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魂师》藏遗

3、魔法师之死（三）

　　在众人殷切期盼的目光中，安魂师带着她的安魂骑士从凶宅中走出，指示那位魔法师警员可以把屏障解除了。

　　警长近乎谄媚地凑上前去，还不忘顺手将那可怜的仆人也带过来，迫不及待地问：“安魂师阁下，想必您已经知道了害死这有着绝佳才华的魔法师的凶手到底是谁，就请您为我们指出那罪大恶极之徒的模样吧，是否就是这心怀不轨的仆人？”
　　贞看着那个惶惑惊恐的仆人，对警长摇了摇头：“放了这个只有一点不足一提的小聪明的无辜之人吧，他可以被你们以盗窃的罪名拘捕，却绝不是谋杀。”
　　围观的群众一阵哗然，这让这位高傲的警长面子上很有些挂不住，但考虑到对方的身份以及案件的真相，他只能先招呼警员将仆人拘捕，再硬着头皮向贞请教真正的凶手。

　　贞环视一周，才说出她所看到的景象：“死者是被火从内而外灼烧而死，之所以是从内而外，是因为死者长期服用含有招火草粉末的餐食，招魂草粉末在死者体内积累，一旦达到一定分量，只要身体任何一处接触到火焰，便能引燃体内的招魂草，继而被烧成这等惨状。”
　　“那负责死者吃食的仆人嫌疑不是更大了吗？”
　　“不，一个没有见识和魔法知识的普通人，是不知道怎么才能将招魂草在保持效力的情况下研磨成粉末的。”
　　“并且这种草药虽然在整个大陆而言很常见，但在这座城的四周并没有招火草生长的条件，因此在此的使用率并不高，然而，我们在学徒先生的房里找到了一瓶装着招火草粉末的小瓶子，”贞晃了晃萨缪斯在走出门前交给她的玻璃小瓶，瓶子尚不足她拇指粗长，里面的粉末像盐一般雪白，混在餐食中根本无法被发现，“我想，我们很快就能得到一个确凿的证据了。”

　　警长对贞的陈述摸不着头脑，见贞沉默了下来，只能跟着闭上了嘴。好在这尴尬并没有存在多久，就被一位狂奔而来的警员打断。
　　警员将一本账目呈递给贞，气喘吁吁地禀报：“这是骑士阁下让我去查的招火草购买记录，自四个月前开始，魔法师学徒坦尔就开始在莱德药铺购买招魂草，说是为老师的研究购买实验材料。其他关于招魂草的购买记录都是零散的，只有坦尔四个月来连续购买。”
　　真相已经呼之欲出，但警长还没忘记仆人被指证的最重要的一点：“那他是如何进入死者的魔法屏障的呢？”
　　贞看着这位颇有经验的警长，极有耐心地解释道：“您可能对魔法有所不知，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修习魔法，而有相关天赋的人一般都会由有经验的魔法师进行启蒙。学徒坦尔师从于死者，是坦尔的魔法启蒙导师，因此坦尔与死者的魔法同源，死者所设的屏障只是为了防止干扰，所以该屏障等级并不高，能防止普通人的进入，却会为同样的魔法气息敞开大门。坦尔进入那间实验室，就和他老师一般轻而易举。”

　　一切都已经真相大白，想通了全部关窍的警长震怒，要求立即逮捕魔法学徒坦尔，但直到此时，萨缪斯一语成谶，警队的人们才发现那个哭泣的青年早已不见了人影。警长现场下令全城寻找犯罪者，在警员们刚要听命而动时，就听到熟悉的声音说：
　　“我想诸位在找的是这位先生。”
　　萨缪斯像提着小鸡仔一般不费什么力气地提着那位消失的魔法学徒，任那昏迷的人双腿在地上拖出一路的印痕，把那双皮靴的鞋尖都磨成了薄薄一层。
　　众人这才发现自从凶宅出来后便没再见到过这位安魂骑士，只是他们都太想知道真相，或者对围观者来说，他们太想知道这值得大谈特谈一个月的真相，以至没有人发现安魂骑士的消失。

　　萨缪斯走到安魂师身边，将坦尔往安魂师与警长间一丢，同时还不忘踢上一脚，用巧力让俯趴着的人翻了个面儿，声调懒散的对地上的人说出威胁：“行了，表演家先生，别装了，痛快说说你的理由，说不定还能让人怜悯你那么几秒钟。你再不睁开眼睛，我下一脚可能就会不小心让你再也睁不开一只眼睛了。”
　　那个先前恳求警长还自己老师一个公道的青年不甘不愿地睁开眼，在最初的惊慌与恐惧过去后，知道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反而坦然露出最真实的仇恨与不甘。

　　“他该死！”这位学徒大声嚷嚷着。
　　“你们都知道他是因为对火系魔法的新发现而在去年声名鹊起，但你们谁都不知道，那是我的成果！”
　　“那个平庸的、贪婪的、有野心的臭老头，忘不了曾经那点小伎俩带来的荣誉与金钱，但自己又再也没有本事研究出让人再度注意到他的事情，他就在我准备发表魔法研究的前一天将我的研究成果宣之于众，让大家再为他鼓掌！”
　　“我花了多少年的时间做出的结果，我本来想要以这个结果去魔法师协会直接注册中级魔法师，但这一切，都被他毁了！”
　　“他甚至还得意洋洋的在我面前炫耀，好像拿走我的研究成果是多么天经地义的事情。”
　　“先生们！还有女士们！请容许我问问你们，如果你们耗费了数年青春完成的一件大事突然被你最信任的人窃取，难道你们就不会有丝毫的怨怼之情吗？”

　　坦尔向着人群大声呼喊，竟然也真的让一些围观者露出了些许怜悯的神情来，好似已将自己代入这位魔法学徒的身份中去，体会到了那般的绝望。
　　看到自己的话语起到了一些作用，他再接再厉地说了下去：
　　“是的，招火草！我的研究就是基于招火草，光光为了研究怎样让它在不流失效用的情况下变成更易携带的粉末状就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可他——那个可恶的恶魔——只用一个晚上，就抵消了我全部的努力！”
　　“他越来越有名气，常常出入高贵的晚宴，想来也参加过在场某些先生太太们举办的宴会。他享用着我的成果，还每日对我炫耀，但这还不是最过分的呢，各位不知道他半年前对我说了什么！”
　　“他在半年前理所应当地告知我‘快继续你的研究，小伙子，研究点新的东西出来，不然那些达官贵人的新鲜劲儿过去，我就再也无法进入那样高贵的场合啦！’”
　　“这样诛心之语无疑让我下了决心。我恳求各位长官替我想想吧！他是我的启蒙老师，这所有人都知道，所以除了杀了他，我还有什么办法逃脱他，而不是成为他永远见不得人的影子呢？”
　　眼见越来越多围观者被说动，不善言辞的警长差点急的团团转。该死，如果大家被他说动，一旦对他进行抓捕审讯再执行，市长先生的桌上怕是会堆满了宽恕请愿书，这是他作为警长不想看到的。

　　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仿佛天籁一般在警长耳边响起。
　　“您的遭遇实在太让人遗憾和悲痛了，我相信对您而言不会有比这更沉痛的灾难了。”
　　萨缪斯从贞旁边走到已经站起来的坦尔身旁，那副好嗓子起码让众人的议论稍稍停歇了一会儿，大家都想听听这位安魂骑士会怎么说。
　　“但任何悲痛都不能成为你谋杀的理由，毕竟他对你也没有血债要偿。而您最大的失误，莫过于让场面变得需要我们——安魂师和安魂骑士——出场解决问题。”
　　“我当然相信警局中魔法师的优秀，但不得不遗憾地说，如果我们没有及时出现，那么您口中所说的那个恶徒的魔化灵魂迟早会打破那道屏障，或许您不太了解魔化灵魂的威力。”
　　萨缪斯环视四周，俊俏的眉眼扫过每一个前排围观者，语气沉痛地续言：
　　“魔化灵魂会打破那道屏障，他会跑出这间屋子，在这街上运用他生前最得意的火系魔法肆意攻击，他会摧毁各位的房屋与店铺，这还不算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可能会将这无法宣泄的愤怒之火挥洒在活人身上，让诸位的兄弟姊妹父母亲朋甚至于诸位本身，变成和他一样的，难看而痛苦的焦炭死尸。”
　　“诸位可能会失去至亲至爱，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您出于无关性命的羞辱的报复。”
　　“如果这还不足以让您受到足够的惩罚，那我想我们就要常驻在这城中啦，毕竟很有可能三天两头就有人会模仿您犯下不可饶恕的罪恶，再等魔化灵魂攻击完人后我们赶来进行安魂仪式。”
　　“可在这之前，因魔化灵魂的攻击而死掉的那些无辜之人，又有谁为他或她讨回公道呢？”
　　先前还面露怜悯的围观者们无疑被萨缪斯的假设给吓到了，他们惊恐的互相对视，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怜悯之火立刻被扑灭，转而仇视起了那位魔法学徒来，就好像他们已经被他所害了一样。

　　极会察言观色而刚正不阿的警长见此机会，立刻命令手下逮捕杀人犯坦尔，任凭那位魔法学徒仍不甘地叫喊着，但再也唤不起围观群众的支持。
　　警长致完感激之词便匆匆归队，带着警员及凶手赶回警局处理后续事宜，围观群众纷纷散去。萨缪斯右手食指上的戒指突然震颤起来，他抬起手，轻点一下绚丽的蓝宝石，便在戒指上凭空出现了一道透明的光屏，萨缪斯看完上面的指示，再点一下宝石表面，让光屏消散，随即看向尚站在一旁缓解头痛的贞，无奈地说：
　　“走吧，我们有新的工作要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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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个案件完结！
我知道黄金前三章的说法，也知道我这写法很“不流行”，但我还是打算先按我的想法去写这第一部，之后的……之后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