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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元日 ...

  •   祖央/文

      南地多富硕,吴国虽称不上大,却向来不缺海珠丝锦,稻米菽食更是丰饶。
      吴王在位时,就不少收刮民脂民膏,惹得百姓们怨声载道。公卿士族之家又颇多敛财,致使整个吴国上下富得极富,穷得又极穷。

      秦郑两国占据吴地后,想不靠武力暴行去筹集粮草无疑是难上加难。魏夫子接了这份差事后,并不急迫,而是先向身处吴地的谋士们放出了消息。
      果然不多时日,有意者便纷纷而来。

      秦郑两国之人毕竟是外来之人。
      吴地扎根日久的谋士们远比他们更了解吴国的贵族以及公卿大夫之家,更知道何种利益才能让这些人心甘情愿地奉出金银财帛。
      尔后,投入秦刈门下的诸多谋士中,其中一位叫做当盖的谋士堪称是位十足的鬼才,此人是鲁国没落的贵族之后,游经吴地,在长平城的友人家中客居多时,却赶上了战事,便迫不得已一直逗留在此地。

      战事过去后,本也该速速离去,当盖却深觉自己一直以来想要谋求的机会到了!
      乱世之中,试问哪一位智略过人的谋士不想遇上慧眼识千里马的伯乐?

      秦国太子刈自回秦之后风评甚好,战事当中少有败仗,为人谨而勇锐。
      且在大周蛰伏将近十五年,甫一回国便以雷霆手段承继太子之位,当盖认为绝非偶然之机,如此心智坚韧之人,倒是颇有老秦王年轻时开疆拓土的风范。
      当盖深以为,此次便是他一飞冲天的大好机会。

      殿门外,魏夫子停下脚步,转过头对当盖说,“成与不成,便在你了。”
      当盖拱一拱手,“先谢过夫子。”
      他束束发冠,整理衣袖,面容浮上坚定之色,日夜思虑谋划,今日终于被魏夫子引荐到了太子刈玉阶前,岂能不效犬马之劳?

      殿内已然坐了不少人,郑太子及其属下,还有赵子风,陈渚等几位列侯俱在。
      秦刈从堪舆图前转过声来,看此人一眼,心下被其容貌之异所惊,面上却平静道,“说吧。”

      当盖拱一拱手,抬头时露出左脸的残缺,竟是独眼,他掷地有声道,“殿下,依某之见,北上的粮草大可不必寻求前吴国朝廷的公卿大夫!”
      殿内端坐的诸位都面露好奇,赵子风在陈渚耳边嘀咕道,“不找这些敛财的,难不成去找吃草根穿破衣的贫民?”

      当盖站在殿内,侃侃而谈道,“现今秦郑两国的官员已经接管了吴国大小城池的城守都尉等一应官职,商贾地位在诸国向来卑贱,在吴国更甚,但其财物合起来却比得上吴国的诸多贵族!”
      “殿下缺的是粮草,他们缺的可正是殿下手中的官职啊。只要放出消息去,多得是人来献上财帛。”

      秦刈皱皱眉,沉声道,“你的意思是,卖官?把掌管地方的权力再还到吴国人手里?”
      当盖胸有成竹道,“非也,只需挑出各城池中尚还空缺且不甚重要的官职,给这些商贾一个选拔的机会,他们自然蜂拥而来。”
      “至于其它,殿下更不必担忧,目下两国交接的城池中百姓户籍尚未改易,此等献上财帛的商贾自然可以率先登办。”

      “待户籍上成了秦郑两国的人,自然不算是将权力还给了吴国人,更无需担忧他们生事反叛。”
      殿内的人都点头不已,当盖独目环视左右,继续说道,“如此,对收服吴地百姓,改易户籍之事也有所助益,实乃一石二鸟之计啊!”

      秦刈思虑一瞬,看看左右神色,最终敲着桌子道,“此计听来可行,三日之内,若见成效,本殿先记你一功。”

      此事商议罢,众人便散去了。
      也在这时,秦刈才在殿内捏着眉头显示出思虑重重的样子。此役实在进退不得,哪怕粮草筹集到了,也有诸多不宜,内忧外患。

      “秦国那边,最近李相邦在朝堂上的局势如何?”秦刈突然出声问道。
      一直静立无声守在身后的楚闻低声回道,“李相邦传消息称,秦王对我们的势力打压愈重,完全不顾战事紧急,怕是,怕是被逼至绝境不管不顾了。”

      秦刈沉吟一瞬,道,“传消息回去,让暗卫营的人想办法除掉韩国丈。”
      韩国丈,即韩王后的父亲,掌有兵马五万的秦国将军。
      “是。”

      秦刈遮着面叹口气,听到楚闻低声问,“殿下,是否要趁此机会,除掉郑妃?”
      郑妃?
      是了,郑妃死了,这世上又一个可能揭穿他身份的人才会消失。是以秦王冷落郑妃,韩王后逼迫郑妃,秦刈都装作不知道,对派遣来求助的郑姑也并不召见。

      本就是想借秦王的手除掉她,又怎么会伸出援助之手呢?至于郑妃死后,秦郑两国的同盟关系也无需担忧。
      要知道,是秦王逼迫郑妃而死。自己作为被秦王多年前挑选出来送去大周的质子,作为被秦王杀害母妃的儿子,郑国会因为此事不信任秦王,但却不会不信任秦刈,更不会解除同盟。
      因为秦王已然老了,而下一任上位的可是太子秦刈。

      只是秦刈没想到郑妃还能活到现在,真是高估了秦王的胆子与韩王后的手段。
      秦刈正在闭目沉思,阿征却匆匆进来禀告道,“殿下,白女郎出事了。”
      见殿下疑惑,阿征赶忙补充道,“白女郎便是秦国来的那两位女郎之一。”
      于是秦刈这才想起来,不耐烦道,“说清楚。”

      “两位女郎去温女郎殿中做客,不知怎么,白女郎吃了案几上的点心就开始腹痛不止,已经请了医师去看了。”
      秦刈听完后立时起身,怎么还扯到温姬了?

      朝云殿偏殿。
      医师婢女们来来往往的,夏婴的哭声微弱地响在耳边,温云裳站在床榻旁,在心里轻声问,“你觉得是谁?”
      阿温也和她一样迷惑不解,“不该呀,这是想要你的命啊。”

      背后传来略重的脚步声,温云裳回过头,便看到太子刈焦急的神色,明明平日里是那样一个高傲而显得冷漠的人。
      秦刈握住温云裳的肩,上下打量一顿,才松口气。来的路上阿征都说清楚了,可秦刈自己却仍是不放心温姬,胆子那么小的一个人。

      阿温也看到了,默默叹出了近日来的第三口气。

      秦刈在内殿环顾一圈,冷冷向医师问道,“查出什么来了?”
      顾医师有事外出,今日来的是一个未曾见过的,这医师放下搭在白越歌腕上的手,谨慎回道,“回殿下,应当是百越一带传过来的一种奇毒。”
      “幸好白女郎食用的剂量极少,又医治及时,逼出毒素后休养几月便好。”说着,那医师指指放在案上的茶糕,又道,“应当是下在了这点心中。”

      秦刈瞧一眼,立即辨认出是温姬常常吃的茶点,心中又是气怒又是后怕。

      四角挂着香囊的罗帏后,白越歌在榻上昏迷不醒,又由于刚刚吐了许多血,脸色青白不已。
      夏婴在她榻前守着,泪痕未干,抽噎不止,此刻却突然跪了下来,朝秦刈道,“殿下,夏婴有一事应当禀告。”

      秦刈挥挥手,“说。”
      夏婴充满恨意地说,“殿下不妨去查查惠姑,今日这事是冲着温女郎来的,而惠姑一直想除掉温女郎,好让我与越歌得到殿下的宠爱。”

      秦刈疑心地盯着她,夏婴却擦擦泪继续说道,“还有温女郎殿中,一定有熟知女郎习惯,并暗中下药的人。”
      夏婴又想起白越歌吐血时的样子,心中悲恸,“求殿下,能给越歌一个公道!”

      -

      昏暗的房间中,惠姑坐在桌前,在等着今日的好消息传来。
      她又细想一遍,毫无错漏之处,只是可惜了白越歌那丫头,两个人去诱殿下的胜算总比一个人大。

      都怪阿叶那贱婢,躲得远远的,不愿担上一点儿风险,还必要两位秦女都在朝云殿,事发后好推一个出来顶罪。
      否则,自己也不用折损一个人了。

      惠姑想着,复又安慰自己道,白越歌那丫头冷冷淡淡的,不像是能讨得了太子殿下欢心的,此举若是败露,总要有一个顶罪的。
      膳房里的人已经收买好了,一旦事发,便会指认曾亲眼看见过白越歌去过膳房。可惜,若不是怕阿叶那死丫头反咬自己一口,就一并将她除去了。
      贱婢,贱婢,惠姑恨恨道,若非此地不是秦宫,又没有什么可拿捏得住这些婢子的,无可用之人下,不得不找上阿叶。

      天色黑了,烛台上的蜡烛却并没有点起。
      惠姑眼皮子跳动一下,平复心情后继续想着,届时,温姬也死了,便只剩下夏婴一人,那让殿下收用她实在是轻而易举了。
      而郑妃娘娘的任务想必也能很快完成了,希望还能来得及。惠姑这般想着,眼中也露出狠意来,自己这一切可都是为了郑妃,为了自己这条老命。
      她从前在秦宫时,什么污糟事没有经手过?怎么临老了还害怕起来,眼皮子一直跳,惠姑按按手心,耐心地等着消息。

      窗户外面隐隐有亮光,还有人声,惠姑正要起身去看,佩戴着刀剑的侍卫们就破门而入。
      惠姑脑子嗡地一声,难道,事情败露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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