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曾赋》欧阳大兄

3、第三章

　　莺儿的及笄之礼已到，我却还差上几个月。

　　自从那日之后，我便是谁也不见。我想起那日，我和楚兰一起去找庄先时，我问他可想与我一起去关外牧马，他回答的是一个“好”字。

　　而前些天，京城里有一个消息传来，庄先生已经到了关外。

　　我想，我现在除了莺儿，我谁也不欠了。

　　我已经把她的楚兰还给她了，顶了那么多年大小姐名份是该还了。

　　扶阳见到我时，仰起高高的马蹄，响起了好一阵的嘶鸣。马比人好，看见熟悉的人总会打声招呼。

　　当我牵着扶阳，就要快走出长安城的时候，却被一个人给拦住了。没想到拦住我的人竟然是萧远材。

　　他请我到临近的面馆里吃了碗面，又从别的酒楼里拿了一壶好酒。

　　萧远材斟好酒，端到唇边，却没喝下去。修长的手指，像是黏在酒杯上的。

　　“我从未想过，我们还能好好的坐在这里头喝酒，吃面。”

　　“我也从未想过，自从莺儿生病了，你便再也不曾来找过我。”

　　萧远材和凤家两姐妹从小一起长大，像是哥哥一般照顾她们俩。但自从莺儿落水后，这个哥哥看葭月的目光就带着些审视的意味。

　　萧远材道：“而这面的味道竟然也不错，以前看你和楚兰在面馆里头吃面，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坐下来，试一试。”

　　萧远材看着我，目光如炬：“我本以为你会一把火把我的小候爷烧了，没有想到你竟然要离开了，实在是没有什么意思！”

　　我道，“这也是个不错的主意，你以后睡觉的时候，可千万可睁着一只眼睛，哪天我心情不好，把你的候爷府烧了也不一定！”

　　萧远材却朗朗一笑，定定的看着我：“凤葭月，你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我道：“萧小候爷远到而来，不仅打听了我走的时间，地点，还在此等了我那么长时间。难道，就只是为了请了吃碗面。”

　　说完，不知为何，我自己竟笑了出来。

　　萧远材却没有笑，冷冷道：“你最好别去关外，庄先生不在那里，他那里也没有你想要的那东西。”

　　我道：“你就是那个要揭穿庄先生的少年，凤凰胆难道就在你的手上不成？”

　　萧远材并没有回答我的话，其实有些事情没有必要说的那么明了。

　　我向萧远材告辞：“回去的时候，告诉你们家的七皇子，就说我会在婚礼之前回去的，让他千万不要记挂在身上。”

　　8

　　我在关外溜达了七个月，皮肤被风沙吹得干燥黝黑。我想，要是真的和楚兰在关外牧马，岂不是早早就成了一个老太婆。

　　我回去的时候，正是萧无暇送完聘礼之后。

　　凤小七见到我愣了一下，随即便哭成一个泪人。

　　我的及笄之礼和出稼是同一天，那天阳光正好。长长的送新队伍铺满了整个长安街，看热闹的人很多。

　　因此，以致于萧小候爷府上着火，也没有人及时发现。等众人反应过来，小候爷府也已经烧去了大半。

　　放完火后，我便骑着扶阳，直出长安城。反正都要走了，临走时不闹腾萧明远一下，我实在是不甘心。

　　我一路上驾马疾驰，临近中午的时候，我便到路边的一个面馆上休息，刚坐下，就有一个细长的声音！

　　“阁下可是凤九？”

　　凤九便是我这几个月去关外时所用的化名。

　　我一点头，那个便细着声音说道：“我们家公子在此行等候公子多时了！”

　　我向那个的身后看去，果然看到一个身材修长，眉目朗星的人。

　　我无奈道：“按理说，你不应该是在拜堂吗？”

　　萧无暇也学我，无奈道：“按理说，你现在不也是在拜堂吗？”

　　我实在是不想跟这位皇三代打哑谜，便道：“我就是不想稼给你，你也不想娶我，我就当那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萧无暇道：“所以，你往轿子里塞的是什么人？”

　　我摸了摸鼻子，小声道：“是柳尚书之女柳迢迢！”

　　“什么！”

　　萧无暇差一点儿就从板凳上跳了起来，指着站在他身边的太监，大声叫道：“小高，你快回去，告诉老十四。绝不能让那个泼妇进了我家门！“

　　说完，他似又觉得有些不妥，“算了，还是我自己回去亲自处理！”

　　说完，他又不忘看了我一眼，我已经明了他的意思。他既然是不想让柳迢迢进门，唯一的办法就是在拜堂之前，把柳迢迢送回去，也就是把我给送了回去。

　　我叹了口气，对他道：“反正我的名声已经这么差了，账多了不愁。不过，你可要好好的派人看着我爹，他年龄大了，不能出什么大的错子！”

　　他点了点头，跨上马。刚想走，却又是忽又想起了什么，“你即不想稼给我，那你想稼给谁？楚兰？那你怎么不在暗中再等上三个月，等他们成亲的那天走，也好让楚兰难受一点！”

　　我懒得再理他，用杯子狠狠的撞击着萧无暇的马腹，马儿吃疼，发疯般的跑了起来。

　　9

　　我一路出关，没遇到什么大的问题，唯一不足的就是，扶阳一路过来发情了。

　　好在我一路上年管的很是严实，扶阳没有什么机会和别的公马眉来眼去，反而老实了不少。

　　后来我才知道，我的马原来会兵法，就在我以为扶阳已经对别的公马没什么兴趣的时候，它就在一个晚上挣脱僵绳，和本地一匹风流倜傥的小公马跑了。

　　好在，此时，我已经到了一个胡汉杂居的小镇，无奈只得暂时在这个小镇子里面住了下来。

　　好在，这里的人们都还比较淳朴，也没有在长安城听说到那种紧张的民族矛盾，我在这儿住了整整有三个月。

　　我想了莺儿，还有小七，还有楚兰。

　　默算着日子，他与她也应该成亲了。

　　三个月前，七皇子轿前拦马，把相府的小姐给送了回去，凤相被气得不轻，可谓是丢尽了老脸，被满朝文武笑话了整整三个月。

　　因此，对于这次凤莺儿的婚礼，凤相也格外的小心，好在一路上并没有出什么事，他才安下心来。

　　楚兰在一群发小的起哄声中进了洞房，喜娘刚想把手中的喜称递给楚兰，没有想到却被楚兰一挥手，让她先退下。

　　喜娘心中似是觉得有些不妥，但是无奈只得退下。

　　凤莺儿一直等着楚兰把自己的盖头掀开，便不知为何，楚兰却是一直站在远方冷冷的打量她。

　　凤莺儿的声音有些娇羞道：“你在那儿做什么？”

　　楚兰声音冷冷：“看你，看你一手导的好戏！”

　　凤莺儿的心里头有些慌乱，口气却依旧平静道：“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楚兰道：“或许应该是叫你庄先生！当初萧远材之所以那么笃定凤凰胆不在庄先生的手上，完全是因为他自己知道凤凰胆的下落。因此他听到凤凰胆的消息，便易容去打探一番。”

　　凤莺儿声音里头带了些苦涩：“我知道你的意思，或是萧远材有凤凰胆的下落，哪怕是让他下火海，他也会交到我的手里来的。”

　　楚兰不语。

　　凤莺儿的身体有些颤抖：“楚兰，我虽从小就爱慕你，但也不会让自己的妹妹遭此不白之冤。”

　　楚兰声音淡淡道：“你知道，你哪一步算错了吗。我想当初月儿把那合欢花给你看时，你就已经知道那是萧小候爷之物。那天，月儿从小候爷府回来时，身上带着一抹薰香，这种香气本身无毒，但是和你送的那荷包中的香气相遇时，却会变成一种迷药。”

　　楚兰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凤小七告诉我，你的身上便有那股香气。你平时不大出门，因此就算你不在相府里，一时间也不会被人发现。你去找了萧远材，之后又偷偷的回来！”

　　说完，楚兰竟也不看她，身着一身红色喜服，向着东南方向吹了一记响亮的口哨，一匹通体赤红的马儿便出现在院子之中。

　　凤莺儿浑身发抖，一把扯掉头的红盖头，再也没有之前的病容。

　　她的声音带着愤怒：“当初和你订亲的人是我，便是为什么自从我病了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她，凤小七喜欢她，父亲喜欢她，你也喜欢她。你小时明明喜欢的是我的！”

　　楚兰笑了笑：“你都说是小时候的事了，你利用她对你的愧疚之心，陷害她本就是无耻！”

　　凤莺儿从床上跌落到地上，她扯住楚兰的袖子，似乎是没有想到这个从小的玩伴，会对她有这样评价。

　　楚兰甩身欲走，凤莺儿哭道：“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和我成亲，你这要去找她！她知道你和我成亲，就不会再接受你了！”

　　楚兰肩膀耸动，仿佛是笑了笑：“我从来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我想既然是凤相大人碍于小候爷的面子上，不替她做主，总归是有人替她做主。还有，以还以为我们会回来吗？她之所以会走的那么远，完全是不想和你翻脸。你口口声声说是她对不起你，但是月儿出事之后，凤相和七皇子都及时封了消息，怎么会不还不到一天的时间，就到了整个长安城里尽人皆知的地步。”

　　凤莺儿松开楚兰的袖子，一颗明晃的珠子，便从她的袖口里滚了出来，她抬起头，看着楚兰：“你以为那消息是我放出去的？”

　　当初令他和月儿费心心血的凤凰胆此时就在面前，楚兰却像是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兴趣，他看着趴在地上的凤莺儿，心里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当初冬猎时，你失足跌落到河里，你以为是月儿把你推到水里的，其实她只不过是推了你一把，让你躲过飞来的箭矢，而那个真正对你心怀愧疚的人，却像是一个胆小鬼一样，躲在别的地方。”

　　10

　　凤葭月在这个小镇已经住了个小半年，葭月暗自想了想，扶阳可是不回来了，再等也是白等。

　　这段时间正是商人贸易的高发期，平时很少能看见的骆驼队，这些日子要不了几天就会过一批。

　　凤葭月想着趁着自己手里头还有些钱，就先买一匹骆驼，以后走沙漠的时候能用的上。

　　当她走到这个骆驼队的最后头，看到一个身形极为狼狈的人，衣衫穿的是破破烂烂，背上背着一个刚出生还不到半个月的小马。

　　小马刚出生的时候就会跑，而此时却被迫那人拴在背上，显然是小马嫌累不愿意走动。而在那人的左手边立着一个通体赤红的大马，那马看到葭月时，一阵的嘶鸣。

　　老马识途，它竟然把楚兰给也带回来了。

　　楚兰一看见葭月，便松开马缰，直奔到葭月的怀里。

　　“你个没良心的，我被萧远材追杀了一路，才逃到这里。我们说好要一起牧马的，你却先跑到这个鬼地方了！”

　　如此，凤葭月也没再问他，他明明已与自己的姐姐成亲，为何此时才来找他。

　　她与凤莺儿最大不同是，她不会勉强楚兰，她想她的某些地方和楚兰真的是很相似，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那些正人君子。

　　她只愿在长安城风起云涌之前，与心爱的人一起策马扬鞭，浪迹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