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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第 7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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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宛琼呼吸一窒,这才意识到自己又是在做梦。
当她明白自己身处梦境中的时候,周遭的火焰瞬间不再滚烫灼人,空气中的热浪也即刻退去,贺宛琼像一抹幽魂般站在火焰中间,却没有丝毫感觉。
她定了定心神,再次看向床榻上坐着的宫装美人。
门外的火焰舔舐着门窗,空气因为过高的温度而扭曲变形,贺宛琼虽说感知不到温度,可也明白事态的紧迫,可那名女子就那么怔怔的坐着,既不求救也不逃跑,简直比贺宛琼这个梦中的看客还要平静的多。
只是……这着火的又是哪座宫殿?
知晓自己的梦境多半会成真,贺宛琼捏了捏眉心,忍不住哀叹一声。
兴许是被宫装女子的淡然给抚平了焦虑,明明是火焰腾飞的危机时刻,她竟然还有心思分出一缕心神去打量室内周遭,企图找出着火的是哪位妃子的宫殿,等她梦醒了之后也好告知长公主。
可这一看就让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褐柱灰门,宫殿里空荡萧索,连几件看得过眼的摆件都没有,贺宛琼皱了皱鼻子,有些讶异的发现自己在梦中也能清晰的闻见那股刺鼻的火油味儿。
怪不得这场火烧的那样急又这样猛,明明这宫殿里也没有什么可以烧的物件,却仍旧起了那般凶猛的火焰。
殿中里里外外,除了床榻上坐着的宫装女子之外,找不到第二个活人的痕迹,贺宛琼微微皱眉,这偌大的宫殿若是只有一位妃嫔居住,那她的等级绝对不低,但若说是得宠宫妃的寝殿,那未免也太过寒酸了一些。
大殿里除了噼啪作响的火焰烧灼声之外,竟然没有宫女太监救火的响动。
贺宛琼尝试着走到门口,无论用手推开哪扇香柏木门,都会再次回到寝殿。
看着床榻上面无表情一心等死的宫装女子,贺宛琼心中明白,兴许这里即将会发生些什么,她试探着凑近床榻上的宫装女子,想要细看一眼。
那女子眼眸紧闭、面如金纸,脸色苍白的不似活人,若不是她压在腿上的指尖还在不断颤抖,贺宛琼都以为她已经晕过去了。
火焰越窜越高,空气中的灼热感也升腾了起来,贺宛琼能清晰的看到一颗一颗的汗水沿着女子的额头缓缓地往下滑。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贺宛琼精神一震,知道这意味着关键剧情就要开始了。
“母妃!”
孩童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焦急,他不顾太监和宫女的阻拦,趴在往外冒烟的门板上一下一下使劲儿的捶打着。
“小主子,火太大了,您躲着点吧!”太监七手八脚的上来做戏,也不说灭火,只离了八丈远假模假式的劝说:“您还小,若是让火燎了脸,那可是一辈子的事。”
又尖又细的嗓音徒惹人不快,贺宛琼皱起了眉头,趴在门缝里往外望。
眼前却被滚滚浓烟遮挡了视线,让她根本看不真切。
“咳咳咳——”
那小孩手小又被烟呛的没劲儿,半晌之后竟是发了狠,用头往门上撞:“母妃,我来救你……”
他把那扇木门撞的邦邦响,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从御花园里捡来藏了许久的石头,鼓足了劲儿往门锁上砸,细嫩的手指在锋锐的石头上磨出了血。
那床上的女子突然动了,她无视周遭腾飞的火焰,裙子被火燎了也不管,胳膊被倒塌下来的架子砸了也不顾,就那么扶着床榻踉踉跄跄的摸索到门边。
她依着门坐在了地上,歪着头露出一个怆然的笑,伸出细长的食指在那扇门上敲了敲。
门外的动静一时间都停了,那小孩息息索索的动静一顿,紧接着就是惊喜的把耳朵贴到了门边:“母妃,你别怕,我在门外呢。”
“等我把门锁砸了,就能救你出来了!”
那女子只轻轻在门上敲了两下,又摇了摇头,贺宛琼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骇然的发现这扇房门的四周都被浇上了金水,死死的并在了一起。
砸是砸不开的。
贺宛琼顿悟,这场火焰根本不是意外,就是有人要她的命。
“一……一声是同意,两声是不要……”小孩听到了两声敲击,先是喃喃自语紧接着忍不住呜咽了起来:“母妃,你为什么不跟孩儿离开?”
眼见从门缝里冒出的白烟越来越多,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太监还等着去跟主子回话,互相对了一下眼神,上前架着小孩就往外扯:“小主子您就别闹了,等会儿万一火势猛了可就遭了。”
“我不走!”那小孩猛地甩脱两人的桎梏,扑到门边使劲的砸着:“母妃,母妃,你再等等孩儿,孩儿一定救你出来。”
太监知道屋内的人必死无疑,他本就火急火燎的等着回话,眼见小孩怎么都不肯走,登时冷笑了一声:“叫你一声小主子,还真当自己是高高在上额皇子啦?”
他一把薅住小孩的领子往外一扯,小孩猝不及防之下重重的摔倒在地上,稚嫩的手心擦破了皮:“你们、你们为什么不救火,就不怕父皇知道了之后怪罪吗?”
“怪罪?”太监和同伴对视一眼,古怪的笑了,他溜溜达达的走到宫门前使劲一推,两扇木门纹丝不动。
“看见了吗,你砸坏了锁有什么用,这门是焊死的的!”
“不会的,”小孩不过五六岁,这会儿盯着只冒烟不起火的木门也明白了什么:“可母妃还在里面……”
“要的就是她在里面!”太监将手中的拂尘一扔,掐尖的声音里满是嘲讽:“她要是不在里面,明天的讣告又该填谁的称号,又该如何让皇后娘娘消解心头之恨啊!”
贺宛琼听的心惊肉跳,皇后残害宫妃的宫闱秘闻若是传出去了,恐怕又要掀起一阵风浪。
屋内的火焰已经蔓延到了门边,那宫装女子被烟熏得睁不开眼睛,却依然透着门缝努力去瞧门外的孩子。
眼泪顺着眼眶止不住的往下流,她睁着眼睛恋恋不舍的盯着自己的孩子,宛如要把他刻在心里一般。
手边一烫,贺宛琼低头一瞧,自己的裙摆竟然攀上了火焰。
“怎么回事,我不是在做梦么?”她慌乱的用手去拍裙摆上的火,却越来越烫。
贺宛琼猛地惊醒,被屋内呛人的烟雾熏得咳嗽不止,恍惚间以为还在梦中。
她伸手挥了挥眼前的烟雾,这才瞧见竟然是屋里的炭盆燎了床帘,幸好她醒的及时,不然怕是连褥子都给烧着了。
“咳咳——香梅!”贺宛琼从床上一跃而起,连鞋也顾不上穿,直接拎起梳妆台旁的长颈瓷花瓶往火上浇。
香梅晕晕乎乎的在外间打了个盹,被大小姐的喊声惊醒,探头一看房间里竟是走了水!
“来人呐!走水啦!”香梅使劲的推开门,拎起一只硕大的花瓶砸向院里。
瓷器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的响亮,立刻有巡逻的家丁敲响了锣锤:“大小姐院子里走水了!”
眼看家丁拎水救火还得等上一等,香梅四下环顾,干脆端起架子上的铜盆就往屋里冲:“小姐,您先躲开!”
一盆水没把炭盆浇熄,整个屋里弥漫着一股呛人的烟味儿。
“我们先出去!”贺宛琼被烟呛出了眼泪,眼看一盆水泼不灭烈火,只能先推着香梅往外跑,等到出了房门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大小姐,您没事吧。”香梅端着铜盆,一眼就瞄见了贺宛琼红肿的手背,登时眼泪就下来了:“都是奴婢不好,没有注意到炭盆搁的离床榻太近。”
她赶忙放下手中的盆,凑近了小心翼翼的捧起贺宛琼的手,对着灯火仔细瞧。
贺宛琼这会儿缓过神来了,也觉得手背痛,她低头一瞧,手背上不知是不是被火燎到了,肿起了一片水泡,又烫又肿的泛着红。
“嘶——”她后知后觉的拧眉,梦中迟钝的五感缓缓回归,差点葬身火中的恐惧袭上心头,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提着水桶的家丁陆续冲进院子,一桶接一桶的泼到了门窗之上。
贺宛琼盯着燃烧的火焰,脑海里忍不住一阵眩晕,她想到了什么,顾不上正在给自己涂药的香梅,提上鞋子就往院子外走。
“大小姐,您去哪?”香梅手里还举着药膏,一脸焦急的看着大小姐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我去趟公主府。”
此时天光已经微微透亮,贺宛琼随手从马棚里牵了一匹马就往公主府赶。
一路甩开茫然不知所措的门房,闯进了公主的闺房:“殿下!”
被手帕交从床上提起来的钟平乐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她惊魂未定的睁开眼睛:“怎么了怎么了?”
然后她就看见那个从小也没掉过几次眼泪的贺宛琼脸上还带着点黑灰,流着泪扑在了自己的怀里:“殿下,我、我梦见……”
“这是做了什么噩梦了,”钟平乐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抚道:“不怕不怕,梦都是假的。”
可当她听到贺宛琼的话时,手下的动作不自觉得就顿住了。
“我梦见宫中走了水,有位宫妃活活的被烧死在了宫殿里,有位约莫五六岁的小皇子一直在求救,可根本没有人帮他。”
贺宛琼含着眼泪抬起头,抓紧了长公主的手:“我做了很多会成真的梦,我们、我们该怎么帮他们?”
长公主叹着气摇了摇头,拿着帕子轻轻地擦去贺宛琼脸上的污渍,轻声道:“你来不及救他们的。”
“宫中根本就没有五六岁的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