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善者》不醉凡尘

40、旧事

　　纳迦和沈聿真正熟悉起来，是在沈聿转修三恶道之后。
　　在那之前，他们有时也会遇到，大部分时候沈聿都是除妖闹得动静太大，纳迦忍无可忍从山头钻出来骂上两句，一开始是沈聿和安祁还有赤绝，后来就变成沈聿和赤绝没有安祁，再后来沈聿入了三恶道了，就没有来除过妖，纳迦也就很久没再见过他。
　　直到沈聿有一次主动来找他，一来二去的，他们才勉强算是成了朋友。
　　彼时纳迦已经有了自己的山头，一天十二个时辰有十个时辰在修炼，剩下两个时辰听山上那些没有修成人形的小妖讲外面发生的各种事情。
　　他听到最多的就是沈聿的消息，因为沈聿实在太能惹事了。
　　沈聿自断灵根修三恶道了、沈聿虐杀某个贵族一家几十口人了、沈聿被沈家除名逐出沈家了……最严重的一次是，沈聿闯进皇宫差一点杀了宫里的那位。
　　纳迦听到沈聿刺杀皇帝的消息时正在啃一株灵草，他旁边胖嘟嘟的兔子精有声有色地形容着当时的惨烈景象，好像亲眼看见沈聿是怎么如过无人之境一样闯进的皇宫，怎么嘲讽的一众修士，然后怎么轻松地离开……
　　一个声音打断了兔子精喋喋不休的嘟囔。
　　“越传越夸张了。”
　　纳迦抬头去看，沈聿正躺在一棵树上，手上拎着个酒葫芦，满脸散漫笑意的看着白白胖胖的小兔子胡侃，颇有兴致的模样。
　　兔子精瞪着红眼睛去看树上的人类，嘟着三瓣嘴愤愤然骂道：“哪里夸张了！我的朋友都是这么说的！他说他亲眼看到的！”
　　沈聿晃着腿，神情优先：“你朋友是哪位高人啊？”
　　兔子精：“不能告诉你，告诉你他就暴露了。”
　　沈聿笑道：“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想刺杀皇帝了，你朋友倒是知道了？他难道会未卜先知吗？”
　　纳迦伸手按住兔子精的头，把她怼进胡萝卜堆中。他看了眼沈聿，好心提醒了一句：“别和他吵，你打不过他。”
　　兔子精咬了一口嘴边的胡萝卜，不满抗议：“我马上一百岁了，怎么可能打不过人类！”
　　沈聿有点惊讶地看着小兔子，叹气：“我以为这个世道没人不认识我的脸了。”
　　兔子精：“你到底是谁呀？”
　　沈聿：“你刚刚还在编排我的故事，现在却问我我是谁。”
　　兔子精：“……”
　　兔子精：“我今天出来很久了，我要回去修炼了。”
　　兔子精叼着胡萝卜就想跑，沈聿从树上跳下来，一手拎起兔子两只长耳朵，左右看了看，啧啧叹道：“挺肥的，烤起来应该很好吃。”
　　兔子精瞪着后腿表情惊恐：“我不好吃的！我的肉又老又硬，一点也不好吃！”
　　纳迦咬着灵草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开口：“你来干嘛？欺负一只兔子？”
　　“我记得你是蛇妖。”沈聿松开手，看着兔子一溜烟窜走了，这才开口挑明来意，“你这儿有没有蛇舌草，要三百年左右的。”
　　纳迦低头看看自己啃了一半的灵草，又看看沈聿：“你脑子有病吗？我一个蛇妖为什么会有这种克我自己的灵草？”
　　沈聿：“我有用，你要是有就给我，条件你随意开。”
　　纳迦上下打量了沈聿一会儿，有些奇怪：“你中蛇毒了？”看起来不像啊。
　　沈聿喝了口酒，语气懒散：“我看着像中毒了？”
　　纳迦：“那你要蛇舌草干什么？”
　　沈聿语气淡然：“宫里面有个蛇妖，道行一般，但是蛇毒有些麻烦，我带个蛇舌草磕一下他的蛇毒，再去解决他。”
　　纳迦：“……”
　　纳迦惊讶：“你真去刺杀皇帝了？”
　　不应该啊，修士不能擅自干涉凡人的世界，更何况人类的皇帝有天道庇佑，沈聿没可能伤得了他。
　　沈聿看着纳迦的眼神像是在看着低智儿童：“我杀那个蠢货那什么？”
　　纳迦：“那你去皇宫做什么？就为了杀一个蛇妖？”
　　提到蛇妖，沈聿眼神冷了下来：“我要那个蛇妖的内丹，他道行不行，逃跑的功夫倒是厉害，直接逃进了皇宫缩着，也不怕被那些阵法逼出原型吓死那狗皇帝。”
　　这番话哪哪儿都是问题，纳迦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现在的皇帝他倒是听人提过一耳朵，的确不怎么样，听说是个昏君。但这样直接喊狗皇帝的，他还真没有见过第二个人。
　　还有逃进皇宫的蛇妖？皇宫里不是有很多修士，没一个人看出来？
　　纳迦：“你身边不是有那个九尾赤天狐？他的道行肯定不怕蛇毒，你让他去杀那个蛇妖不就行了？何必找我要蛇舌草。”
　　沈聿脸色稍沉，纳迦直觉有些不对，却只听沈聿含糊道：“灵狐族有些事，他暂时抽不开身。”
　　纳迦看着沈聿不愿多说的表情皱了皱眉。
　　他是没听说灵狐族最近有什么大事，不过好像……他最近确实少见狐族。
　　回头得找个小妖问问消息才行。
　　“三百年的蛇舌草我的确有。”纳迦坦言，“条件真的可以随便开？”
　　沈聿嗯了一声，神情自然，好像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口气太大：“可以。”
　　纳迦盯着沈聿的脸看了一会儿，总觉得对方和自己上次见到时哪里变了。他想了想，然而自己实在不需要什么，于是问道：“你要那只蛇妖的内丹做什么？”
　　沈聿轻轻笑了一声。纳迦看到他脸上多出了一丝奇异的笑，那笑在沈聿那张脸上，透着危险诡谲的气息。
　　“是个秘密。”沈聿嘴角微挑，语气却满是自信，“不过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纳迦直觉沈聿要做什么，而且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理智告诉他自己应该拒绝沈聿，但是他心里偏偏好奇极了，他想知道沈聿到底要做什么，是不是像那些小妖说的那样，他要规整六道，要让修士和妖可以自如活在人界。
　　“你真的走三恶道了？”纳迦看着沈聿，实在无法从对方身上看出鬼气或魔气，但是他身上干干净净，确实没有佛光了。
　　沈聿随手将酒葫芦递给纳迦，在他旁边坐了下来。他没有回答纳迦的问题，只随口问道：“你现在应该二百九十岁了？”
　　纳迦接过酒葫芦，扒开塞子往里看了一眼，是透明的酒液，闻着有些呛人。
　　“差一个月二百九十岁。”纳迦严谨纠正。
　　沈聿点点头，没再闲聊：“开条件吧。”
　　纳迦晃了晃酒葫芦，没忍住尝了一口，是辛辣的。他抿了抿嘴，品出一点回味来。他沉思两秒：“我什么也不缺。”
　　沈聿笑道：“安家圣地里有一株七百年的朱果，就那么一颗。想不想要？”
　　纳迦：“……”好像也不是什么也不缺。
　　纳迦诚实道：“想要。”
　　七百年的朱果，抵得过他修炼上百年时光，这要是不心动是傻子。
　　纳迦又问：“你真的拿得到？”
　　沈聿从纳迦手上拿回酒葫芦，仰头喝了一大口，随手擦了擦下巴上的酒液：“等我杀了那蛇妖就去安家把朱果偷了给你。”
　　纳迦有些犹豫：“安家圣地不好进吧？”
　　要说不想要七百年的朱果肯定是假的，但是安家如今名声大噪，又有安祁坐镇，沈聿虽然实力出众，但他听那些小妖提起，他和安祁也无非是各有输赢，在安祁和一堆安家修士的防备下去安家的圣地偷朱果……他感觉不太现实。
　　沈聿表情嘲讽：“他们拦不住我。”
　　纳迦：“你为什么修三恶道？”
　　沈聿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拎着葫芦，有点惊讶的看着纳迦。
　　“你就这么好奇？”
　　纳迦点点头。
　　沈聿随手又把酒葫芦递过去，想了想：“等我成功了，我再告诉你。”
　　纳迦：“什么成功？”
　　沈聿轻轻笑了一声，他看着不远处的景色，眼睛里有火一样的光。
　　“我的秘密成功。”
　　纳迦没有再问。
　　他内心依然很好奇，但是他知道自己再问下去沈聿也不会说，倒不如不问。用一颗三百年的蛇舌草换一个七百年的朱果，他赚大了，没必再要去纠结沈聿的秘密。
　　他给了沈聿蛇舌草，大约半个月后沈聿给了他约定好的朱果。
　　这之后沈聿偶尔会来看他，和他说一说外面的情况，顺便提醒他，不要随便入世。
　　最后几次沈聿是和赤绝一起来的，他的脸已经被鬼气侵蚀，半张脸依旧俊逸潇洒，另外半张脸遍布狰狞鬼纹，像是真实存在于人间的恶魔。
　　他没了一开始的淡然，眼里尽是偏执与嗜血杀意。
　　后来沈聿被三大家围攻，死在了安祁剑下。
　　听闻沈聿死讯的时候，纳迦正看着兔子精扒洞，旁边有小妖在聊天，聊到了沈聿死时天降奇景，连附近的普通人都看到了天边巨大的金佛。
　　金佛面容慈悲，眼神却怜悯，像在嘲讽众生。
　　纳迦想到沈聿最后一次来时身边浓厚鬼气，心想他要是死了应该是万鬼同哭，哪里有金佛现身的道理。
　　他有点可惜自己没能知道沈聿的秘密。
　　他直觉那一定是个很大的秘密……大到沈聿甘愿为之走上三恶道这条不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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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纳迦：我什么都不想要
沈聿：七百年朱果要不要？
纳迦：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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