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魂师》藏遗

17、泳技和长毛

　　前往海之都的路途并不近，但对于贞与萨缪斯来说，这样的长途跋涉早已是家常便饭。在一辆看起来非常普通的马车上，由萨缪斯御马，贞将帘子完全挂起，用闲聊来消磨时光。
　　昨晚的对话像是没有发生过，或者说正是因为发生过太多次，所以二人都不会将这样的事真正放在心上去计较。
　　对于海之都，他们曾经去过，但那次是为了完成一个任务，任务完成当天就被另一个任务指派离开了，所以二人对海之都都算不上熟悉。
　　想到目的地，在贞的记忆里可不止一次任务，那次任务甚至不配被贞放在心上，倒是另一件事让她记得了那个地方，她开口就问：
　　“你还记得我们上次去海之都之前做了什么‘伟大’的事吗？”
　　萨缪斯攥着缰绳的手一紧，心想，她果真想起来了。该死的，他可一点都不想回忆起那段记忆。

　　那是萨缪斯刚成为安魂骑士不久后发生的事，约莫就上任了不到半年的光景，接到的任务都是他勉力能够完成的强度，虽然磕绊伤痛免不了，但也都有惊无险地完成了任务。
　　那时候的任务指派也不会离元老院太远，以便年幼的安魂骑士遇到难以克服的困难时，元老院可以申请骑士团前去协助，所以当他第一次接到远离元老院和骑士团的任务时，他惴惴不安，却又跃跃欲试。
　　那次的目的地正是他们现在正在赶往的海之都，望着这个称谓，才刚刚满14岁的萨缪斯心中直犯嘀咕，因为他想到了一个非常要紧的问题——他，一个打败了前辈、破格提前结业、夺得安魂骑士封号的正式骑士，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旱鸭子。
　　毕竟没有骑士会在海里对决，所以在骑士学院虽开有这一课程，但并不是必修的科目，在选择科目时，萨缪斯毫不犹豫排除了这一项，而选择了在他看来更有用处的野外生存。

　　在他们前往海之都的途中，贞有一次半夜醒来，突然发现她的安魂骑士并不在她身边，但所有东西都还在原处。贞等了一会儿，出于好奇，她利用精神链接知道了萨缪斯的位置，她便悄悄的往那处去，想看看他大半夜不睡到底在做些什么，她甚至都想到了若是萨缪斯少年冲动初萌，背着她解决一些生理问题，那她就当做什么都没看到回来继续睡觉。
　　顺着精神链接的指引，她渐渐听到了澎湃的水流声，越走进，就越能感到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等绕过最后一颗挡路的大树，她看到了此后想起来都会笑出声来的画面——
　　我们小小的安魂骑士，打着赤膊，站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在腰上拴着一根绳子，绳子另一头系在一颗粗壮的树干上，望着水流，注视着飞流而下的瀑布在他面前积起的一片深潭，一脸的视死如归。
　　贞正想出声问他要做什么，就见少年萨缪斯深吸一口气，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潭水很深，再加上瀑布的冲击，那水并不平静，瞬间将跳下来的少年打了个劈头盖脸。他努力指挥着自己的四肢，但那平时灵活的身躯此时像与他作对似的，动作七扭八歪，他根本不能浮上水面让自己好好的呼吸一口甘甜的空气，眼看就要往下沉了，少年只好拉着自己腰间的绳子，将自己艰难地拉回岸上，非常狼狈的四肢着地，不停往外咳着呛到的水。
　　等好不容易让自己缓过来，少年盘腿坐着，嘴里嘟嘟囔囔反省着刚才的失败，觉得自己想明白了一点后，又再次站上了那块岩石，做好心理准备，就往水里猛的一扎。这次的动作要比上次像样一点了，但对于怎么换气，他显然还没有掌握到诀窍，在让自己脱力和淹死之前，又把自己拉上了岸。

　　这样的尝试，光贞所见的，就进行了五六次，直到最后一次，少年实在没有再多一丝的力气了，才不甘不愿的将绳子解开收好，擦干自己身上的水，准备回到他们露宿的地方，而贞早就在他擦身时就悄悄回到了原地。
　　她闭着眼，佯装熟睡，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走近，剑被拿起，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贞偷偷睁开一只眼看，发现少年正抱着剑坐在离她不远的地上睡得挺香。当然，她毫不怀疑，如果此时有危险靠近，这机警的少年也会马上惊醒。

　　有了这一次的经历，在去海之都的路上，每当住宿的地方附近有深潭瀑布之类的地方，贞都会特别留意一下。发现萨缪斯总是在确认她睡着后将外衣脱下，拿着绳子就轻手轻脚地离开，而他对贞毫无戒心，那敏锐的感觉竟然让他一次都没发现贞在他离开后不久就悄悄跟上了他。
　　许多个夜晚，她看着少年在水里挣扎，在岸边反思，再跳入水中，几乎每次等他放弃的时候都已经是丢了半条命的模样。
　　等到即将抵达目的地时，少年萨缪斯终于以这种以命相搏的方式强行学会了游泳，虽然动作并不十分优美流畅，但至少能保证他不会再淹死在水里了。
　　他甚至还考虑到了如果他与贞一起落水，他要留出怎样的力量和怎样的姿势，能将二人都拉上岸，尤其是要保证贞不会呛到一点水，并能先行上岸，这是他在学会游泳后重点练习的一项技能。

　　在抵达海之都的前一天，他们正在路上，贞似是无意的轻飘飘说：
　　“忘了告诉你，估计你也没仔细研究，海之都不在海里，只是三面环海，是抵达深海之民领地的唯一入口，所以才叫做海之都。去那不用游泳，真要进入深海之民的领地，会游泳也没用，一颗避水珠就能让我们在水下自由呼吸。”
　　那一瞬间，贞看着少年霎时铁青的脸，差点当场笑出声来，故作正经地咳了一声，就听到少年硬邦邦地说：“没事，技多不压身，反正我会游泳，去海之都用不到，没准以后就用到了。”
　　等海之都那个简单的任务完成之后，贞才坦白她的跟踪行径，终于不用忍耐，大笑出声，看少年的脸上精彩的颜色变化。在那之后，萨缪斯整整三天没与她进行必要之外的交流，直到贞向他道歉，并说了许多好话，才挽救了一颗碎得稀烂的自尊心。

　　萨缪斯实在不想再回忆那段羞耻往事了，并且他也不愿贞拿这事儿来取笑他，立马接话道：
　　“但我终归是学会了一项技能，只可惜啊，无论我怎么学，都不能让身上长出一身长毛来给某位小姐取暖。”
　　贞被这话一噎，非常后悔为什么要提这茬，她应该想到的，他一定会拿这件事来反击。

　　那也是萨缪斯还未成熟的时候，当然，可以确定那是在他学会游泳之后的事了。
　　同样是有一次被迫露宿在一个山洞中，那是一个冬天，即便萨缪斯用石块和杂草将入口封住了，也挡不住呼啸的冷风，毕竟不可能将之完全封死。
　　众所周知的是，安魂师虽然灵魂之力与精神力无人能匹，但本身躯体相当脆弱，这点在不耐寒上也体现得淋漓尽致。
　　尽管萨缪斯把带着的所有衣服（包括他的）都裹在了她身上，也燃起了火堆，但贞还是冷得瑟瑟发抖。在睡意和寒意一同来袭的时候，她竟然抱怨起了萨缪斯为什么不是长毛类的兽人，比如狐族之类的，萨缪斯想都没想，直接回了一句：
　　“没办法，谁让你挑选安魂师的时候，学院里最强的是个人族呢？如果你的头发能瞬间长长个两三米，我确信我也能立刻给你变出一身长毛来。”
　　自己的选择只能自己承担后果，贞一边在感叹长毛兽人的美好，一边在沉痛思考为什么那年要放弃从那五人中选择（有一位正是兽人族），而要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来做挑战。

　　在这样的思考中，睡意终于还是战胜了寒意，贞沉沉睡去。在她半睡半醒的这一番牢骚，萨缪斯时不时就拿出来嘲笑她一次，贞却完全无法反驳，因为就她自己听来，那时候自己说的话，和一个拿一件异想天开的事絮絮叨叨个不停的乡村农妇没有多大差别。
　　被萨缪斯这么一反击，贞赶紧将话题引到了其他方向去，萨缪斯也很给面子的没再继续与她探讨那十多年前关于长毛的讨论。

　　只是贞不知道的是，在那个山洞中，当贞熟睡后，有一个少年笨拙的将她冰凉的手贴在他的敞开衣服的胸膛上，等那双手暖起来后，又将那双脚抱在了怀里，紧贴着皮肤，用体温为她的手脚取暖，并将自己身上所有的外衣都脱了给她。
　　随后他背靠着入口堆砌的石块，穿着一件单衣，用单薄的身躯为她尽可能的抵挡着入侵的冷风，冻得牙齿都在打颤，抱着剑的双臂也冻得发紫，但他看着因为不再这么寒冷而睡得更香的女孩儿，心里只觉得满足。

　　在第二日贞醒来之前，萨缪斯把脱下给她的外衣全部穿了回来，才将她叫醒，与睡了个好觉的贞再度踏上路程。如果不是少年身体强壮，也或许是因为那天诸般好运想起了这么一个人，才让冻了整整一夜的少年没有生什么大病，只是流了几天鼻涕，还被贞笑着说比她还不经冻，他反唇相讥，却绝口不提那夜她睡着后的事情，两人像往日一样笑笑闹闹的继续前行。
　　就像现在一样，萨缪斯有混迹过三教九流后学得的好口才，贞也能聊出许多话题，他们前往一个又一个任务，去了一个又一个地方，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也不会有任何人觉得无聊。

　　就在这种像以往一样的说说笑笑中，他们终于第二次来到了这个地方——
　　海之都，恰尔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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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一般都是在凌晨一点多定时七小时后的九点，顺便截图下数据。
今天的数据真让我愉快。
感谢又有两位收藏，欧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