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今晚挨巴掌了吗》火林林

3、作情诗

　　沈窈进到内室就去翻自己的百宝箱，箱子里的东西不多但都是心爱之物。

　　她寻思半天，最后一咬牙拿出块带窈字的白色玉佩，她将玉佩拿在手中，反复摩挲了好一会儿。

　　这玉佩是她娘临终时送她的物件，每当她想娘的时候就会拿出来看看，就好像娘又回到她身边一样，若不是实在拿不出别的东西，她真不舍得送这个。

　　世子是高门大户，送她的镯子太过贵重，她娘从小就教她做人应将心比心，不占别人便宜也绝不能让人占自己便宜，这玉佩不论做工还是质地都是上乘货，送给他也好，往后让他代替娘一直陪着自己。

　　趴在桌案上写了封信，方娘子刚好来裁量身段，沈窈忙乱间匆匆招来绿娥，要她务必将信跟佩件一起送到萧世子手中。

　　绿娥应下，拿着东西出了府门就往东街口走，她像做贼似的扯开信，找到了代笔先生的摊位递过去：“先生，帮我看看信上面写的什么？”

　　那人展开信读了出来：“此为我自幼贴身之物，今送于你。”

　　绿娥心里冷笑，她找不了表小姐的大麻烦，但小麻烦也能磨死人。

　　萧世子虽然落魄了，可保不齐出于感激会对表小姐托付真心，她要把这点真心彻底打碎，让萧世子从一开始就对表小姐厌恶至极。

　　等表小姐进了侯府，发现不仅要过苦日子还要被丈夫蹉跎，那才是真真惨呢。

　　从荷包掏出一贯铜钱递给代笔先生，阴恻恻地吩咐：“你按照她的字迹再写点话，我说你写。”

　　她兀自说了一堆不堪入耳的话，等停止聒噪后发现对方连笔都没抬，气的质问他：“你什么意思？我可是付了钱的！”

　　那人理了理衣袖，用指尖点了下信纸道：“姑娘需知害人终害己，代写家书在下有时可分文不收。可你这封，低于二两在下不接。”

　　绿娥叫骂两句：“关你什么事，坐地起价，奸商。”又在男人那双狭促的眼下败了阵，到底自己也有点心虚，狠狠心掏出二两银子扔过去：“快点写。”

　　男人这才肯提起笔，只他略一思索，就将她刚刚那堆话精简成两行字，绿娥接过胡乱扫了眼，看不懂，又被他坑了三十文买了新信纸，弄好后匆匆往承恩侯府跑。

　　更深月色，北斗阑干，承恩侯府一片漆黑，唯有书房传来微薄暗光。

　　“少爷，这是将军府派人刚送来的，说是沈小姐给您的。”

　　卫阳看着脸色憔悴的萧九云，将手中物件呈了过去。

　　昏暗的烛火下是男人单薄消瘦的剪影，他端坐在陈旧的书桌前，一袭白衣将他如玉雕琢的颜显的略微缥缈，接过信纸跟玉佩，顿了下才将信拆开，借着光亮审视着。

　　蓦地，他突然攥紧手中那块玉佩，呼吸略显急促，侧颊紧绷死死咬住后龈，显然是在克制怒意。

　　卫阳心下一跳忙道：“少爷，可是信有问题？”

　　萧九云缄默着不出声，只握着玉佩的手越发用力，青筋凸起。

　　信上写着此为她贴身之物，今日送给他，要他每日佩戴方显诚意。这便罢了，他尚可接受。

　　可接下来的要求实是过分，说她自己没听过情诗，让他三日后当众给她做首来听听。信最后还有她的名讳—沈窈。

　　他惯来清傲，最是看不起那些做艳诗逗趣女人的纨绔们，可如今她竟要他学那些下三滥的把戏，且还是当众哄她欢颜？这就等同于把他的脸扔到地上踩，叫他如何不动怒？

　　换做从前他怎会容这样的女子为妻？毫无德行，不知羞耻。便是花楼娘子都晓得私事避人，更谬论这等羞愧难言的男女情事。

　　又看了眼七扭八歪的字，都说字如其人，到底是商户的女儿粗鄙不堪。

　　一忍再忍后直接烧掉信件，再是接受不了也得逼迫自己去适应，既然承了将军的情，就得做好该做的事，不爱也得对她以礼相待。

　　卫阳站在一旁愣神，突然听到萧九云吩咐他：“明日你随我去林间打两只雁。”

　　他小声提醒：“少爷，雁哪有那么好猎。将军不是留了不少银子么，小的明儿直接买两只不就成了。”

　　萧九云扫了他一眼，沉声道：“那箱东西不准动，后日我一并还回去。便是再穷也要有骨气。”

　　沈窈这晚睡得各外香甜，心心念念盼着时间快点过，盼着盼着就到了这一天。

　　一大清早，沈氏特意派青莲过来帮沈窈梳妆，她有着一双巧手，什么发髻跟妆容都格外熟络。

　　青莲这会儿手里拿着件白色昙花刺绣马面裙，同已经将薄袄穿好的人笑道：“等会儿我为姑娘好好添个妆，待您见了世子让他移不开眼。”

　　沈窈心里格外激动，盼了三日终于能见到本人了，京城这边嫁人前是不能相见的，但她老家在滇州，那边风俗是可以见的，上门求娶者除了要过长辈的眼，还要得女儿家一声应，这才算过关。

　　长姐说一切习俗都按老家那边走，应不应声看她自己，免得以后后悔。

　　青莲忙活半晌才停下手，看着眼前臻首娥眉，温婉清纯的少女，满意的点点头：“表小姐一会儿切记要含蓄少言，尤其是看世子的眼神别一直盯着，要偷偷的看，行止坐饮都要轻轻的，若世子同你说话，你也要小声回他。”

　　沈窈点了下点头，看着铜镜中大变样的人，差点没认出来这是自己。她最喜欢的就是自己这双带点妖气的桃花眼，这会儿却被妆面压的失了色。

　　白衣穿在她身上倒不难看，就是感觉有点别扭，跟妖精换了皮似的。不由得叹口气:“一日这样倒还能装，可我总不能装一辈子吧，那多累啊。”

　　青莲心道哪用装一辈子，怕是嫁过去第一天您就得闹翻天。
　　但眼下还是得稳住人，轻声宽慰：“等嫁过去木已成舟，您再慢慢跟世子培养感情就是了。今日就是走个过场，姑娘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沈窈一想也是这个理，她抬手摆弄下发髻上的玉簪，就听到屋外传来绿娥气喘吁吁的叫唤道：“姑娘，娘子唤您速去前院，世子来啦。”

　　沈窈“腾”地站起身，急忙忙地往外走，等出了朝思园突然停住步，回身同跟来的绿娥道：“有青莲跟着我，你就别去了，留下来清扫院子吧。”

　　绿娥神情一僵，伫立在原地久久不动。她花了二两三十文，就等着看萧世子什么反应呢！这会儿不得去，心底怄死了。

　　沈窈一路快步前行，等到了前院驻足片刻，调整好情绪后才迈着方步，不急不缓的走进厅堂。

　　刚进去就听到里面的攀谈声，先是同坐在上首的沈氏跟秦戮行了个礼，这才侧过身，视线从下往上慢慢看向身旁的人。

　　男人负手而立，一身白色素衣，腰间挂着她送的那块玉佩，再无旁物，再抬高几分视线，入目便是一惊。

　　她从未见过长得这么俊美的人。面如皎月，人似碧玉，他就稳稳地站着什么都没做，通身透露着藏不住的清高跟悠雅。束发的冠簪虽样式朴素，却衬得他整个人风度翩翩，霁月生辉。

　　她能清楚的听到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没看够，还想再多看几眼。忽又想起青莲的叮嘱，忙收回视线装作害羞的低下头，小声道：“见过萧世子。”

　　萧九云也在打量面前的少女，一身白衣清秀婉约，姿容尚可，说话有些露怯，看着小家碧玉，像是个好相处的。又一想到她给自己的那封信，顿时觉得此女表里不一，但还是客气的应了声。

　　沈氏见两人看的差不多了，开口同萧九云介绍道：“这便是舍妹。”

　　后又正了正神色：“世子登门之意我同将军已然知晓，只是我们滇州那边的习俗与京城不同，婚嫁之事除了长辈允准外，也得姑娘自己愿意才行。”

　　这事萧九云一早就知道，沈氏提出来不过是走个过场，他不得不凝神注视着不停窥视自己的少女，沉静的眼眸掀起了一连番细微的变化，后抿了抿唇，声音温润缓缓而言：

　　“卿之出尘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绪难平。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喟叹相遇兮，恨相逢晚。
　　作诗代心兮，聊表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他说的很慢，每个字都吐的格外清晰，宽敞的厅堂倏然陷入诡异沉静，在场众人都面色不一的看过来。

　　沈氏刚喝了一口茶，直接被他这首诗呛到，猛的咳嗽起来。

　　让他征问一下妹妹意见，怎么还作起诗了，作诗便罢了，怎还当着这么多人面做说这种，闺房情话…

　　秦戮也惊诧不少，但很快就镇定下来，眼里闪过一道暗光，牵起沈氏的手轻拍两下，意味深长。

　　而此刻的沈窈，心跳的都快蹦出来了，整个人直接傻在原地，有点手足无措，只感觉脸颊不断地升温，越来越热，像夜里的大红灯笼，羞得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她刚是克制自己不看他，现在是真真不敢看了。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屋子里唯独她站得地方不遮光，那光照在她身上越发显得瞩目了。一屋子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真真是又恼又羞，早知道她拿个团扇来就好了，好歹还能遮遮发热的脸。

　　这诗，这诗也太孟浪了吧，她虽是欢喜的，可他，他当着仆从，长姐还有姐夫的面毫不避讳地说与她，这要她怎么好意思回应啊。

　　他夸她长得太好看，一日不见她，就快发狂了，还说跟她相见恨晚，那，那她也不能马上跟他走呀。这人看着文雅，怎么做事这么骇俗。

　　真是羞死人了，她手里绞着帕子，生平第一次结结巴巴的说话：“你，你快别说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诗借鉴的【凤求凰】，新文需要大家帮忙收藏，收藏的时候点个作收就更好了，非常感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