐母亲怒及当下便要降罪于裴双均，急忙求情。

　　“你这是给我谈条件来了？如今本事越发大了，敢下套让你母亲往里钻。若未孕则不治罪于裴双均，想得倒美！裴舒仪身为礼部侍女，其子教导无方犯下此等越礼之事，还不该罚？”

　　淮阴见母亲一下就识破了自己的算计，转而又施苦肉计。捂着小腹弯下腰来，蹲在地上微微低吟。

　　女帝一征，忙弯腰看淮阴怎么了。淮阴早起未食，又几夜不曾安眠，脸色苍白，眼下乌青，又被炭火过旺的地龙熏了满头的汗，此刻看起来倒像是真病了一般。

　　女帝见此情形也顾不上继续诘问，把淮阴搀扶到塌上，又让人赶紧去叫御医。嘴上忍不住埋怨：“你这怕不是存了心要使苦肉计折腾自己，好叫我没法发难。”

　　过了片刻，御医匆匆赶到。女帝示意不必行礼，速速给公主诊脉。

　　御医例行观其色，问其症状后开始号脉，忽而脸色骤变，急忙下跪，连连叩首：“陛下！陛下！臣不知如何开口...”

　　女帝见御医如此反应，以为淮阴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病,怒喝道：“快说！吞吞吐吐的耽误了病情拿你试问！”

　　御医不得不说，硬着头皮开口道：“公主身体并无大碍，只是这脉...是喜脉。”

　　御医回完话，头埋的更低了。皇室什么规矩，公主府上什么状况，御医心里清清楚楚。这喜脉非但不喜，搞不好女帝为掩人耳目会拿她灭口！想到这些，御医额头上的汗竟是比淮阴还多。

　　淮阴听闻御医诊断也是目瞪口呆。淮阴原本只是撒了个谎只为求见女帝，再用怀孕之事把母亲的火拱到最大，怀孕是大麻烦，她与裴双均犯下的错加起来在有孕面前不值一提。若是诊出未孕让母亲松口气，说不定还有谈条件的余地。

　　没想到这谎话竟然成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