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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询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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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小忙,便是让徐之柔当中间人,替她与百姓们传话。
正如此时,前方不远处的一个豆花摊正准备收摊。
他们小跑着上前,帮着搭了把手。
“多谢你们啊!”摊主李大娘直起身,捶了捶腰,“我想着在我儿媳过来之前慢慢收着,没准到她过来了,我就收好摊了。结果你们看——”
她无奈笑了笑:“人老喽!腰弯下去差点就站不起来了。”
“大娘,我们想跟你打听件事。”蔺和安开口。
“啊?”在听到一旁的姑娘传达的意思后,李大娘点头,“你们问吧。这一片的人和事,我都熟得很。”
他们一看就是外地人,李大娘也没多想。
这街上来来往往的,经常会看见一些外地人。而这些外地人大多都有钱,请一个又会说官话,又会说本地话的人,根本不是件难事。
“方才那边——”蔺和安指着胡家的方向,“我看见好多人围在那边,可是出了什么事?我们刚刚过去看了,什么都没瞧见。”
“哦你说那边……”
李大娘朝他们招了招手,示意靠过来点:“下晌的时候,胡家出了命案!听别人说是胡大把他娘给气死了!”
她顿了顿,反应过来:“胡大你们应该不知道是谁吧?他就是那胡家的大儿子。”
“唉!”李大娘叹气,“我可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他从小就很老实,等他娘生了胡二以后,就更不爱说话了。谁知道后头出了那等子事……”
讲到这,她话音就是一转:“那胡大现在被抓到官府了,听说要被砍头。唉……这真是造的什么孽啊……”
众人之后又询问了几个住在附近的人,他们对于胡大围的评价各不相同。
如李大娘这般看着他长大的人,都说他因着瘸腿和媳妇跟人跑了的事备受打击,酗酒赌钱也是因为日子没了盼头。
虽然理解他、可怜他,但对他之后的脾气暴躁,动不动就和人打架这件事,他们都不甚赞同。
而与胡大围同龄的一些人,则都是说他从小就蔫坏。
总是表现得一副老实乖巧的样子,实际上总是背地里使坏,让他们吃尽苦头。周围人都不爱和他玩,更愿意同他弟弟一道玩。
虽然胡二与他们相差十岁有余,但他向来比他哥哥聪明、讨人喜欢。
至于媳妇跟人跑了之后的事,他们都觉得那是胡大瘸子终于露出本性了,不愿意继续装下去了。
“这胡大围在别人的口中里居然天差地别,我们要相信谁啊?”狗剩摸着下巴思考着。
蔺和安侧头:“我们可以都相信一半。”
“都相信一半……比如说他在长辈面前装乖是真,酗酒赌钱露出本性是假?”
“不好说。不过有件事我挺在意的。”
季承光在这时插话道:“可是沁阳和我们说他大伯是个好人。”
众人停步,转头看向他和秋禾。
秋禾点了点头:“奴婢原本打算回县衙与您说的。”
接着她便将从胡沁阳那里套来的话一一道来。
那胡大围虽然别人都说他脾气暴躁,但是胡沁阳却不这么觉得。
他大伯不仅一次也没凶过他,还经常给他买好吃的。
又说他奶奶、他爹和他娘都不喜欢大伯,所以他平日里只敢趁奶奶和娘亲看不见的时候和大伯玩。
他和他的同伴们都喜欢和大伯一起玩。
徐之柔沉吟半晌:“这也很好解释。胡大围没有孩子,沁阳又是他的亲侄儿,疼他是自然的。”
“可他还会和其他孩子一起玩,那些孩子又不是他的亲侄子。”狗剩奇怪。
“那个……”
一道女声自他们身后传来。
众人回身,就见一妇人局促地站在那儿,犹犹豫豫的样子看得狗剩抓了抓脖子。
“民、民妇见过县老爷。”她终于憋出一句话了。
听着徐之柔转述的话,蔺和安挑眉:“什么事直说便是。”
那妇人抬眼看了一圈他们的神色,确认没有一丝怒意后,这才松了口气。
她小声道:“民妇想与县老爷说说胡大围的事。”
蔺和安做了个请的姿势:“不如我们上茶楼谈谈?”
一群人踏入茶楼,寻了间雅间落座。
待小二将茶水送上来后,妇人这才开口介绍自己。
她夫家姓孙,闺名秦丽娘。
丈夫几年前便死了,因着公婆皆不在了,她便带着女儿回了娘家住。
而秦家就在胡家隔壁。
“民妇与胡家两个儿子自小便相熟。因着家住隔壁,就比旁人多了解他们家一二。”
狗剩好奇地问道:“听闻胡大围少时总是在长辈面前装得老实,实则背地里使坏?”
“不是这样的,”秦丽娘摇头,“他其实人很老实,使坏的是他弟弟。”
“哦?”
众人对视一眼,对于这个回答颇感意外。
“二围很聪明。明明年纪比大围小上十岁,行为举止却比他哥哥更像哥哥。他们两兄弟时常在一起,弟弟一旦做了坏事,就把这事推给哥哥。大围嘴笨,也不解释,就一直默认了这些事。”
秦丽娘回忆着往事:“民妇本来一开始也是那么想的。结果有一天恰巧撞上他们兄弟两人在争吵,这才知晓原来那些事全都是二围做的。”
“这之后民妇就会时常注意他们了。有次明明是二围自己要爬上树掏鸟蛋,结果没抓稳摔折了手。等别人都过来查看情况的时候,他就开始颠倒黑白,说是大围逼他上树的。”
“嘶——”
狗剩搓了把脸:“这胡二围看着斯斯文文的一个书生,没想到啊居然小的时候这么坏?”
秋禾赞同道:“人不可貌相。”
“大围伤了脚后,民妇曾去探望过他。他瞧着虽然很丧气,却并没有就此颓废下来。他与民妇说要再去问问哪里肯收他,活计这么多,总会找到瘸子能做的事情的。”讲到这,秦丽娘长叹了一声。
“再后来……民妇听闻大围媳妇与路过家门口的卖货郎一块跑了。紧接着便听到了大围开始酗酒赌博的消息。”
众人闻言,皆沉默了片刻。
世人对于有缺陷的人总是少了许多宽容之心。
失望积少成多,终是在媳妇弃他而去之时,转变成了绝望。
“这之后他整个人都变了。但是其实细心观察的话,就能发现他每次与人打架,都是在对方先骂他的时候。他从来就没有主动招惹过别人。”
秦丽娘神色恳切:“民妇不相信胡大围会做出这种事来,也不愿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还望县老爷您能明察秋毫,别冤枉了好人啊!”
见天色已晚,蔺和安颔首起身:“倘若胡大围真的无辜,本县自会还他一个清白。”
他们在茶楼前分别,徐之柔也告辞回家去了。
只剩蔺和安、季承光、秋禾和狗剩四人,慢慢踱步朝着县衙走去。
“安——阿、阿安,”季承光结结巴巴地喊着,“阿安你说那个胡大围真的气死了他娘吗?”
睨他一眼,蔺和安摇头:“一切还得复验后再说。”
门役远远瞧见他们,快步奔了过来:“知县知县知县!”
“干嘛干嘛干嘛?”狗剩学着他的语气,翻了个白眼给他,“有什么事就直说,喊魂呢这是?”
那门役顿了下,调整气息,大喊道:“知县!老陈让小的见到您回来立马带您去见他!”
这是有什么新线索了。
众人跟在门役身后,来到了衙门里的停尸房。
胡赵氏的尸体停放于屋内正中央,此时已经有异味散发出来了。
老陈和宿主簿挤在角落里,围着桌案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
见他们来了,老陈连忙招手:“知县快过来!快过来!”
“那可是知县!”宿主簿瞪了他一眼,随后朝着季知县行礼。
见过礼后,他再次抬袖捂住了口鼻。
这老陈也真是的,说了让他把停尸房和公事房分开,他非说不碍事,反正一年到头也不会有多少命案发生。
现在倒好,与尸体同在一间屋,不仅那个味道……这背后也感觉凉飕飕的。
“你们这……停尸房怎么还与公事房在一起的?”蔺和安皱眉。
宿主簿满眼疲惫:“老陈他乐意。”
“嘿嘿……”老陈搓了搓手,意识到被新知县嫌弃了,解释道,“往常就没见过几次命案,分开的话太浪费屋子了,还不如空出屋子来放杂物。您说是不?”
“……明日徐姑娘要来衙门做事了,你确定还要继续待在这里?”
“对哦!”他一拍脑袋,“没得到时候把人小姑娘给吓跑了!”
“那现在咱们到隔壁屋去?”
“好好好!走走走!麻烦宿主簿帮忙找几个人,把这桌子给搬到隔壁去。”说着,老陈将东西收进了木箱子里,背着它往隔壁房走去。
宿主簿悄悄朝着季知县拱了拱手,满脸敬佩。
这小老头倔得很,这么些年下来都没人能说服他。如今新知县两三句话下来,这事就成了!
他连忙走出门喊着衙役过来搬桌子,生怕老陈反悔了。
待桌子放好,老陈拍了拍椅子:“知县,知县快坐下!”
一群人坐的坐、站的站,将桌子包围了起来。
随后他们就见老陈拿出一根银针,又捻起了一颗蜜饯。
银针深入,片刻后将其取出。
烛火下,那细长的银针此时正隐隐发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