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魂师》藏遗

82、家主被害案（四）

　　贞的话惊动了除了萨缪斯以外的所有人，包括那被点名的青年。
　　他猛地看向贞，将呢喃的话大声疾呼了出来：“我没有！我从来没想过要谋杀父亲！连父亲的死讯都是我刚刚回来才知道的！不应该是这样的！我想要的结果不是这样的！父亲不是我杀死的！”

　　“是吗？”
　　“看着沙恰尔先生，看着你父亲的尸体和他的灵魂，你听到他的哀嚎了吗？你低头看看桌面上吧，看到那几根手指了吗？那是被一刀刀砍下来的！”
　　贞抬起死者的左臂，将左手掌放在桌上，与那五根手指刚好匹配。
　　看着先前为自己激辩的青年，贞从死者身旁走离，继续自己的问题：
　　“那么，你想要的结果是什么呢？你原本是想要怎么达成你想要的结果呢？你干了些什么？”
　　随着自己的提问，贞一步步走向诺尔·沙恰尔，最终停在他面前，仰着头看着他，对他说出了最后一段话：
　　“不好意思，忘了自我介绍，我是一名安魂师，他是我的安魂骑士，我们是你的母亲向元老院求助而被元老院指派来到此地的。”
　　“不管你想达成的结果是什么，但你实际得到的结果，就是你父亲利奇·沙恰尔的惨死！不用怀疑一个安魂师所说的话，你父亲的灵魂亲口告诉我，他就是被你害死的！”
　　“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你父亲灵魂，你看到他的痛苦了吗？”
　　“如果你还要为此保持沉默的话，我作为安魂师，也只能向元老院汇报任务失败了。元老院就会把我们召回，去拯救其他更有可能安息的灵魂。”
　　“你知道我们走了之后会发生什么吗？得不到安息的灵魂会日日纠缠着你们，直到你们都去到他的身边！”
　　“等到那时候，或许我们会再被委派而来，但等我们再次踏入这座庄园，就不再是给予逝者安息了，而是直接斩杀掉所有还在挣扎的灵魂，让他消失得像从未出现过那样。”
　　“怎么样，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贞很巧妙的运用了语气的变化，还有适当的谎言，对那还没接受如今这情景的青年步步紧逼。
　　她的背后是血淋淋的死亡现场和狂暴的魔化灵魂，她的身高刚好可以让青年直面她身后的这些惨状，而萨缪斯站在了他身后，比他要高半个头的萨缪斯如今影子如同一个巨大的怪物，压迫在青年身上，让他无法转头逃避现实。
　　终于，在这声声逼问下，诺尔·沙恰尔惨叫了一声，一下子跪倒在地，可刚一跪到地上，就被萨缪斯拉起来，丢到了利奇·沙恰尔身旁——虽然如今各方面状态都很差，但对提起这种弱者的力量还是有的——让这嫡长子倒在自己父亲身体与魔化灵魂前。
　　当青年从地上跪起来时，一抬头刚好与自己父亲的魔化灵魂对视上，那灵魂的眼神是那么的愤怒与痛苦，这打破了青年最后一道防线。他颤抖着伸出手，想去触碰父亲已经冰冷的尸体，可刚刚把手伸出去，又倏然收回，随即大哭了起来。

　　他边哭边激动地大喊：
　　“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父亲！没错！就是我！该死的是我，而不是父亲！”
　　贞此时又走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青年身旁，蹲下身来，语气轻柔地说：
　　“我相信你父亲是一位非常体面的绅士，我们都不愿意看到他在死后以这副模样出现。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吧，只有这样，才能洗清你身上的罪孽，让你父亲获得安息，让他还是大家记忆中那位庄重的沙恰尔家主。”
　　从严厉地逼问到温柔地劝慰，诺尔·沙恰尔一屁股坐到地上，木木的将在门口的母亲与兄弟妹妹都看了一遍，他发现他们看他的眼神是那么陌生，甚至那向来慈爱的母亲此刻看着他的眼中，竟然有了鲜明的恨意。这让本就六神无主的心浑浑噩噩随着贞的引导坦白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在一个月前，有一天晚上我有事想与父亲商量，却无意中偷听到，父亲在与别人说，他心中的继承人是诺德哈尔，而不是我……”
　　才说了一个开头就被点到名的诺德哈尔的惊讶并不低于当时无意间偷听的诺尔，对着眼神看着自己，又像什么都没看的青年，他张口就想反驳什么，但被萨缪斯用手势示意他不要说话，让诺尔能够继续顺着自己的思路与记忆说下去。

　　“我知道父亲更偏爱诺德哈尔，从我出生时就知道了，甚至从我的名中就能看出父亲对他的喜爱。我敢保证，父亲抱他的次数绝对比抱我的次数要多得多。”
　　“我也很明白，诺德哈尔的确是我们之中最聪明的一个。他只比我大两岁，我们一起接受家庭教师的教育，但他永远是最受夸赞的，因为他什么事都能做得又快又好，很多时候我还没想明白问题所在，他就已经把解决方案都说出来了。虽然我努力追赶，但始终追不上他的脚步。”
　　“我小时候一直以为诺德哈尔是我的亲兄长，直到母亲告诉我不是这样的，他只是我的堂兄。如果我不知道这一切，或许什么都不会发生了。在那之后我依旧很崇拜和喜爱诺德哈尔，但再也不是原来那样亲密无间的了。”
　　“如果他是我亲生兄长，那么他继承家业理所当然，可我们家是因为继养了拥有继承权的诺德哈尔才能从旁支脱颖而出的，虽然这么说很对不起诺德哈尔，但我不想看到我们再变回无人问津的家族旁支。”
　　“现在沙恰尔家的地位不管是因何而来，总归是属于我父亲的。我是父亲亲生的长子，我拥有继承他家业的权利，我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我以为父亲也这么想。”
　　“直到我一个月前无意间偷听到了父亲的话……”

　　其实萨缪斯很想让他尽快讲重点，他对这个人与诺德哈尔之间的兄弟感情变化毫无兴趣，但看着已经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诺尔·沙恰尔，他始终没有开口。
　　倒是贞像是明白他所想一样，轻轻地问：“你偷听到了之后呢？你做了什么？”
　　“啊，那之后……”青年垂下了头，终于开始讲让贞和萨缪斯感兴趣的内容，“我就去酒馆买醉了。在那里我遇到一个人，他说他有办法让我父亲回心转意，还是将家主之位传给我。”
　　“那是什么办法呢？”现在贞完全就是一个引导者，引导着这个找不到方向的青年说出最重要的消息，而不是在一个地方不停打转。
　　“他给了我一杯酒，说只要让父亲每日饮用一杯，就能达到我想要的结果。我没想要害父亲，真的！为了证明这酒无害，那人与我都各饮用了一杯，过了几日我一点事都没有，于是将信将疑的让那个人给了我一桶那个酒，我以为那只是一种有什么魔法草药的酒。”

　　“回家后我让父亲每日睡前饮用一杯，对他说这有利于他睡眠，他丝毫没有怀疑。让我惊讶的是，当父亲饮用了这酒之后，我能感受到父亲对我的态度在慢慢的变化。我发誓，我长这么大，从未得到过父亲这么多的夸奖，言辞间也有之后要将家业托付给我的意思。”
　　“喜悦冲昏了我的头脑，我更加殷勤的让父亲每日饮酒，直到那人给我的那一桶酒都被饮尽。就在四日前，我又去了一趟那个酒馆，那个人果然在那里等我。”

　　“他跟我说，现在父亲已经在倾向我了，但如果要让父亲彻底断绝将继承权给诺德哈尔的念头，还需要最后一步，然后他给了我一枚戒指，说只要让父亲戴上这枚附有魔法的戒指，就能完美实现我的愿望，还不会伤害到任何人。”
　　“经过那个魔法酒的事，我已经很相信那个人了。将那个戒指带回家后，第二天我将它献给了父亲，说这是我为他寻得的能够保证他健康的魔法宝石扳指，我记得父亲很高兴地戴上了，就戴在左手的拇指上……”
　　说到这里，诺尔的眼神不由自主落在了利奇·沙恰尔又垂落的右手臂上，指根处干涸的血液与骨头的颜色显然刺激到了这位少爷，让他哆嗦了一下，急忙收回了目光，再次垂首看着自己的手，这才继续说道：
　　“将扳指献给父亲的第二日，父亲就派我去国都洽谈一笔生意。这是父亲第一次单独派我去接触我们家的产业！我相信这一定是那个魔法扳指的力量！之前那一个月中，父亲再怎么宠爱我也好，都没有让我去接触过这些，还是让诺德哈尔去的。”
　　“我兴高采烈地出发了，也漂亮地完成了父亲给我的第一次委托考验，连那个贵族都说我干得漂亮！所以我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家来，想告诉父亲，我真的可以独当一面了，但我一回来，就知道父亲他……”

　　想到自己刚进家门时老管家语气沉重地告知自己父亲死亡的消息，又看到了父亲的尸体与魔化灵魂，他到现在还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想到过去一个月父亲对他的夸奖，他忍不住又大声哭泣起来，可现在他的家人都处在震惊的情绪中，无人来安慰这个悔恨的青年，只放着他大喊：

　　“是那个人的错！是他让我成了杀害父亲的凶手！是他！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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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又有新评论了，还被点梗了番外，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