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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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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杵在门外做甚?”卞桑兰探头扫了眼房内,没看见户绾,遂问:“户大夫呢?”
“你找她做甚?”
卞桑兰以为户绾在隔壁的厢房歇下了,眼下能和百里弥音独处,她感到愉悦,又略觉局促,笑道:“我不找她,我找你。”
“你找我做甚?”
“我已经将铜鸮翻来覆去看了个遍,发现它的眼睛里刻了些歪歪扭扭的文字,和帛书上的字体如出一辙,户大夫道是殓文。你是祭司,通识殓文,想必知晓铜鸮上殓文的意思,多半与开启铜鸮之法息息相关,你且告诉我呗。”
“我告诉过你了。”百里弥音敛敛眸,道:“晓月天分,巫祝降仪,媒引卜化,灵血点金甲,赤羽昭密约,遁开阵八门,蟠螭伏首,鸮尊启封。”
“呃......原来就是这个啊。”卞桑兰想起百里弥音确实有说过这个启示,只是太长了,她记不住。“你能不能写下来给我?待我回去再好好琢磨。”
百里弥音眼里虽透着厌烦,却二话不说转身回屋寻纸笔。
卞桑兰紧随其后进了门,一眼看到户绾的披风搭在屏风上,不禁翻了个白眼。她不想看到百里弥音和户绾如胶似漆,有意安排了两间厢房,看来另一间又得空置着。卞桑兰绕过屏风,见床榻上无人,随口探问道:“户大夫上哪去了,怎没在屋里?”
百里弥音伏案书写,不欲与卞桑兰闲话。她面容沉静,眉目隽秀,手指修长,执笔专注的模样令卞桑兰不忍打扰。卞桑兰站在屏风旁,眼神在百里弥音身上流连,久久挪不开眼。
须臾,百里弥音搁下毛笔,吹了吹案上的纸笺,抬头却发现卞桑兰痴痴地看着自己。百里弥音面露不解,她偏着头审视卞桑兰,目光如炬,无声地制止卞桑兰眷顾的眼神。
“写......写好了?”对上百里弥音探究的目光,活像偷窥被逮个正着,卞桑兰才惊觉失仪。
墨迹未干,百里弥音屈起手指,叩了叩桌面,示意卞桑兰自己过来拿。
卞桑兰走近书案,原本还为方才的失态感到难为情,甫一见百里弥音的字迹,当即噗嗤一笑,打趣道:“刚才看你执笔写得有模有样,颇有大家风范,没想到竟写出这样潦草的字迹来,也忒丑了。这要不细辨,哪能知道你写的是甚,如鬼画符般,叫人费眼得很。”
“嫌丑,你自己写。”百里弥音也不恼,对于自己的字迹,她有深刻的认知。她惯来书写殓文,迂绕的走笔已是积习难改,姑且能辨认即可,不求工整。
“倒也不必,将就看呗。”卞桑兰双手拿起纸笺,拧着眉认真看着纸上的字迹,确保每一个字都可辨识。这几行字至关重要,只要破解字里的玄机,金丹卷便唾手可得。思及此,卞桑兰忽而望向百里弥音,问:“你就不担心我知道如何开启铜鸮之后,会将你们赶尽杀绝?”
“你倒是提醒了我差点忘了有件事要提醒你。”
“何事?”
“长生术秘方中有一味药引极其稀缺,若没有这味药引,金丹卷不过是废纸一张。而这味药引子的出处,普天之下只有我百里氏族能找到,因此,你若想拥有金丹卷,少不得我百里氏族相助。亡我族,于你无益。”
“是哪味药引子?”
“灵血,用来点金甲的灵血。”
“何为灵血?”
“无可奉告。”为了给百里氏族留一份保障,百里弥音自然不会告诉卞桑兰灵血便是凤凰血,亦不会让她知道自己身上流着金丹卷的药引子。虽说三身族长老陵寝里的凤凰存亡难断,然谁也说不准天下是否还有另一只凤凰存在。
“不说便罢。”卞桑兰虽好奇,却也无意深究。她生怕百里弥音误解自己,解释道:“放心吧,我不愿与你为敌,何况百里氏族与我巫族同为三身族后裔,理应互相照应,我又怎会图谋不轨。”
“别说得好像你放了我们一马似的,以为仗着巫术能为所欲为,要灭我族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别忘了,你的诛心术对我完全没有影响,我自有方法保全我的族人。若想与我为敌,我便放出殓谷下的骨虿,你可是见识过它们何其阴毒,毋须我多言,别说区区一个天蚕庄,便是蚕食朝国也不在话下。我不追究此前你荼害苍塞数百族人性命,你当感恩戴德才是。”
一想到冰窟内蓝幽幽的骨虿,卞桑兰不禁打了个寒颤。即便如此,她还是忍不住想知道百里弥音不受诛心术蛊惑与骨虿择食的个中缘由。“既然我们已达成共识,往后两族将和平共处,那你能不能如实告诉我,为何我们能在骨虿堆中全身而退,而唯独水护法下场凄惨?还有,诛心术能蛊惑众人,为何你能幸免于难?”
百里弥音冷冷睨着卞桑兰,道:“无可奉告。”
百里弥音态度坚决,打定主意要隐瞒自己,卞桑兰甚觉气愤,却又无可奈何。这些疑问盘旋在她心头,如蚂蚁爬犁似的,挠得她心痒难耐,越无解越积郁。她深深吐了口气,掩不住烦躁的情绪,蹙眉道:“就会故弄玄虚,让人以为你有多大本领,其实不过纯属侥幸罢,怕是连你自己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激将法,百里弥音不吃这一套,依旧冷眼看着卞桑兰,似乎在嘲笑她幼稚。
卞桑兰堵着气,动作粗鲁折好手里的纸笺,转身欲走。
“喂,你给我找几册书籍来。”百里弥音叫住卞桑兰,道:“绾儿闲时可以看看,聊以解闷。”
“喂?百里弥音,你懂不懂礼貌,难道我没有名字?”卞桑兰本来就在气头上,听到百里弥音如此唤她,又提及户绾,她更是恼火,当即柳眉一竖,瞪着百里弥音厉色道:“没人教过你如何请求别人吗?”
请求?百里弥音心忖,这不是请求,这分明是吩咐。然而见卞桑兰生气,她也不想火上浇油。她敛敛眸,道:“卞桑兰,请你找几册书籍给我。”
“......”在卞桑兰看来,百里弥音不过是为了户绾才愿意喊自己的名字,火气半点未消,甚至渐长。然而百里弥音毕竟换了口吻与她说话,她也不好再撒气,只得压抑着心头不快,闷闷道:“等着。”
户绾梳洗回来,适巧遇上怒气冲冲夺门而出的卞桑兰,正欲唤她,却瞧她脸色不善,还冷不丁遭了她一个白眼,户绾立马识相地缄了口,一头雾水目送她扬长而去。
回了房,见百里弥音一派悠闲地坐在书案前写字,户绾不禁放缓脚步,踮着脚悄悄靠近百里弥音,想看看她在写甚。户绾疏忽了,百里弥音素来警惕,一点风吹草动亦瞒不过她耳目,又怎会不知有人近身。百里弥音俨然恭候着来人,户绾甫才行至跟前,尚来不及看清纸上的字,手腕却蓦地被钳住,只稍轻轻一带,户绾已整个人跌坐在百里弥音的腿上。
“绾儿不自量力,想偷袭,我可不会让你得逞。”百里弥音不无得意。
“我才没想偷袭你,我只是想......看看你在写什么。”户绾不过是想偷看而已。
刚出浴的户绾身上带着沁人心脾的馨香,湿漉漉的秀发披散着,遮住她微微起伏的胸口。脸颊上还残留着沐浴时热水蒸腾出的潮红,一双灵动清澈的杏眼此刻依稀含羞露怯,愈发显得她娇弱柔美,楚楚动人。软玉温香在怀,百里弥音凝视着户绾,已是心猿意马,不自觉抚上她的唇角,想一亲芳泽。此时,户绾亦没有心思去看百里弥音写的何字,她对上百里弥音含情脉脉的目光,止不住心如鼓擂。
百里弥音探过身,与户绾近在咫尺。她的鼻息喷薄在户绾脸上,吻却迟迟未落下。她的手绕到户绾身后,取了纸,方才退开了些,随后扬着手里的纸笺,轻声道:“绾儿不是要看我写的甚吗?坐我腿上看怕是不太雅观,不如你先起来。”
“......”户绾错愕,分明是百里弥音拉着自己坐到她腿上,如今反而嫌自己行为不雅了。“你倒归咎起我来,若非你使然,我......我怎会......这般。”
“我并非归咎你,只是提醒你罢,若不然,一会合该你来归咎我了,毕竟......”百里弥音顿了顿,故意等到门外脚步声临近,才说:“来人了。”
户绾闻言,慌乱起身,紧张地盯着门口,才想起房门一直未关,一时竟如做贼般心虚。果不其然,户绾刚站定,天蚕庄的木护法捧着一摞书籍堪堪出现在门前。户绾心想,幸好百里弥音出言提醒,若方才的情形被木护法看了去,该何其难堪,那她还真要把账算到百里弥音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