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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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就该遇山开路，逢水架桥。”
所以说，众生皆苦，唯有向阳。
文艺汇演完美落幕的同时，已是日落的黄昏时刻，大地一片金黄，让余兰隐约有种预感，预感到她的人生刚刚开始，一切都会是崭新的。
她开始渐渐懂得了之前向阳口中所说的奔赴和梦想，她爱上了这个舞台，爱上了手里拿着的麦克，爱上了站在舞台上对着麦克讲话的自己。还爱上了每当说完话以后就会响起的如雷鸣般的掌声，以及那缕不可忽视的耀眼的阳光。
他就站在人群里，满眼笑意地看着自己，眸光熠熠，又温柔似水。
他，就在那里。
终于结束了报幕工作的余兰下了台，一心想要穿过人群，想要越过险阻，想要奔向他，想得到一句表扬，哪怕只有一句就好。
可她没能如愿。
“余兰，你等一下再走。” 总负责人叔叔叫住了要离开的她，“今天你救了场，而且表现得很不错，这是给你的酬劳。”
是一张红色的毛爷爷。
面前这个叔叔把它递到了自己眼前，余兰紧张到屏气凝神，她僵僵地伸出双手接过。这是她第一次知道，钱，竟然是这么的薄，就像纸一样。
这种感觉很奇妙，第一次凭自己的努力赚到的钱，好像和其他的钱不太一样。
说不出的，格外好看。
接过钱的她恭恭敬敬地向那位大叔叔致了一个九十度的敬，然后转过头朝着刚刚向阳的方向，眉飞色舞地隔着人群挥动着手中的红色钱币。
她的模样有些好笑，手中挥舞着钱币像是在摇旗，阳光下灿烂的笑似是无声的呐喊。
这是向阳第一次看到如此鲜活的余兰，隔着人群的她，明亮且耀眼，梨涡深深，眉眼雀跃。
隔着人群看去，只用一眼，就能捕捉到她的美好，以至于向阳都看愣了。小小的她站在那里，渐渐被人流淹没，他们之间的距离不算远，却隔着许多人。
他知道，她就在前面，所以即使隔着千山万水，向阳也想努力地奔赴她。他拨开人群，开辟出一条通向她的路，几个大步就来到了她的身边。
他憋着笑，“你傻不傻，举着钱干嘛？”
“我赚的。”余兰笑容明媚，“这是我第一次赚钱，虽然不多，但也足够我开心好久了，感谢Adam。”
她清澈的眸子里装满了整个向阳，道谢的样子认真又严肃，那只高举的手落下，两手最终合十于胸前，摆出一副感谢的许愿样，还夸张地拜了一拜，仿佛是个虔诚的信徒。
而他，才是她的信仰。
向阳被她突如其来的郑重搞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不慎在意地揉了揉她的发顶，与以往每次不同的是，这次他的手下发丝的触感异常松软，指尖仿佛有电流经过，流经血液，心脏，最终直抵灵魂。
他慌张地落下了手故作镇定，却在没人注意的地方抓紧了裤线，“一点小忙而已，见外了不是，你谢什么。”
他的语气也佯装出了无所谓的轻松，貌似淡定。但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说完那些话以后再不敢和面前的她对视一眼。
向阳扫视四周，立刻转移话题，“啊，汇演结束了，大家原本在那边，咦？现在都跑去哪里了，走，快找一找，估计都上了车，你紧跟着我，不要……” 跟丢。
一只手还紧握着钱币的余兰一时间很难为情，她以为向阳根本并不在意，因为他的反应过于淡定。余兰眼中划过一抹失望，低下头默默收起了那张鲜红的纸币，小心翼翼地存放在口袋，可当她再抬头看向前方时，早已不见了向阳的身影。
“Adam！” 余兰试图拨开人群的缝隙努力寻觅，却早已被拥挤的人群冲散，“向……向阳？” 她费力地向四周张望，又喊了一声，可是声音却被淹没在了人群之中。
她被来来往往的乡亲们撞来撞去，一会随着人群向左，一会儿又向右，此时的余兰真的就成了弱小无助的浮萍，直到被撞到一边的角落，才得以喘息。
在这期间，她没有看到一个队友，没有见到一个支教的朋友，也没有找到任何一个她的伙伴。
“咦，小姑娘，你不就是台上说话的人吗？” 有个老阿婆认出了她，却说着余兰根本都听不懂的话，“你怎么还在这？我看你们支教的学生们都往那边走了。”
阿婆边说边用手指了指与她面对着的截然不同的方向，余兰大概知道了她的意思。
“谢谢，阿婆。”余兰懵懂地道了谢，趁着人群散去，顺着阿婆指的方向走了十多分钟，还是没有一张脸熟的面孔，也没有人穿着支教的队服。
面前是个路口，两条岔路上都是当地的乡亲，陌生的面孔都带着好奇，可在此时的她看来，每一张都是不怀好意。
她不敢再走了，不敢向前，不敢和任何人搭话，她就站在原地打转，心急如焚。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她在原地转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日头已经快要褪尽，天空已经泛白，她心生出很多假设，每一种假设都让人绝望。
或许他们根本没有等自己就坐车回去了，或许她们走的根本就不是这个方向，或许她们压根没发现自己丢了，或许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人贩子将女学生拐骗卖到山沟】【被不明人士迷昏卖肾卖器官的新闻】……
这些负面的新闻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更是打破了她所有的心理防线，余兰绝望地蹲在原地。
啪嗒——啪嗒——啪嗒——
晶莹剔透的泪珠儿顺着脸颊，一颗又一颗，颗颗滑落。有的流进脖颈，肌肤微凉；有的落到地面，浸湿黄土……
还有的像把匕首，刺透眼膜，扎进心脏。
向阳找了回来。
在他终于找到大部队的时候，那份疯狂的悸动才渐渐退却，转头再去看她时，身边已是空空如也。
他疯了一样地转身扒着人群找了好久，都没有看到她。他逮到人就问，有没有看到刚刚台上报幕的那个小姑娘，得到的都是事不关己的回答，抑或是他完全听不懂的浓重乡音，好在也有几个好心人给他指了路。
兜兜转转，绕了好远。
其实这里的路都是通的，他终于从一个岔路走出，隔着大老远就看到了蹲在路的尽头哭泣的她，缩成一小团，无助又难过。
“露娜，我在这里。” 向阳先是向她大喊了一声。
听到熟悉的声音，余兰才泪眼模糊地望向前方，那人在朦胧中几步并一步，大步跨向她，最终停在她面前，也蹲下身去，温柔地就是一句轻哄，“不哭，前面有路。”
本来都快要停止哭泣的余兰在听到他的安慰时再次溃不成军，她哭得更大声，“我以为……呜呜呜……你丢下我了……我以为……我以为你忘记我了……呜呜呜……我以为……我再也回不了家了……呜呜呜……”
她的哭声突然一下子变得嚎啕，口中的话也是句句委屈到哽咽，向阳听得心阵阵抽疼，他手忙脚乱到无措。
他明明是个医学生，却根本应对不了这样的病症。
他只知道无措地伸手，机械地抹去她脸上的泪痕，一遍又一遍，脑中的语言系统也受到了干扰，只能对她的话作出回应。
“不哭，不哭了好不好，是我不好，是我把你弄丢了，不过我没有，没有忘记你……我这不就来接你回……家……了么……”
沉浸在哭泣中的余兰没有注意他口中的“家”变成了弱读，也没注意到他的异样。相反，许是将恐惧彻底地发泄了出来，也得到了想听的安慰，从大声哭泣变成了小声抽泣，过了良久，又变成了埋着头不好意思的静默无声。
看她像鸵鸟一样扎进土里，闷声不响，向阳抽搐的心疼终于有所缓解，也从异样中迅速回归到正常，轻问，“你好了？不再哭了？”
“嗯……”余兰点头，“好了，不哭了。”
闷闷的，奶声奶气，还是浸着头。
“我错了。”
莫名其妙就是一句道歉，让余兰也莫名其妙地跟着抬起了她羞愧的头，“你为什么……要道歉？”
“我很抱歉。”
向阳的眼神无比真诚，道歉也无比诚恳。
“把你弄丢了很抱歉，让你害怕了很抱歉，还有——”
“你们俩在这儿干嘛呢？所有人都在等你们……”孙雨彤气势汹汹地上前一顿数落，然后发现情况不对，“等了俩个多小时……嗯？怎么了？余兰你怎么哭了？”
“没事，刚刚人太多，我走丢了，Adam才找到我。”余兰红肿的眼睛里写满愧疚，“抱歉让你们等久了。”
走在两个小姑娘身后的向阳看着被另一个女生挽着手的余兰纤瘦的背影，他神色晦暗一片，为她擦泪的手也轻轻攥紧，仿佛此刻还能感受到她泪水的湿润。
还有——
让你哭了，我很抱歉。
回到大巴上坐好的余兰不经意间回头，就看到了坐在她后排目视前方的向阳，回头就是四目相对，依旧是抱歉的模样。
她嘴角勾起，乖巧地说道，“你不用抱歉，是我没有跟上你，刚刚我是有点害怕，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车厢已经暗了下来，向阳低低地‘嗯’了一声，起身来到她身边，坐在她旁边的座位，然后在黑暗里一声不吭。
沉默了良久，余兰才从身边听到了一句沙哑的，像在哀悼，也像是乞求的话。
“以后，能不能——”
她不解地侧过头，注视着他暗夜中的深窝眼，与往日有阳光散落时的眼睛大不相同，此刻里面仿佛充斥着无尽的悲伤，像是漩涡一般。
深陷漩涡的余兰屏住呼吸，听他低沉的蹦出了两个仿佛是难以启齿的字眼。
“不哭。”
余兰盯着那双眼半秒，马上就重重地点了点头，又怕他因为太暗看不到，轻轻地靠近，在他耳边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以后能不能不哭。
“能。”
声音轻柔，却道出了信誓旦旦的诺言，乖巧得过了分。
她真的再没有哭过，可是那双悲伤的眼却成了余兰以后的午夜梦回。
你不用抱歉的，是因为我还没有赶上，倘若奔赴你需要翻越高山，那山便越高越好。
因为道路若是平坦，就失去了奔赴的意义。
因为前面，始终有路。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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