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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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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贼！都是死人吗？！给我抓贼！”
一声惊呼从闲月阁穿出。
两名黑衣人正冲向高墙，一名黑衣蹲下撑起双手，另一名熟练地踩上去，轻轻一送，便落在高墙之上。墙下黑衣人腾空一跃，也落在高墙上，接着二人消失在初露天光的夜色中。
刚过寅初，正值闲月阁客人姑娘忙完酣睡之时，这样一声几乎所有人都惊醒。
门外的杂役们一下跳起，拿起棍子无头苍蝇一样冲向楼下。
老鸨周月凤只穿着抹胸，一脚踹上最后一个杂役，“赶紧给老娘追！往东院追！”
杂役头子匆匆赶过来，“妈妈，出什么事了？”
周月凤怒目而视，“马上关上院门，不能让这小贼逃出闲月阁！让吴贵去追！”
杂役头子慌忙拜拜，匆匆离去。
周月凤又换上笑脸，对着远处一个正跑过来的年长妇人，“赶紧去各处安抚客人，我这没事。”
妇人狐疑地点点头，又折回楼下。
周月凤关上房门上锁，赶紧检查自己床下暗格处的卖身契，这可都是她的摇钱树啊，也不知道被拿走多少。
手上的卖身契沉甸甸的，乍一看根本没少，可周月凤知道，两个月前来的那一批姑娘的全没了。
门外响起重重的砸门声，有人高声，“周老母！你大晚上的搞什么鸡飞狗跳！我家康王爷刚才睡下就被吵醒！你赶紧滚出来给他请罪！”
周月凤忙不迭回话，“是秦相公呀！贱民这就去给王爷请罪，让王爷不必担心，只是个偷金银的小贼罢了。我们阁里的安全让王爷放一百个心。”
一边说着一边麻利地把卖身契放好，穿上外衣走出去。
范知音和九三三在街道飞奔，身后有人紧跟着。
范知音慢慢没了力气，四处望下，现在都到了长墉巷，那人却还紧追不舍，“九三三！我…我快跑不动了，咱们先把后面这个解决了吧。”
前面的高大黑衣人猛地停下，回去扶她。
范知音搭上他的胳膊，朝他眨眨眼，“天下无敌计划。”
九三三会意，等她缓过气，后面的人也快追上，他一下闪进小道不见了人影。
范知音转过身，从衣服内拿出薄薄一沓纸，“别过来，再动我把它撕了。”
对面那人果然不动，眼神却四处找着九三三。
范知音注意到他手里压着剑柄，随时会刺过来。
是个高手，范知音心想，但是她才不怕，她有九三三！
范知音轻松朝他走去，“喂！兄弟，你要哪个姑娘的身契？我给你便是，你也别追了，我累呀！”
对面人不知九三三在哪里，看着朝他走过来的范知音，不敢妄动，朝身后退着，保持距离。
“都给我。”
“全要？！这这这！你也太贪心了！不然这样，你把剑扔了，咱俩打一架，谁赢谁拿走。”
范知音将身契放在身旁的地上，手压在上面，抬头问他，“怎么样？”
吴贵愣了一下，“你现在给我，我可以放你走，不然你逃不出盛都。”
范知音一点也不慌，一屁股坐在身契上，“那咱们就耗吧。”
吴贵也不是吃素的，知道她在等人，他的眼神仔细搜寻四周。
黑乎乎的街道店铺，静得出奇，并没有任何人躲在里面的样子。
吴贵轻轻扣开剑柄，范知音注意到他下一步要干嘛，不是杀了她就是挟持她。
范知音朝东边一处屋顶大喊，“大哥！”
吴贵拔剑便朝东边迎击，结果，什么都没有，自己的脖子上已经被架上匕首。
九三三是从西边巷子中闪出的。
范知音从地上起身，拍拍屁股，手里晃着身契走过来。
吴贵冷眼，“卑鄙。”
“有言道，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范知音笑，“这些，我拿走了。回去告诉你家妈妈，跟我家主子作对没有好果子吃。
吴贵还准备挣扎，匕首微微刺进皮肤，渗出血。
范知音装模作样，“你别乱动，这蓝焰匕首可是锋利得很。”
吴贵一下老实。
范知音在他脖子附近比划着，“这？”狠狠劈下去，吴贵疼地咧嘴。
“不对啊，你应该昏过去才对啊。难道是这？”又是一掌，还不昏，又是一掌。
“你能不能疼快点？！”吴贵急了。
九三三压紧匕首，划进皮肤。
范知音忙阻止，“别别！留他性命，都是卖命人。”
她继续左右观察吴贵脖子，手掌比划着，“是打这啊，怎么没用啊？”
九三三腾一下打在脖后，那人一下昏过去摔在地上。
“厉害！”范知音竖起双手大拇指。
他们跳下屋顶，脱下身上的夜行衣，连同匕首一起塞进一个包袱。
范知音点起火折子，弄得半灭，扔进衣服里面，有烟升起，并没有明火。
九三三疑惑地看着没燃起的衣服堆。
范知音抽出一张卖身契，是闲月阁名妓裳枫姑娘的，也扔在里面，“没事儿，就是要烧得不干不净。”
范知音朝九三三邪魅一笑，“玉佩拿来了吗？”
九三三从怀里拿出一枚上好玉佩，是墨绿色的软玉，莹润剔透，一看就价值不菲。
“可惜了，留着还能卖个好价钱。”范知音将玉佩扔进火堆。
火没烧起来，还在冒着浓烟，二人被呛得咳嗽。
范知音被呛得眼泪打转，直往后躲，“还是得要点明火？咳…咳！”
九三三不顾浓烟去吹衣堆，火着了。
“一点火就行，咱们走吧，一会出烟了人就来了。”
二人悄悄关上门，走到高墙下，范知音踩着九三三手掌翻上墙，还没站稳，就又被九三三拉下高墙，稳稳落在地上。
范知音看着远处的天光，笑着对九三三，“刘婆婆馄饨估计刚好出锅，要不要去吃？”
折腾了快一夜，九三三也有点饿了。他心里想着估计范知音饿得更厉害，就使劲点点头。
“走，吃馄饨去！”二人沿着小路离康王府越来越远。
二人坐在馄饨摊前，一人面前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刘婆婆再来一碗吧！”
身后的老妇笑着应答。
九三三身材魁梧结实，一碗馄饨怎么够？范知音又帮他要了一碗。
身旁的九三三赶紧扒完碗里最后一个馄饨。
范知音把身契拿出来，拿出一张给他看，“你看，陈楚楚。”
然后把那张身契直接扔进身后小火炉中，“好了，到户部把贱籍一销这事就算完了。”
“为…为什么？”
没错，这就是九三三。他口吃，说话总是很慢，一字一字咬得特别重。
所以他不爱讲话，遇到不得不讲话的时候，他也是打手势。其他人都以为他真的是个哑巴。只有在范知音面前，他才偶尔开口讲话。
“为什么帮她？”
九三三点点头，他不明白一个青楼女子值得他二人这样大费周章。
范知音搅动碗里的馄饨，“她不该在那种地方。她会制香，人正直，聪明通透。要不是康王爷，她现在已经和周书生成亲了。”
九三三想到自己的经历，低声说道:“都…都这样…”
许是为了掩饰心里的悲伤，他大口吞下几个馄饨，好像这样会把难过吃进胃里消化掉。
“可是在我们那里，就算你权大势大，也不会在大街上抢走光明正大抢走一个良家妇女，逼良做娼！”
范知音眼睛里冒火。
她这个人做啥事都讲一个公平，可偏偏碰上一个封建朝代，君为尊父为尊夫为尊，人有三六九等，业有士农工商……活在这禮朝十二年她总是看明白了，那些权力顶的人可以碾死一大批平头百姓。她见不惯这些事情，总要管管。
那日她拉着九三三偷偷溜去盛都最大风月场所去偷听妓女和嫖客聊天，结果便听到陈楚楚的这些事。
又接着观察了几日，发现这些竟然全部是实，不是随意胡诌的聊天内容。她十分自责当时为什么没有阻止嫖客对陈楚楚用强。
不知是出于同情还是悔意，她才精心策划了这一招，既让陈楚楚脱离泥潭，又让闲月阁老板娘找不到幕后“真凶”。
“你说要是她自己主动去青楼我也不会管，谁还没有个挣钱的营生？无非是被人骂不要脸。可一个好端端的姑娘，被当街抢走做娼！凭什么！”
范知音狠狠拍在桌子上。
九三三正在低头喝汤，馄饨汤溅在他脸上，“别…别…别生气！”九三三说道。
范知音一下笑出声，怒目转为笑眼，拿攥起袖口为他擦脸，“我才不气呢，现在该生气的可不是我们。”
范知音摊开身契，“喏，选三张。”
九三三见她笑了，低头继续把拉着馄饨，看都不看瞎指了三张。
“王江红、赵妙、刘翠果。”范知音掰着手记了十遍。
“王江红、赵…赵妙、刘翠果、陈楚楚和裳枫。”范知音记完便将剩下的身契一股脑扔进火炉，舀起一口馄饨放嘴里。
范知音心里痛快极了，背住了这几个名字，过几天去姨母家玩的时候直接撒个谎让之阳表哥帮忙一下就好了。
范知音知道闲月阁的周月凤不是什么好对付的，直接拿走陈楚楚一人的身契，周月凤肯定会做手脚，贱籍销不成不说，照她的性子她一定会去报复陈楚楚。
所以范知音干脆多拿几个，反正五个名字一同没了贱籍，周月凤怎么知道幕后主使要销谁的？到时候再找个人到闲月阁一闹，把五人贱籍已销之事一捅出来，这五人知道了肯定马上要走，周月凤拦都没法拦。这样一来，陈楚楚就能安心回家过日子。
“啊~下次我们去闲月阁，可以点一点这几位你选的姑娘。”
九三三脸一下红了，抬起碗喝汤遮住。
“哟哟，脸红了！脸红了！刘婆婆，你瞧他脸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