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月》霁月难追

3、第三章

　　淮阴公主偎着地龙倚在塌上，手里碰着花鸟斗彩描金盏，有一下没一下的搅着里面的桂花藕粉，把藕粉都搅澥了也没往嘴里送一口。

　　“公主？这藕粉许是不和您胃口，要不下人给你换一盏蜜汁桃胶来？”

　　“不必，今日食欲有些不振，不想吃这些黏黏糊糊的吃食。”淮阴随手将描金盏放到宫女立秋的手中。

　　“食欲不振？下人去唤御医给公主瞧瞧。”立秋行了个礼转身欲退下，被公主抓住袖子拉了回来。

　　“别去，没胃口不是什么大事，过一阵自己就好了，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淮阴担心这位衷心但倔强的立秋姑姑还要去叫御医，便吩咐她:“如果我没记错，昨夜应当是你当值守夜，累了一晚上也该歇歇了，换立冬姑姑来伺候吧。”

　　“谢公主好意，下人昨夜未当值，不累。”

　　“姑姑不是每月逢双守夜，何时改的规矩？”

　　“公主许久未进宫，想必有所不知。下人与立冬已有数月不曾守夜当值，陛下一用完晚膳就吩咐下人去休息，早晨起来也是等他人伺候完了才唤下人与立冬前来当值。这样一来下人与立冬虽然清闲了，但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太安稳。如今这般光景，陛下许是嫌弃下人与立冬伺候不周，打算赶我们走。若陛下真是如此打算，下人须选几个麻利贴心的新人供陛下挑选，这样纵是我们走了也安心...”

　　立秋与立冬年纪与女帝相仿，是女帝登基后才选入宫中伺候的宫女。一同伺候陛下的还有从公主府中带来进宫的立春和立夏。

　　立春与立夏比女帝大了十来岁，从女帝幼时就在身边伺候。十年前女帝赐给她们良田和宅院，还给她们指了义女，放她们出宫养老去了。

　　立春与立夏出宫后遂让立秋与立冬补了她们二人的位置，成了啟承宫的二位掌事。

　　立秋性子活络，热情大方，为后宫各宫掌事首领。

　　立冬性子沉稳，不争不抢，平日里安静做事，是极为踏实可靠之人。

　　名义上二人皆是后宫掌事首领，怎奈立冬性子温吞，虽然做事可靠，御下的本事却不行。被各宫的掌事诓了几次后，心觉委屈却无甚对策，索性撒手不管了，将这管理后宫掌事的活都交给了立秋。

　　这立秋也乐意出这个风头，雷厉风行的惩治了糊弄立冬的各宫掌事。

　　虽说立秋包揽了立冬的活，但是身边缺了立冬是万万不行的。

　　立秋泼辣嘴快，平时兜不住总要冒出几句得罪人或是惹人议论的话。立冬每当这时就会轻轻扯一下立秋，立秋也能很快会意及时住嘴。要是没有立冬提醒，立秋怕是不知道会因为这张嘴受多少罚。

　　立冬感谢立秋包揽之恩，立秋嘴上虽不说，心里也是对立冬多次提点心存感激。

　　立秋与公主闲扯的功夫，嘴上一口一个立冬，可见她待立冬不似外人，格外亲厚。

　　淮阴脸上不动声色，心理却悄悄使上了坏：

　　“谁说母亲要放你们一同出宫，你们若是一同出宫，母亲身边岂不是没了贴心可靠的人，你这身上的担子怕是一时半会卸不下来，说不定会先放立冬出宫，留你在宫提些几年新人再走。”

　　立秋听闻公主所说恍若当头一棒，平日牙尖嘴利的人这会子哑了声。

　　淮阴眼瞅着立秋的眼眶好似红了，嚅嗫了半天开口对公主求道：“下人恳请公主劝劝陛下，立冬做事也是个麻利的，宫里这许多事务没了她还真没人能做好，只是她平时不爱邀功，大家都以为事是我做的。若是是在对立冬不满意，能否不要赶她出宫，弄到别宫去也是好的。她这人性子软弱，独自出宫面对那人情往来，怕是要受欺负的。”

　　淮阴也只是想逗逗立秋，看立秋紧张神色这玩笑好像开大了。

　　忙安慰：“你这怎么还当了真了，我这只是随口一说，绝不是母亲的意思，我哪里有本事代替母亲管理她的后宫啊。都怪我说这胡话，你快莫要胡思乱想。我这几日本就惹得母亲生气，待母亲下朝见到你这般，定要给我加上条苛待下人的罪责。”

　　立秋听闻公主方才不过是拿她取乐，又听公主插科打诨一番，这才松了口气。

　　淮阴奇道：“你与立冬二人都不当值，这晚间是谁在伺候？”

　　“是裘公公。”立秋回道。

　　“母亲夜里召御夫侍寝也是裘公公伺候？”

　　立秋压低了声在公主身旁耳语道：“陛下推脱政务繁忙，晾了后宫众人好一阵子了。”

　　“那这后宫可还安宁？”

　　淮阴虽早已成家离开宫中多年，但少时在宫中时见识过几位御夫邀宠的手段。女帝无论真情也好，假意也罢。

　　为了前朝百官安稳，待这些身在后宫的官家子弟倒也不薄。被女帝宠惯的众御夫一下子坐了冷板凳，料想这些男人一定沉不住气。

　　“怎么可能安宁，那些御夫意见可大了去了。裘公公在陛下身旁伺候也有几年了，深的陛下信任。后宫御夫瞧这裘公公是个太监，姿色也平平，全都没把他放在心上。这忽得陛下恩准白天黑夜的伺候着，自然心头不快。有几个宫的主子刻薄的紧，什么”奴才、没根的东西、勾引陛下的阴阳人”下人可真是没少听他们奚落。下人也没那胆子将这些浑话传陛下耳朵里，正愁不知道怎么劝陛下去后宫安抚众人。”

　　只听窗外有轿辇落地的声音。今日女帝下朝顾不上去文韬阁处理政务，赶忙回寝宫处理自己女儿的烂摊子。

　　立秋收了声，忙迎上去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