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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士族 ...

  •   四下俱寂,云景二王对看一眼,沉默不语。
      傅怜之双眸低垂,神色不明。
      大哥跪坐在案头之上,一手撩起袖摆,另一手拿着长长的酒勺,轻轻地从酒槽中勺起酒水注去杯中。
      酒色清亮,他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接着轻声道:“身为人臣,当知皇命难为。无论是身在朝中还是身在地方,都是为皇上效力,为百姓谋福,又何需嗟叹感怀呢。”
      他把酒杯微微举高,朝祁珏示意道:“祁相以为呢。”
      祁珏收扇,只手负于身后,漫不经心地走到大哥面前,弯腰拾起案上酒盏,仰头一饮而尽。
      随着酒盏碰的一声被叩放在案上的声音,只听祁珏淡淡道:“文侍郎此言欠妥。”
      室内之人皆被他这四两拨千斤的话惊住,就连斐利古都侧着身子看着祁珏。
      大哥淡淡一笑:“靖轩洗耳恭听。”
      祁珏直起身子,眼中迷蒙着一层薄薄的雾。
      “大昭建国七十余年,自太祖始有科举。历经两朝,到如今,科举始有雏形。但请侍郎遍寻朝廷内外,真正出于寒门的,又有几人?”他这话掷地有声。
      众人不免垂头暗思,半晌,大哥满脸严肃道:“自建国算起,真正出身寒门却又身居要职之人,不过寥寥三人。”
      仿佛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祁珏勾起唇角,白皙的脸上洋溢着万千光华:“文侍郎所言不错,这三人中有一人业已仙逝,还有一人正是屈屈不才在下,还有一人……”
      他顿了顿,回头盯着跪坐着的大哥,一字一顿道:“便是令尊文蓟文大人。”
      “令尊之才,在祁某之上。如此一个有才之士,不能放任他在合适的位置,施展他的才华,是大昭之憾,是天下百姓之憾!”
      我不止一次在别人口中听见对我爹的溢美之词,却从未想到祁珏这样年少轻狂的人,都这样夸赞他。
      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不论我爹为什么被惠帝贬谪,他都是一个好官。
      自他上任起,觐州便从一个不毛之地变的丰饶富庶。在觐州的任何一个地方,只要说起文蓟,没有一个人不竖起大拇指,说文大人是一个好官的。
      作为大昭的子民,我为大昭拥有这样的官员而欣慰;作为女儿,我更为拥有这样的父亲而深感自豪。
      我看着祁珏,他亦看着我,我们在彼此眼中读出了同一种东西。
      他一转折扇,扇柄啪地一声敲打在桌案上,接着道:“有多少寒门第子是把文大人当作信仰来看待的?”
      他淡淡发问,却不待众人回答,抢着续道:“本相便是一个。”
      “现下虽然有科举一制,名为选拔人才,其实朝中权利还是被氏族大家把控着。文有王氏,武有霍家。司徒王守廉清正廉明暂且不表,可日后呢?”
      听到这里,众人不由紧紧皱起了眉头。
      除了斐利古,在场的所有人心里都有数。
      现在朝廷中勉强维系着平衡:以王守廉为首的王家和以霍荆为首的霍家,以及以祁珏为首的寒门子弟构成了整个官员体系。
      表面上三足鼎立,但王守廉年事已高,日薄西山……若王守廉一去,王家再找不出能够与手握兵权的霍荆分庭抗礼的人。而祁珏这边,大多出身寒门,根本找不出可以在朝中说得上话的人。即便祁珏再厉害,都不可能敌过霍家。
      倘若……王守廉一死,朝局必然动荡。
      我都能想通的道理,在场的人又有那一个人会想不通呢。
      特别是大哥,更是眉心紧促。
      傅怜之若有所思的看着祁珏,祁珏偏头,电光火石之间,二人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虽然我说不出原因,但我就是知道。
      在场之人没有一人出声打破这种奇怪的气氛,祁珏继续说道:“况且,王霍两氏只是近忧,远虑更在后头。氏族不破,即便没了王、霍,还会有张、李。大昭江山,迟早岌岌可危。”
      这话未免有些敏感,即便在这政治开明的大昭,也不是人人都敢说的。但一想到说这话的人是祁珏,便不再奇怪了。
      “氏族盘根错枝如参天大树,岂是一夕便可摘除的。”大哥轻抿一口酒,摇头道:“这事,我做不到,祁相也做不到,就连往昔的父亲都没办法做到。”
      祁珏一开折扇,放在胸前轻轻的悠闲的摇,勾唇笑道:“自然有一人可以做到。”
      大哥握着酒杯的手微颤,些许酒珠落在他的手上。他却倏然睁大了眼睛,眼中神采熠熠,极快的朝一旁看了一眼。
      旁边是……傅怜之。
      我眨了眨眼睛,不明白大哥为什么要看傅怜之。
      而且,我一直没想明白,大哥与萧钺自小相识,后来又在边疆共事,定是交情匪浅。可我从来没见他两私下见过面,倒是在文府遇到过傅怜之……可是那天,大哥还叮嘱我要同傅怜之保持距离,根本不想是有深厚交情的样子。
      到底是为什么呢。
      来到燕京,总觉得有些事情颠覆了我原来的认知。
      譬如朋友,原来朋友之间也并不一定是要志趣相合方能走到一起,敌人的敌人就可以是朋友;又譬如父子,并不是每个父亲都会一视同仁的对待子女,就像惠帝;再譬如夫妻,原来即使没有爱情,也可以走到一起共度一生。
      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再是我原来的认知。
      究竟是谁错了?是这个奇奇怪怪的燕京错了,还是……我自己错了?
      难道,是我自己活在梦里,别人都活在现实之中吗?!
      一般情况下,想不通的问题我不会耗费太多的时间去想明白。但是,一个人总要有些时候是清醒的,不能糊里糊涂的过一辈子。
      爹爹曾经教诲我说,糊涂是一种学问。该糊涂的时候糊涂,不该糊涂的时候绝对得清醒着。
      那么现在,我是该糊涂的过下去,还是清醒着去寻找答案呢?
      奇怪的大哥,奇怪的岐王,奇怪的祁珏,奇怪的惠帝,奇怪的傅怜之。
      我觉得好像又一张巨大而无形的网,正笼罩在我的头顶。
      燕京……皇城……。
      我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自己,一定要回去,回觐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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