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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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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言之凿凿认定是百里氏族偷取了天蚕庄的神物?又是何神物?”户绾反被卞桑兰将了一军,逞不得口舌之快,当即眼波流转,顿了顿,郑重道:“我想卞庄主本无意与我们为敌,不过是想要回属于天蚕庄的物件,何必非要置我们于死地。百里氏族死绝了于你有何益处,除了满身血债,亦难觅神物踪迹。我不确定百里一族有没有偷取天蚕庄的物件,若没有,你便令数百人蒙冤而死,若有,我们愿意物归原主。然而你至始至终对神物的具细闭口不谈,我们纵使有心归还亦无从着手。”
户绾言辞诚恳,并没有一味否决百里氏族的卑劣行径,卞桑兰不禁略感宽慰。此前多番前来与其他人交涉,无一不是信誓旦旦辩解清白并声声厉责卞桑兰诬陷,着实令她身心疲惫懒得多言。
“天蚕甲!我只想要回天蚕甲。”卞桑兰拨开额前的发丝,旋即下了马,举手投足间娇俏可人却又暗含风韵,当真是名副其实的妖女,直令人移不开眼。“我曾多次向你们讨要无果才出此下策,不得已施术感应天蚕甲。若它不在苍塞,你们便不会受巫术影响而自相残杀。落到这般境地,也是自食其果。”
百里弥音和户绾听闻此言面面相觑。户绾虽有怀疑百里氏族拿了天蚕庄的物件,方才那番话也只是缓兵之计,却不曾想到竟坐实了百里氏族偷盗的罪名,甚至受其所累。
“天蚕甲是何形状?”百里弥音敛眸冷冷盯着卞桑兰问。
“形似龟壳,若掌大,底腹刻有上古巫文。”卞桑兰说罢饶有兴致看着百里弥音,轻笑道:“你一副与我有血海深仇的模样,论起来却是咎由自取,可憋屈?”
卞桑兰的随从相继策马回来,马匹不敢靠近蝠雁,只远远在旁边徘徊,如众星拱月般将岿然不动的蝠雁围在中间。百里弥音被道中心事,抿唇无言。最为憋屈的并非理亏,而是仇人当前不仅不能杀而后快以泄心头之恨,还有求于她。
户绾悄悄攥住百里弥音的衣袖轻轻扯了扯聊以安抚她的情绪,知道她一身傲骨,断然不会放低姿态张口请求,别一言不合动起手来便好。户绾愿意替她承担所有卑微,遂向卞桑兰恳求道:“给我们一些时日,我们定将天蚕甲找出来双手奉还,你可否先解开苍塞的巫咒?”
“施术忒累,我不愿意。”户绾的举动落在卞桑兰眼里,只见她唇角微扬仰头直视百里弥音,挑衅道:“除非……你求我。”
百里弥音经不起激,眼神顿时犀利起来,二话不说跃下鸟背,与此同时迅速抽出短鞭狠狠朝卞桑兰甩去。不愿意便打到她愿意,何需求。
“阿音……”户绾来不及阻止,抬手想拉住百里弥音,却落了空。
短鞭在百里弥音手里虎虎生风,攻势凌厉招招直逼卞桑兰面门。卞桑兰亦从容不惧,但见她身形轻巧灵逸,见招拆招,总能躲开百里弥音来势汹汹的鞭打,每每化险为夷。
见俩人动武,天蚕庄的人纷纷下马围将过来虎视眈眈盯着百里弥音,只待卞桑兰一声令下便群起而攻之。一旁观战的户绾则焦灼不安,这一交手且不说解决苍塞的危难,但看卞桑兰在只守不攻的情况下亦没有落下风,足见她身手非凡,与百里弥音难分伯仲。若制服不了她又开罪了她,那百里氏族的处境便是穷途末路的定局。
过了百招,百里弥音越发浮躁,誓要让卞桑兰吃上一鞭方休,短鞭起落越发急促狠绝,鞭梢爆响不绝于耳。她的鞭子若打在身上怕是要掀掉一块皮肉,观战的人不禁暗自发怵。此时卞桑兰方觉难以招架,不似之前那般轻松敏捷,大抵亦有些体力不支,反应稍一迟钝便遭了鞭及,当即脚步踉跄跌坐在地。
“庄主!”天蚕庄的人不约而同惊呼,随后拉开架势逼近百里弥音。
百里弥音疲于应战,索性躬身扼住卞桑兰的脖颈,一把将她提起时才发现她口吐鲜血,看样子伤势不轻。百里弥音心生讶异,分明只是被鞭尾甩了一下,作为习武之人,纵使承其两三鞭亦不至于受内伤。然而百里弥音亦无意探究,果断擒住卞桑兰的腰身运起内力纵身飞上鸟背。掳了天蚕庄的庄主,罔顾底下的喽啰如何叫嚣,径自驭起蝠雁直上青天。
蝠雁似通灵性,腾空而起时顺势利用厚实的羽翼大刀阔斧扫了一圈,当即只见地面旋风飞雪,人仰马翻。
户绾伸手扶过卞桑兰,借着搀扶之举不动声色给她诊了脉。
“我手无寸铁,你倒也不曾手下留情。”卞桑兰娇嗔道。尽管未受善待,却无半分气恼。见百里弥音脸色阴沉,不禁腹诽她是个冰雪捏成的人儿,丝毫不懂怜香惜玉。
“你的巫术残害我百里氏族数百条人命,我没杀你已是手下留情。”百里弥音在户绾身侧盘腿而坐,沉声道:“今夜若我族人依旧心智迷乱,我便拿你祭奠,再踏平天蚕庄。”
“呵呵……”卞桑兰笑声清脆如银铃,眼眸却略微浮起倦色。“你现在不杀我是有求于我,待我解了咒,你又安能放过我,倒不如同归于尽好了。”
噤声失语的百里弥音垂眸沉思,一时没了主意。拿卞桑兰毫无办法,杀也不是,不杀也不妥。她既看穿即使解了咒百里弥音亦不会善罢甘休饶过她,却又留了转圜的余地,只消百里弥音求她。百里弥音全然琢磨不透卞桑兰究竟在想什么。
“卞庄主,你脉沉鼓噪邪郁于里,内息紊乱气血阻滞……你的内伤很严重,怕是拖了些时日吧?”户绾凝眉问道。依脉象看,卞桑兰正经受着内伤的苦痛折磨,少则月余,面上竟不显恙态,得何其隐忍方能如若无事人一般。
卞桑兰眯起眼打量着户绾,没料到她精通医术,一语道破自己的伤情。
“经脉不畅且行气孱弱,再不治疗恐将结损,不是我危言耸听,届时脏腑衰陷便回天乏术了。”户绾见卞桑兰缄默,出于医者仁心,只好温言相劝。“你当尽快抓几剂药石煎服,再悉心调养月余方可无虞。”
“她想杀我,你想救我,你们苍塞的人当真有趣得很。”卞桑兰笑道。
“实不相瞒,鄙姓户名绾,行医多年,并非苍塞人士。治病救人乃医者本分,我不过好言提醒,谈不上救治。你的伤势有多严重,毋需我多言,你心里自有数,若觅不到医术高明的郎中,只怕收效甚微,无法药到病除,久病则成疾。适巧我有良方……”
“条件是要我施术解开天蚕甲的巫咒?”
“非也!我的条件是莫再强人所难,何苦非要逼迫阿音开口求你。”户绾明眸善睐,定定看着卞桑兰胸有成竹道:“你既坦言只要她求你便愿施术,可见你并未顾虑她会过河拆桥取你性命,权因你留有后招得以保全自己。你对天蚕甲志在必得,不惜罔顾百里氏族数百条生灵,断无可能落个玉石俱焚的下场。何况你眼下身负重伤,不是阿音的对手,她求与不求,施术解咒都已势在必行,不是吗?论起来,我的良方纯属白赠,何来的条件。”
一席话听得百里弥音茅塞顿开,原来卞桑兰无非想羞辱自己,纵使不屈求于她,她亦会施术解咒,自己却听信了她的鬼话,担心她真来个玉石俱烬。
“我倒是小觑了你,看来你不仅医术高明,还聪慧绝伦。”卞桑兰歪着头凑到户绾眼前眨了眨眼,悄声道:“那你猜猜我留了什么后招。”
户绾坐正身子,对卞桑兰的狐媚态感到不适。她抿唇一笑,淡然道:“百里氏族已是西风残照,除了族人的性命,已无甚可牵制他们。我猜曾去声讨天蚕庄的人悉数落入你手,你尚留着他们的性命。”
“他们不自量力要寻死,我作何留着他们的性命。”
“百里氏族与你已然结下深仇大恨,巴不得将你千刀万剐,而你身负重伤,真要交起手来未必有胜算。在未知苍塞尚有几人存活的情况下,竟只带寥寥几个随从有恃无恐在苍塞招摇,若不是你手握着他们的生杀大权,何以敢贸然前来。”
“哈哈哈……你莫不是诸葛转世,所言不差,令我折服。” 卞桑兰眼底满含惊赞之色,稍纵,她转头凝着百里弥音道:“姓百里的,你可听清楚了?只有我毫发无损回到天蚕庄,你那些族人方得以保全性命,请你待我客气些。”
百里弥音轻哼一声,不屑搭理。满腔仇怨不得宣泄,甭提心里多不畅快了。
绛霄峰內,掌祭和百里元正在筹备祭礼,见到来人蓦然怔住了,均不解她们仨人怎会一道回来,但瞧卞桑兰悠然自得俨如上宾的模样,不似被挟制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