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魂师》藏遗

10、那时少年（一）

　　萨缪斯当然记得，并且恍如昨日。

　　那时年仅13岁的萨缪斯还是骑士学院里的一名学生，但他的名字在整个骑士学院都流传着。
　　刚入骑士学院时最不被看好的一个小不点，没想到会一路成长为骑士学院最优秀的学生之一，无论是理论知识、实战经验还是斗气强度，都名列前茅，甚至许多他的师兄师姐都比不过他。
　　是的，还有师姐。骑士学院的招收对象不仅是不同种族，还有不同种族优秀的女性。
　　因为骑士团与骑士学院都相信，女性与男性虽然在体格和气力上面有普遍的差距，但女性也有得天独厚的优势，能让她们胜任骑士的工作，那为什么要限制女性的骑士梦想呢？
　　毕竟，不是每一位女性都希望成为被骑士保护的温室花朵，她们也有权利成为为信仰披荆斩棘的守卫者。
　　总而言之，在骑士学院中，没有人不知道萨缪斯的名字，他虽然还未长大，但大家都认为他一定能够通过结业试炼，成为骑士团的一员。
　　在小小的萨缪斯心中，成为骑士那是一定会达成的目标，因为他憧憬的老师肯连正是骑士团的一员。他曾向老师说过，他长大后会与他并肩而立，成为他最有力的助手与武器。

　　在某一个阴雨天，少年萨缪斯结束了给自己额外加的训练，汗水与雨水将他浑身浸透，水顺着发丝与已经有薄薄肌肉的上身往下滑，让裤子都变得重了不少。他右手提着剑，左手攥着上衣，低着头往寝室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反省着今日的练习成果，将不足的地方一一记下，准备明天重点攻克这些难关。
　　走着走着，他突然被一个问题绊住了脚步，让他停在原地苦苦思索，还时不时拿剑来比划着，等把这一节的关窍想通后，他才准备继续往前走。
　　刚一抬头，就看到一位少女正在回廊的拐角处看着他，而他不知她在那已经看了多久。

　　少年萨缪斯一眼就知道这绝不是骑士学院的学生，这个第一认知让他手忙脚乱了起来——
　　在一位高贵的小姐面前袒露着上身，还拿着剑乱挥，这是多么有失骑士体面的事情！
　　他被雨淋得冰凉的脸此刻臊得通红，他觉得还不如让这热气把他直接蒸熟了算数。他急急忙忙放下剑，拿起还滴着水的皱巴巴上衣就往身上套，天知道他多希望等他把头从领口钻出来的时候，就没有人在那儿了。但显然各路神祇都选择性失了聪，当他穿好上衣时，那少女还在远处看着他。

　　平时在骑士学院并非没有接触过女性，但要知道，立志要成为骑士的女性，通常都不会有多温婉娇嫩。在萨缪斯的眼中，那些女同学与男同学并没有什么不同，她们厮杀起来的气势丝毫不输于兽人族的男性同学。
　　萨缪斯从小在骑士学院长大，还从未见过像那位少女一样弱不禁风、模样漂亮、身娇体嫩得像贵族小姐一样的女性。

　　在这一刻，他的性别意识意外地觉醒了。

　　面对敌人不战而逃是一名骑士的耻辱，虽然那位小姐并不是敌人，但萨缪斯还是无法劝说自己当作没有看到，转身逃离。
　　他配着剑，用自以为稳健但其实一点也不的脚步走向那位小姐，在离那位小姐一米左右的距离停下脚步，期期艾艾地行礼打招呼：
　　“尊敬的小姐，我是骑士学院的学生萨缪斯。希望您刚才没有看到我那副模样……不是，希望您原谅我刚才的鲁莽……不，不对，”在学院内能舌辩群雄的小少年此刻说句话都磕磕绊绊，词不达意，他简直要为自己恼怒起来了，“我是说，请问有什么能……能让我够帮到您的吗？”
　　少女摇了摇头，算是回答了萨缪斯的问题，随即问出了一个与这个话题毫不相干的疑问：“你刚刚是在做什么？练习吗？”
　　“啊……是的，我刚刚在想一个招式的解法……”萨缪斯声音越来越小，觉得刚才那样子落在这位小姐的眼中是多么不雅，“我很抱歉冒犯到了您。”
　　“我记得你们骑士学院每天都有对抗课和训练课，每月还有一次同级比试，你为什么还要冒雨加训呢？你成绩很差吗？”
　　这最后一句疑问其实是有些冒昧的，但单纯的少年并没有听出来，只是诧异于这小姐为何会对骑士学院的课程如此熟悉，但说到成绩，即使谦卑如萨缪斯，也不禁挺起并不厚实的胸膛，骄傲地反驳：
　　“不，小姐，我的成绩在学院中还是拍得上号儿。我之所以加训，只是因为我想比现在更好，我要成为一名优秀的骑士，就像我的老师肯连骑士那样！”
　　少女点点头，用很熟稔的语气说：“原来是肯连的学生，那么你应该就是凯伦斯跟我提过的那个人了。”

　　少年萨缪斯心中大惊。这小姐不仅直呼他老师的名字，连骑士学院院长、现任骑士团团长的名讳都直接提及，这说明这位小姐不仅与骑士学院有很深的联系，就连骑士团也像是她家里人一样熟悉。这让萨缪斯猜测起这位小姐的身份，但连骑士学院都没出过的萨缪斯根本不认识几个贵族，怎么猜都猜不出她的身份，只是言语间更加谨慎——
　　倒不是对贵族的尊敬，只是出于不想给肯连骑士抹黑的单纯想法。

　　“请问小姐来骑士学院有什么事？如果是找院长先生的话，我可以为您带路。”
　　少女并没有理会萨缪斯的疑问，在观察了萨缪斯几秒（即使是现在萨缪斯也不得不承认，当时那几秒让他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后突兀地问道：
　　“你听说过安魂师和安魂骑士吗？”
　　说到这个，萨缪斯精神可就振奋起来了：“当然！能当上安魂骑士的人都是强者中的强者，负责守护安魂师的安全，而且安魂骑士就在咱们骑士学院选呢！但我听说常常几十年才会有安魂师来这儿选择安魂骑士，而且只挑当年满15岁的那些准备结业的预备骑士，所以我们绝大部分人的最好去处还是骑士团，我相信以后在骑士团里，我也不会比安魂骑士差！”
　　“哦？是吗？看来你很有自信的样子，要是有机会，你想当安魂骑士吗？”
　　“这个嘛……”这个问题可把小萨缪斯给问倒了，他一面憧憬着几十年才出一个的安魂骑士之位，一面又想象着要像老师那样在骑士团发光发热，两种对未来的希冀让他想了半晌，才得出了一个结论：
　　“如果能有这个机会，我当然希望两年后能恰巧遇上安魂骑士选拔，我有自信能成为一名安魂骑士；但如果没有这个机会，两年后我结业进入骑士团，也不会放弃对更高水平与境界的追求。”
　　“那我就透露一个小秘密给你吧，你凑过来。”少女笑得狡黠，但提出的要求让萨缪斯感到窘迫，毕竟他如今衣衫不整。好吧，就算他衣冠整齐，他也觉得贸然凑近一位女士是一件不太道德的事，但他相信，没有人能拒绝那双眼的注视下提出的请求。
　　他磨磨蹭蹭的在这位小区身前半臂的距离站定，说什么都不肯再往前移动半步，于是少女只好自己往前走了一步，在把这个老式的少年吓得要往后退之前，快速说出了那个“秘密”：

　　“明天，就是安魂骑士选拔的日子啦！”

　　少年被这句话一惊，连退后的想法都丢到九霄云外了。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兴奋又难以置信地说：
　　“真的？！”
　　但突然想到了什么，满脸的激动转瞬变得黯淡：“竟然是今年，我的年纪根本连参与选拔的资格都没有，看来这辈子是没有办法成为安魂骑士啦。”
　　少女无视了萨缪斯的自言自语，问道：“你觉得你会比你的师兄师姐们强吗？”
　　“虽然这么说有些自大的嫌疑，但我觉得如果就如今这批将要结业的师兄师姐来说，我比他们都要强。”少年萨缪斯垂下头，看着自己的佩剑，语气低沉地说，“但那又有什么用呢？我连被选择的范围都进不去，只能看是哪个幸运的师兄或师姐能获得这等殊荣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猛然抬头看着那少女，惊呼出声：“等等！为什么您会知道这件事，难道您就……”

　　“嘘——”少女打断了萨缪斯不假思索就喊出的话，“明天你们的教官和导师应该都会让你们来看选拔，到时候记得来，小、弟、弟。”
　　少女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跑开了，只在少年萨缪斯眼中留下一片随风微微扬起的裙角。

　　萨缪斯还未从震惊中回神，等少女已无踪影，他低头看看自己还在滴水的裤腿，仿佛刚才的相遇只是一场他臆想出来的幻梦，但少女身上浅淡的香味还萦绕在他鼻前，让他不得不承认他刚刚的确见到了一位不得了的大人物。
　　如果真如他的猜测，那么要挑选安魂骑士的便是那位少女了。他很难相信看着那么年轻的小姐，竟然就是声名赫赫的安魂师。
　　一想到明日会有不如他的师兄或师姐成为她的安魂骑士，站在她的身边，他就觉得哪里都不舒服，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少年垂头丧气的继续往寝室走，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生两年。
　　这样的自怨自艾，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的安魂骑士选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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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进入回忆篇。
小时候的萨缪斯可比现在要耿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