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去尽同行客》废喵二黄

1、离队

　　1
　　“你跟方士谦你俩就都退役啊？剩下王杰希一孤家寡人带小孩儿？”
　　彼时陈舒白正靠着沙发底座，没个正行地瘫坐在方士谦家的地毯上刷pad，茶几上堆了一堆外卖盒子，沙发上还坐了一个几年没见的老队长。
　　她抬眼一笑：“是真打不动了。”
　　林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坐在懒人沙发上一言不发的王杰希，话到嘴边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陈舒白知道他想说什么。
　　她和王杰希同年出道，一起训练一起吃饭一起转型一起赢一起输，说是一路扶持都不为过。但是就这样，俩人关系还真说不上有多铁，哪怕微博上有些粉丝哭天喊地求他俩立地结婚，舞到热评一了也不见正主有多少互动。
　　熟吗？可太熟了。
　　关系好吗？不好说。
　　陈舒白一点都不奇怪。
　　最初只是小姑娘的嫉妒心作祟。她一开始玩的是神枪，中规中矩，在同队魔道学者的阴影下毫不出彩，一个赛季过去都鲜少有人能叫出她的名字。
　　那一年里王杰希这个名字成为了她父母攻击她的有力武器。家里本来就对她放弃高考这件事情意见极大，这下仿佛找到了什么极其严谨论据来论证不听老人言的悲剧性后果，说一意孤行要打游戏结果也打得不好，“要是像王杰希那样的放弃学业还有点价值，你这样的圈里都数不上号，出来连口饭都吃不上”。
　　这还算好听的。
　　她爸妈骂人不带脏字儿，但角度刁钻，每次交锋以后她都非常狼狈。最严重的一次是三赛季夏休，她拿了手机和钱包就摔门而出，站在楼道里哭得换不过来气，一边买了当天的机票回了战队。
　　陈舒白本来就话少，心里压了事以后，变得更加沉默寡言。王杰希也不是多活泼，小小年纪也不知道怎么当队长，跟队友那又想当领导又想当朋友，拿捏不好分寸，语气轻了重了的自己也控制不住，事后都后悔，再回来找补。跟陈舒白有过几次不大不小的矛盾，小姑娘看上去和和气气，其实犟得不行，表面看着退让了，心里其实非常不高兴。
　　甚至还因为这偷哭过。
　　后来陈舒白多吃了几年饭，慢慢也想通了。如果是自己，当年也不会比王杰希做得更好了。
　　都是十几岁愣头青，搁外边都还是能为了女孩儿打群架的年纪。就林杰忒不厚道，找了个继承人连队长带帐号卡一股脑扔到他肩上，一点儿过渡都没有，揠苗助长都不带这么快的，又要他会打游戏又要他会管理，熬到今天王队长还没秃也是奇迹。
　　就是那个狼狈的夏休，方士谦找她吃了顿饭，问她愿不愿意改玩狂剑。
　　也不知道怎么的，这一下就开了窍了。
　　四赛季队里还不敢直接让她换号，她每天完成了常规训练以后还得加练。
　　手感比神枪好太多了，她贪恋那种如鱼得水的感觉，有时候练起来什么都不记得，能一整天不吃不喝，直到王杰希或者方大奶把她耳机线拔了才感觉出饿来。
　　五赛季的时候，她拿着一个英姿飒爽的女狂剑号单人赛打头阵，干净利落地砍翻了鬼疑神迷，自此一鸣惊人。
　　团队赛陈舒白打得更没什么顾忌，她后面站的是职业圈最好的治疗。对于一个狂剑士来说，再没有什么比一个好奶妈更让人放心了。
　　方大奶露出一个悲壮的表情：“爸爸尽量不让你死我前头。”
　　陈舒白咧嘴一笑。
　　五赛季对她、对王杰希，都是一个转折点。一个疯了一样往外放，一个拧巴着往里收，一开始配合得非常不顺利。
　　有一回队内2v2，她和王杰希对方士谦李亦辉连输两盘，她实在是被队友的打法弄得憋屈，心态崩了，邪火上头，太阳下突突地跳着疼。第三场打了一半直接鼠标一拍不打了，拿下耳机问王杰希，你到底想怎么打，你到底想我怎么打。
　　要改打法一时半会改不回去，打出去一半了想起来了又自己犹豫，磨磨叽叽，这特么能是王杰希？
　　她一贯脾气好，不发火，队里人缘也好。乍一发作起来，连方士谦都被镇住了。
　　其实话一出口她就有点后悔了。外人看得简单，王杰希封印了魔术师打法，王杰希为了大局着想，王杰希赢了，王杰希真棒。但是改打法对于职业选手来说基本等于改思维逻辑，况且是逼着自己往不顺手的方向拧，谈何容易。
　　然后王杰希和她异口同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俩人你看我我看你，愣了一下，都笑了。
　　然后陈舒白就被愤怒的方士谦拎过去加训了，小王队长主动申请作陪。
　　俩人都憋了股劲儿，一块儿不知道加了多少训，一年里没少被方士谦骂得狗血喷头（“他先来你再来你俩特么总有一个奶不住”），然后一路磕磕碰碰地走到了冠军领奖台。
　　李亦辉笑呵呵地把奖杯递给她，她脑子是木的手也是木的，好像只能感觉到心脏在怦怦跳动，没忍住就哭了。
　　哦，想起来了。
　　王杰希那时候拿自己的袖口给她擦了一下眼泪。自那以后，一个名叫“洁白党”神秘组织蓬勃发展起来，直至陈舒白退役都没有消停。
　　都赖王杰希。

　　2
　　其实叫王杰希自己感觉，最开始他在队里的地位没有后来传的那么邪乎。
　　只不过是敢跟他开玩笑的一个一个都走了，林杰，方士谦，于震，陈舒白，邓复升，最后九赛季还送走了李亦辉。连大院儿西门那只老猫都没了，留下了一堆毛色杂杂拉拉的小崽儿，过了个冬天，也没剩下几只。
　　噢，不对，陈舒白也不怎么跟他开玩笑。
　　只是摔了耳机骂过他而已。
　　剩下一堆小辈和一个许斌，连六赛季出道的周烨柏都能是个大人了，借他们一人一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跟他没大没小。
　　七赛季以后，才有单亲爸爸、独裁专政这种传言，在圈子里慢慢传开。
　　但是说实话，他是很喜欢这种感觉的。他的意见会得到最大限度的尊重与保留，他的想法会集全队之力去落实执行，微草仿佛是他最得意的作品，正在潜移默化地被打上王杰希的个人烙印。
　　是很好，很不错。只不过有时候自己加训完以后一转头，方士谦和陈舒白的位置空空荡荡，稍微有点儿不习惯。
　　八赛季全明星的时候，镜头抓到了观众席的陈舒白，给推了个特写。她被场馆的空调吹得脸红扑扑的，看上去开心得很，正眉开眼笑地和旁边的女伴说着什么。
　　你行，来了不说就算了，你特么居然领了周泽楷的应援手幅。
　　王杰希对陈舒白的心思其实早就有了。
　　多正常啊，近水楼台，她长得又漂亮，性格也好，他这个工作性质也接触不到多少别的异性。加之一起经历了微草的风风雨雨，不止是朋友更是同袍，不知道那次交集就动了心，为了不影响成绩只能自己默默压抑，甚至有过刻意的躲避。
　　他对微草可真是太好了，孝敬亲爹似的，封印了自己最顺手的打法不说，还封印了自己那颗情窦初开的少男心。
　　他自认为两个人之间已经默契到心照不宣，试问除了他陈舒白还能喜欢谁？方士谦？黄少天？还是她一手发掘的刘小别？
　　闹呢。
　　谁知道转头姑娘跟他说，队长我跟你商量个事儿啊，我不想打了，想退役。
　　七赛季微草艰难地迎来了第二个冠军，但是将要送走一个最可靠的治疗，还有一个所向披靡的攻坚。领奖台上陈舒白又哭了，好像每次打完总决赛她都得哭一下，跟个什么仪式一样。方士谦比她哭得还惨，领着几个大男人哭得抽抽搭搭，然后过来紧紧抱了王杰希一下，说谢谢队长。
　　两顿散伙饭，几杯混着心里话的酒，这些人仿佛是过了一个漫长的夏令营，出了门就见不上几面了。
　　吃完饭，他和陈舒白在夜色里并肩往回走。
　　队友们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走得很快，跟他们拉了很大一段距离，大到哪怕他现在表白都没人能听见。
　　憋了一肚子话要说，结果什么也说不出来，末了叹息一般任性地说了句近乎抱怨的话。
　　“你俩真行，就剩我一人儿啊？”
　　陈舒白也喝了不少，答非所问，笑着说，队长，微草以后也会很好的，会非常好的。
　　“嗯，活儿都留着让我一人干？”
　　“你这么说，队长，”她还是在笑，“好像我始乱终弃一样。”
　　王杰希突然就有点生气。不知道是酒精的催化作用让压抑了好几年的感情不甘心地冒了个头，还是因为她当时的语气太过轻慢，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在耿耿于怀，而丫根本就心大地不当回事，又或者是这个人他太过熟悉，熟悉到根本不用在她面前隐藏自己的恶劣情绪。
　　他负气地说：“你就是。”
　　说完以后，甩下震惊的陈舒白大踏步走回了宿舍。
　　方士谦在他身后“啧”了一声，骂了一句，个怂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