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善者》不醉凡尘

39、初见

　　纳迦第一次见到沈聿时，沈聿正是风头最盛的时候。少年人意气风发，眉眼间尽是恣意骄傲，好像全天下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情。
　　那个时候几乎没有人会不喜欢沈聿，少年郎们钦佩他的实力，未出阁的姑娘们则喜欢他那张潇洒俊逸的脸。
　　纳迦是少有的不喜欢沈聿的妖，因为沈聿给他留下的第一印象非常、非常、非常糟糕。
　　他第一次遇到沈聿时正在追一只鼠妖，准备当自己修成人形的礼物。这是他第一次脱离长辈独自捕猎，对他而言格外重要。
　　在纳迦的计划中，他会捉到那只两百年道行的鼠妖，把他带回去族地，以此宣告自己正式成年，可以脱离族群，独自生活。
　　这是每一只强大的妖兽或灵兽注定的归宿。
　　完成自己成年后的狩猎，然后离开族群，只有这样，才能建立属于自己的新的族群。
　　意外发生在他遇到沈聿的那一刻。
　　他看到一道裹挟着佛光的鞭子挥斩下来，那只他正在追逐的鼠妖被那股灵力劈成两半，锁在地上颤了颤，然后不动了。
　　纳迦呆了两秒，抬头想要去看是哪个修士不长眼抢了他的猎物，就看到御风而下的黑袍青年。
　　眉眼风流，眼神倨傲。
　　他旁边跟着的是一个一身青年的英俊男人，腰间挂着个金色佛牌，佛光深厚。
　　沈聿看到了纳迦，脸上露出兴味的表情：“灵兽？”
　　纳迦不明所以。
　　沈聿立刻开口：“我们来比试一下。”
　　纳迦：？
　　完全没搞清状况的纳迦看着沈聿冲向自己，被动地出招抵挡，然后被沈聿三两下打乱了招数，十数招之后他彻底落败，惨兮兮地摔在地上，蹭了满脸泥土。
　　沈聿显然没有过瘾，但是被身边的人给拉住了。
　　从两个人断断续续的对话里纳迦才听明白，沈聿经常这么挑战各个灵兽，自己纯粹是运气不好，在这里撞上了他。
　　从没有被人类约架第一次就被强制约架并且被揍了一顿的纳迦在心里给沈聿记了一笔。
　　他听过沈聿的名字，三善道的天才，无论在修士界还是在他们灵兽妖兽这里都很出名。
　　一个人去阿鼻道斩杀了数百鬼将，一战成名的天才。
　　纳迦看向沈聿身边看起来脾气就很好的青衫少年，猜出这个大概是安家的安祁。
　　没人知道原因，但是这两位总是一起出现，一起除妖，捉鬼，满世界地跑，今天在吴都，明天可能就在岭北，总之哪里有新鲜事或者有妖鬼闹事，哪里就会出现这两个人。
　　安祁代替沈聿道歉，态度很是诚恳。
　　纳迦才刚化成人形不超过一个月，按照灵兽的年纪来算还是个孩子，换算成人类也不过十六七岁，莫名其妙挨了顿揍，心里满是怨愤，如果不是清楚自己不是沈聿的对手，他绝对要冲上去和这个人类再打一架一雪前耻。
　　因此他没有接受安祁的道歉。
　　“生气了啊。”沈聿看出来纳迦心里强压着的不爽，伸手揉了把少年的头发，撇了撇嘴，“你们灵兽这么小心眼的吗？这样就生气了？切磋一下而已。”
　　纳迦冷着脸把沈聿的手打掉，瞪着他道：“我同意和你切磋了吗？”
　　“这有什么不同意的。”沈聿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行为的问题所在，“你们灵兽不是全都很喜欢和人切磋？”
　　纳迦怒骂：“谁说的！”
　　沈聿看他一眼，有些奇怪：“赤绝说的。”
　　纳迦心说我们灵兽才不是喜欢被人挑战的好战分子，那个赤绝一定是个不正常的灵兽，他这样想着也准备这么说，却又意识到赤绝这个名字很是耳熟。
　　他记得灵狐族那只九尾赤天狐……好像就叫这个名字。
　　纳迦沉默了一下，虽然心里诸多不满，还是选择了退让一步：“他是狐狸，怎么会知道我们蛇族的习惯。”
　　沈聿面上露出略微惊讶的表情来：“你是蛇啊？”
　　纳迦愤然，骂道：“你都不知道我是什么你就上来和我切磋？”
　　“我知道你是灵兽就够了。”沈聿拍拍他的脑袋，像哄小孩子一样说道，“别生气，那只老鼠送你当晚餐。”
　　纳迦：“我不吃老鼠！”
　　沈聿有点惊讶：“你不是蛇？蛇不吃老鼠吃什么？”
　　纳迦瞪着沈聿，气得想要动手，安祁忙拉了下好友的衣袖，哭笑不得地开口：“他是灵兽，又不是真的蛇。”
　　沈聿：“赤绝也是灵兽，但他就很喜欢吃鸡。”
　　安祁：“赤绝也不吃活鸡啊。”
　　沈聿：“烧鸡也是鸡。”
　　纳迦听着两个人就一只灵狐喜欢吃烧鸡是否是因为狐狸本质喜欢吃鸡讨论了半柱香的时间，只觉得这两个人如果是三善道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那三善道大概是要完蛋了。
　　纳迦看了看地上鼠妖尸首分家的尸体，心里犹豫要不要带回去证明给长老们看自己有能力另辟山头。
　　沈聿懒得再和安祁争下去，走到鼠妖尸体旁，一手捏着鼠妖的耳朵拎起他的头，然后扔向纳迦。
　　纳迦下意识伸手接住了，有一点茫然地看着沈聿：“什么意思？”
　　沈聿笑道：“妖丹我不要了，算是刚刚打了你的赔偿。蛇族不喜欢切磋，我记住了。”
　　纳迦低头看着自己怀里死不瞑目的鼠妖头颅，嘴角抽了一下。他忍着没有把鼠妖的头扔出去，瞪视着沈聿：“我要你赔我？我自己会再找一只！”
　　沈聿看他一眼：“看来蛇族脾气也不好，我也记住了。”
　　纳迦：“……”这人好可恶。
　　安祁无奈摇头：“阿聿，我们还要回吴都，委托人还在等着我们。”
　　闻言沈聿的脸色立刻黑了下去，他轻啧一声，表情有些不耐烦：“那些人自己惹的麻烦招来的鬼，天天让修士给他们善后，他们自己收敛一点，也用不着我去解决麻烦。”
　　有了名声后就是这点不好，以前沈聿都是缺了钱再去随便接些委托，现在却有一堆贵族的谏帖，帖子上说着客气的字眼，明里暗里却都是不能拒绝的意思。
　　沈聿原本不在意这些贵族，也不担心得罪他们，但他总要顾及家族颜面，有些事慢慢就变得无法推脱。
　　时间久了，他也就越来越不耐烦应付那些虚伪的贵族。
　　他是真的想不通，修士追求自己的大道，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是，理那些普通人的贵族做什么？
　　凡人有凡人的路走，修士有修士的道要修，本不该牵扯的这么紧密。
　　安祁叹了口气，他知道沈聿心里诸多不满，事实上他自己也看不惯那些贵族的做派，但是许多事情离了那些人又不成，他也只能忍耐着接下委托。
　　修士的确实力超群，但是修士不能干涉人间正常运转是规矩，是以除了大家族拥有自家产业，许多小家族和散人修士，都过得并不富裕，需要依靠接任务来维持日常开销。
　　沈家以前没那么惨，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是什么麻烦的恶鬼，我们快去快回，等回来了，我请你去西楼喝酒。”
　　沈聿表情松快许多：“寒潭香，两坛。”
　　安祁点头：“好。”
　　抱着鼠妖头颅的纳迦眯着眼睛看着他们，很想说你们要走就快滚，我还要再找一个新的猎物。
　　他想归想，却没敢真的说出口。
　　沈聿正准备走，看到满脸不爽的纳迦又顿了顿。
　　“哎，小灵兽。”
　　纳迦：“小什么小，我都可以当你太爷爷了！”
　　沈聿：“你叫什么？我记得蛇族三百年蜕一次皮，蜕皮后实力大增。你快蜕皮了吧？等你蜕皮了，我再找你打架。”
　　纳迦瞪他：“谁要和你打架！”
　　沈聿轻啧：“没成年的小灵兽，脾气倒是很大。”
　　纳迦：“我二百八十六岁了！”
　　沈聿点点头：“那还有十四年。那约好了，等十四年后我们再打一场。”
　　纳迦狠狠将手上的鼠妖头颅扔向沈聿，骂道：“滚！”
　　沈聿抬手轻巧挡住了，有些奇怪地打量着纳迦：“蛇不是冷血动物么，你们修成灵兽都这么暴躁？”
　　纳迦下身化出蛇尾，一尾巴甩了过去。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