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1、第二十一章 ...
-
“庄主......”目不转睛盯着前方的护法突然看到涌动的骨虿似受惊了般顿了顿,随后又争先恐后退开。来势汹汹,去势仓皇,护法惊愕不已。
埋头躲在百里弥音身后的卞桑兰颇躁狂,未闻护法有下文,眉目逐渐盈满不耐,低叱道:“作甚!”
“它们走了。”护法说。
卞桑兰闻言,自百里弥音身后抬起头,放眼一瞧,只见骨虿如潮水般退开,她不禁眨眨眼,有些难以置信。方才还以为自己命不久矣,转眼竟安然无恙脱了身,一时恍如做梦,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喃喃道:“就......走了?”
户绾轻笑,打趣道:“卞庄主此言怎还透露着依依不舍的况味,莫不是未与骨虿交锋而心生遗憾?”
“......”卞桑兰朝户绾翻了个白眼,不作声。
“走罢。”百里弥音见骨虿隐没,执着户绾的手率先朝冰窟深处走去。
瞥见前面俩人交握的手,卞桑兰心思微动。然当下比起俩人的关系,她更好奇骨虿为何不战而退。她迈开步子紧随百里弥音身后,问道:“百里弥音,我看骨虿也无甚危险,你昨日可是招惹了它们?”
百里弥音置若罔闻。户绾只觉好笑,若骨虿不犯人,方才成群结队向众人涌来,难不成是特地出来表示欢迎吗。
“方才那些东西真的是你们掌祭口中耸人听闻的骨虿吗?”卞桑兰自顾自说:“莫不是他老眼昏花,看错了罢。再说,他此前也不曾亲见,所知不过书里所写,不可尽信。我等亦无需过于紧......”
百里弥音被卞桑兰吵得头疼,猛然驻足,转过身,冷眼睨着卞桑兰。
卞桑兰来不及收住脚步,猝然撞进百里弥音怀里,“张”字抿在唇间,微微涨红了脸。
“你能不能安静一点!”百里弥音语气不耐。
“......”卞桑兰默默退开一步,低垂着头,竟乖巧地不再出声。
这般别扭的模样落在户绾眼里,一下将卞桑兰的小女心思看得透彻。此前种种,户绾尚可宽慰自己过于敏感,猜疑卞桑兰对百里弥音怀着别样的情意,当下便笃定了这种想法。
户绾敛敛眸,掩盖心头不适。闷闷暗想,量百里弥音是块冰山,卞桑兰竟还上赶着靠上来作甚,纳凉吗!
一干人沉默前行,越往深处走,气温越低。卞桑兰不住吸着鼻子,双手冻得发青,打颤的牙关正想抱怨冰窟非生人可消受,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生怕遭到百里弥音嫌弃。她虽是练家子,然而毕竟有恙在身,即便穿得厚实也抵不住刺骨的严寒,此刻堪比户绾虚弱。
“阿嚏......阿嚏......”
听到卞桑兰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唤起户绾身为大夫的觉悟。她最清楚卞桑兰的身体状况,经此一番折腾,病情势必加重。对于病患,户绾心生怜悯,当即挣脱百里弥音的手,回身关切道:“卞庄主,此地阴寒,你身子骨赢弱,还撑得住吗?”
“有户大夫在,岂有撑不住的道理。”卞桑兰咧开泛白的唇瓣,对户绾露齿一笑。自己嚷着要下来,剩下的路程硬着头皮也得走完,若现在打道回府,百里弥音指不定会如何鄙夷自己。
“受不住了便说一声,切莫硬撑,你的伤势可经不起任何闪失。”
“呃......户大夫若放心不下,不妨与我并行,一路也好稍加搀扶着我。”卞桑兰概也捉摸透了户绾的性子,便以病患之名,安然使唤起她来。自己并非真的需要搀扶,只不过看到她与百里弥音并肩执手,有些郁闷罢。
“也好。”户绾不作多想,伸手搀过卞桑兰。
“......”百里弥音被晾到一边,觑着病怏怏的卞桑兰,不欲计较。
冰窟内蜿蜒的甬道逐渐呈下坡之势,虽属平缓,然而脚踩在冰面上无甚附着力,一行人不敢掉以轻心,生怕稍不留意便会四仰八叉滑出去。
户绾挽着卞桑兰,目光却专注于脚尖,小心翼翼地行走。不多时,脚畔一抹青绿遁入眼帘,在剔透的寒冰中尤为明显。户绾驻足,目不转睛细看去,只见一株约掌长的青草被冰封在脚下。青草有枝有叶有根须,就像生长在冰层里头,苍翠挺拔。
卞桑兰见户绾突然停下,惑然道:“户大夫?”
“嗯。”户绾头也不抬,随口应了声,指着冰层里头的青草,问:“卞庄主,依你看,此为死物亦或活物?”
卞桑兰垂眸,瞧见冰面下长着一株青草,其叶如锯齿,指长的茎上爬了几根青筋一般的经络,根须粗短如蛆虫。饶是对草药通识甚广的户绾亦鲜少见到长势如此诡谲丑陋之物,此番见它裹在冰里面,户绾难以分辨它是生长于其间,还是机缘巧合被冰冻于此。
“......”卞桑兰微微扬着唇角,眉目之间却透着淡淡的蔑视。她心想被寒冰隔绝空气与阳光的植物必然无法存活,因此眼前的青草定是死物无疑,这不是常识嘛!枉她以为户绾冰雪聪明,竟会问出这种愚蠢的问题。“户大夫,你莫不是冻傻了罢?”
百里弥音闻声放缓了脚步。
“嗯?”户绾侧目,看着卞桑兰,眼里带着询问。
“此处全然无光照,哪来的活物。”
“骨虿不是活物?”户绾反问。
“......我指草木,离脱了阳光绝对活不了。”
户绾抿唇一笑,不想和卞桑兰讨论下去。她想起九阶雷池里古老茁壮的奠鬼妖榕,谁言草木必须依仗光照存活呢。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天地间多的是普罗众生不知道的事。
“此乃寒荼草。”百里弥音步履不停,幽幽道:“一种生长在冰层里面的毒草。”
“......”卞桑兰嘴唇翕张,却无语。刚刚说出口的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得她措手不及。
一语惊醒梦中人,户绾恍然想起夷冧曾说过,寒荼草是苍塞独有的慢性毒草,百里弥音便是累其所害,身染寒毒十余载。对于寒荼草的毒性,博知奇难杂症的户绾一度束手无策,当初得知百里弥音体内不显异端的寒毒,户绾与师父昌池道人全无头绪。户绾自幼学医,所阅医经不下百卷,却对寒荼草一无所知,彼时只恨自己学识短浅,深陷苦恼之中。虽然百里弥音服用盛阳毒物修罗果化解了体内的寒毒,然户绾始终对寒荼草介怀于心,今日得见,也算平了一桩遗憾。
“合乎我们也不知她所言虚实,她说是什么便是什么呗。”卞桑兰撇撇嘴,望着百里弥音远去的背影嘀咕道:“苍塞这个鬼地方尽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跟她一样捉摸不透。”
户绾见百里弥音与自己拉开了一段距离,赶紧携卞桑兰跟上,边走边道:“阿音所言属实。”
“你怎知?”
“她不擅诓人。”户绾自是不会对卞桑兰说百里弥音曾中过寒荼草的毒,遂随口敷衍着卞桑兰。她也没骗卞桑兰,百里弥音是个闷葫芦,确实不擅长说谎。
“既然你这般了解她,那你说是就是呗。”
“......”
一靠近百里弥音,卞桑兰便文静起来。她堂堂天蚕庄庄主,虽为女子,却率众成军,发号施令无人不从,行事明厉颇具大将之风,却不想在百里弥音面前是这副尊容。乖巧的模样让人忘了她还有“妖女”的称号。
再往里走,户绾又瞧见零星几株寒荼草,而冰壁依稀浮现出人为开凿的痕迹,弯绕的甬道不同于之前那般狭长逼仄,而是呈拱圆形,像个硕大的盗洞。突然转陡的坡势勒停百里弥音,她目测眼前的坡度,人很难行走其上,一旦摔倒便不知将滑向何处。
“松活双手。”百里弥音回身对天蚕庄的五大护法说道:“找块平缓地夯入冰锥,套上绳。”
寒气丝毫不减,呵气成雾,一行人双手全冻麻木了,此刻纷纷学着百里弥音空拳抓握,让血气流通,否则一会连绳索都握不紧。
须臾,五大护法利落卸下装备,有序地忙活起来。
“阿音,这里的拱洞过于规整,不似天然形成的冰窟,多半是人为。掌祭作为苍塞主事,竟对此一无所知,太不寻常了。”但看这手笔,户绾只觉匪夷所思。究竟何人所为,又作何用呢,她心底充满疑问。在冰峰深处开凿洞穴,难度极大,必然大有乾坤,断不会是有人为了玩心凿个冰洞来捉迷藏。
“是人为而就便意味着我们找对地方了。”百里弥音眉宇间透着一丝微不可察的轻快。她亦满心愁云,不拨开不痛快,当看到陡转而下的甬道,她直觉尽头会给她答案。
“唉......我也是服气,你族人特地掏个冰窟出来,就为了藏匿我的天蚕甲,是不是太无聊了,害我一顿好找。”
“......”户绾尚不明冰窟存在的用意,对卞桑兰的话实在无法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