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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   月光氤氲,洒在苍塞却清冷荒凉,密云在圆月旁翻涌,随月游走,放眼夜空不见繁星。冰巅上一片死寂,连寒风都像凝固了般,唯有栖息的蝠雁尚能给人一点生机。百里弥音寻不到户绾,内心越发慌乱,复又往下寻去。偌大的绛霄峰里头密密麻麻的洞穴,户绾倘真躲在某个洞穴里倒还好,唯恐与族人遇上。心急之下使上轻功纵身飘落山体底部的冢祀台,心想户绾会去冢祀台找自己。

      甫一落地,忽见两个发狂的族人眼睛通红满嘴鲜血厮打在一处,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嚎叫,张嘴便往对方身上撕咬,俨如扑食的野兽。百里弥音暗道不妙,上月才一会工夫,族人就被蛊惑了心智,连忙冲过去将他们一脚踢开。

      这一脚将他们踢得趔趄倒地,坐起身仍晕头转向,双双愣了下才扭过头,嘴角垂涎,穷凶极恶的眼神干瞪着四下张望,在黑暗中一时没发现百里弥音。但寻着怒吼的声音,只一会又厮打起来。

      百里弥音了然,料想他们在黑暗里目不能视,唯有辨声才起斗。若要引起他们的注意,只需发出声音,进而让他们将矛头转向自己,兴许可避免族人相互厮杀。思及此,百里弥音才猛然惊觉自己竟清醒明智,丝毫未受天蚕甲的影响,不由暗自庆幸。然依旧未见户绾,一颗心始终悬着不得安放。

      百里弥音跨步顿身跃起,左脚踩在族人肩头,与此同时飞起右脚将另一族人分踹开。

      百里弥音嘴唇微张,却哑然,瞬间怔愣住了,瞅着地上狼狈不堪的族人,她竟不知如何发出声音去吸引他们。她素来寡言少语,眼下不得已要自言自语,情急之下,便随口吟诵起儿时掌祭教她的歌谣:“盘古开天曜石现,阴冥蛊器亦正邪,赤血蜘蛛地宫眠,黑雾迷眼悬梯绝,尸蹩腹食胜饕餮,强□□箭迂龙阶。”

      话音未落,族人猩红的双眼布满浓烈的戾气,如厉鬼索债般朝百里弥音扑来。百里弥音见状正中下怀,拨腿正欲引着族人跑出绛霄峰,此际忽闻冢祀台传来卞桑兰厚重的咳喘,当即不由停驻脚步。生怕卞桑兰出了状况而影响施术,百里弥音不禁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探看一番。然不待她多想,犹豫间,族人已然掉转方向跑入冢祀台,她不得不跟过去为卞桑兰解围。

      卞桑兰双眼紧闭盘腿而坐,双掌交叠置于腹前运气,嘴里念念有词似在梦呓。百里弥音适时赶到,又与族人交起手来,忙乱中不经意瞥了卞桑兰一眼,发觉她唇角溢血,秀眉紧蹙,看起来很难受。感应天蚕甲需运内息,而她受了内伤,经脉怎堪她强行施术,必然元气大损。

      方才施术时听到百里弥音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卞桑兰一时分了神,乱了气息,伤势无疑是雪上加霜了。

      百里弥音突然明白卞桑兰为何迟疑着不愿解咒,多半缘于她严重的内伤。然眼下亦无暇顾及卞桑兰,只一心与族人纠缠。百里弥音的身手本是利落狠绝,逢敌手讲求一招制敌,直取面门,断无甚花拳绣腿的招式。然而面对自己的族人,出招难免变得畏手畏脚,如此周旋片刻已然不胜其烦。

      厮打中,族人正巧被百里弥音踹到箭囊旁边,杀红眼的族人顺手抄起箭囊朝她砸了过去。百里弥音敏捷躲开,羽箭散落一地,族人不失时机复又拾起羽箭围攻她,此举惹恼了百里弥音,她索性抽出腰间的短鞭对付难缠的族人。

      一时只闻鞭梢厉响回荡在冢祀台上。

      “百......百里公子......啊......不要......”户绾颤抖的呼喊隐隐约约自高处传来。

      猛一听到户绾微弱的声音,百里弥音扬鞭的手一滞,抬头循声看去,只见百里元半边身子在悬阶处忽隐忽现。百里弥音所处的方位视野局限,被直通冰巅的旋阶挡住,看不真切。但闻户绾又传来一声闷哼,百里弥音心急如焚。

      当前的处境让百里弥音左右为难,她一面挂心户绾的遭遇,一面劳神卞桑兰,一时无法从冢祀台脱身。以卞桑兰的伤势,此刻已然在强撑,若让她再受到族人干扰,恐无法继续施术,便将前功尽弃。

      被呲牙咧嘴的百里元困在悬梯上,户绾不得动弹,只下意识以手肘抵在他脖颈处,使尽全力不让他的脸靠近。奈何他一身蛮力,手臂被他扼得生疼麻痹,越发使不上劲。户绾无力挣扎,想到殓谷下那些人的死状,不禁心生绝望。她不愿是此种死法,成为一具体无完肤的尸体,无比丑陋地被百里弥音瞻仰。哪怕是死,户绾也希望百里弥音看到自己的最后一眼是美好的模样。

      情况危急,焦头烂额的百里弥音也顾不上太多,脚尖一动,勾起地上的羽箭,又扬鞭卷起角落的弯弓,当即利落张弓上箭,寻准时机毫不犹豫射向百里元。

      百里弥音箭法精准绝无虚发,弓弦张弛,羽箭快如闪电飞旋而出,堪堪擦过旋阶边缘,“嗖”的一声适才入耳,羽箭已然穿透百里元的肩窝。百里弥音对自己的箭法成竹在胸,松了弦连个喘息的机会都没有,与族人又打成一团,压根勿用看自己放的箭可会射偏。

      一股热血喷溅到户绾脸颊,打得她睁不开眼。只闻百里元一声哀嚎,松开了钳制她的双手。户绾得机连忙跌跌撞撞跑开,碍于眼睫挂着细密的血珠遮挡视线,未看清百里元伤及何处,当下只想逃离。心有余悸的户绾不敢往冰巅跑,生怕百里元追上来便没了退路。借着夜视眼俯视去,一眼看见冢祀台上的百里弥音,瞬间无比心安。不消想亦知是她放的箭,遂匆忙下了旋阶。

      绛霄峰外月色皎洁,而冢祀台上突然透出熹微的光亮,忽明忽暗,却不似烛光。方才仍横眉怒目对百里弥音穷追不舍的族人忽而泄了杀气,如若木偶般呆滞站着。百里弥音但瞧此异端,心想解咒术奏效了,不由专注盯着卞桑兰。

      卞桑兰背对百里弥音盘坐着,双手如打太极一般挥舞,时而左右云手,时而抚弄琵琶,时而合掌摩挲。其动作轻柔像拨水起波,轻易采撷住缕缕稀薄的月光,随着她的一招一式在手中游转盈动。

      刚至冢祀台的户绾亦目睹了,不禁顿住脚步瞠目结舌,攥着袖口大气不敢出,生怕惊吓了卞桑兰手中的微光。

      须臾惊雷轰鸣,撕裂了绛霄峰的死寂,惊飞冰巅休憩的蝠雁。它们呜嗷着扬起羽翼倾巢而出,一时只见数片硕大的黑影如压城的乌云,在苍塞上空横冲直撞。隆隆的雷声驱散族人体内的魔性,将他们迷失的神智唤醒。

      绛霄峰外的族人回过神来只觉双腿打抖,望着雪地满目狼藉的足迹纷纷瘫软下来喘着粗气,面面相觑顾不上言语。虽然疲累不堪,亦难免受些皮外伤,却无甚大碍,脸上均是如释重负的轻快。

      “卞庄主......”户绾见卞桑兰摇摇欲坠,赶忙上前扶着她。

      “可有受伤?”百里弥音负手站定,静静打量户绾,见她虽溅了一身血迹,然浑身上下却不似有伤的模样,仍不放心问了声。

      “卞庄主内息逆运,恐要晕厥。”户绾只当百里弥音过问卞桑兰的伤势。“先扶她上去躺着,我可以行针给她疏通一下经络。”

      “我问的是你。”百里弥音幽幽道。明眼人一看便知卞桑兰伤势严重,岂犯得着问。

      “我……没……没有。”户绾局促瞅了眼卞桑兰,对百里弥音的凉薄既觉无奈又觉愉悦,尴尬道:“快过来搭把手。”

      虚弱的卞桑兰倚在户绾身上,无力出声。她忍着剧痛施术,百里弥音却对她不闻不问,心里不禁泛起酸楚。

      百里弥音依言走过来,见卞桑兰弱不胜衣,怕是连站都站不稳,当即将她横腰抱起,大步流星走向旋阶。户绾见状,方才的愉悦荡然无存,虽然知道百里弥音不过审势所为,却也禁不住吃味。

      始料未及的卞桑兰眼底惊愕之色未褪,人已落入百里弥音怀抱。嗅着她身上散发的清冷气息,卞桑兰不由强撑起意识肆无忌惮端睨着目不斜视的百里弥音,依稀感到自己乱了心跳。

      “嘶......百里弥音,你......下手可真狠呐!”百里元捂着肩胛汨汨流血的创口斜斜堵在旋阶上,借着月光清晖盯着百里弥音质问道:“我不受控制冒犯了户绾姑娘,你朝我放箭无可厚非,以你精湛的箭术怎会拿捏不好分寸?”

      “人有失手,马有乱蹄。”百里弥音漫不经心道。情急之下未有细致考量而放箭看似合情合理,实则不尽如此,当时见百里元伤害户绾,护花心切的百里弥音由衷想下重手,并非拿捏不好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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