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在这里》清水布福荣

12、吃鸡神器

　　高考过后，余佑忠开始学习开车。父亲的吉普是单位领导的，时刻备用，不可能借他练习。好在父亲徒弟多人缘好，就找了自己曾跟他学开大车的徒弟，让他带着儿子佑忠练手。
　　余父说，吉普不能借你，你要上市里办事，可以搭我徒弟的顺风车。
　　带孩子的余佑忠抱着自己的外甥女上了副驾驶。
　　老解放大卡的驾驶室比吉普高，车身同款绿，前脸长灯头小，结实耐操，余佑忠关上副驾驶车门想把车窗摇下来兜风，但，车窗是死的。
　　出风口呼呼送风，旁边一个身着带了油污的工作制服的糙脸儿汉子，吼了一声，“坐稳了。”
　　此刻的小舅舅抱着妮妮颠簸在路上，不要说浪漫的感觉，仿佛整个人生已经到了尽头。
　　试过一次之后，余公子不肯再去，呃，关于浪漫……他还是想想自行车后座带人这事儿的可能性吧。
　　妮妮也不肯再坐大卡车。作业丢一边，妮妮支着脑袋想，姥爷说不能再去小野家给白阿姨添乱，但姥爷没说不能来自己家。于是她招蜂引弟、招猫逗哥的，和小朋友们每天混在自家房前屋后、山坡树丛。
　　孩子们隔三差五的聚在妮妮家的院子里，那里种了杏李海棠，爬树摘果子不必提，半青半红的的西红柿，篱笆架上的嫩黄瓜纽儿，手指粗的紫茄裤儿，甚至埋在地下的小土豆都被刨了出来——不为果腹，只是好玩。曹阳哥有时候也跟着他们一起，不过他行动不便，就会经常给他们看堆儿。
　　小舅舅一直神神秘秘在仓房里鼓捣什么，叮个琅珰吱吱吱吱嗡嗡嗡嗡的；偶尔也带着他们一起玩，成为名不副实的孩子王。
　　那天他们想起来上次上山遇见的野山鸡，就想再去上山打野山鸡。用枪？用网？用铁锹？别扯了，他们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如何能抓到会飞的禽兽，于是跑到仓房找小舅舅让他出主意。他正在专注地打磨一块带规则茬口的浅黄木板，地面都是木屑刨花，散发着树木油脂淡淡的香气。
　　“小舅，你在干啥？”妮妮的小朋友们四处参观，一个举起锄地的锄头，一个摘下挂在墙面的簸箕，还有拿耙子的，拎桶的，最后他们在角落发现一个小三轮车，几个人开始抢车骑。大家都忙着，没人理她。
　　“小舅，你在干啥呢？”
　　小舅舅抬起头，看见一帮小魔头，他一手护住台子上木头半成品，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小野凑到跟前一手拍在在他肩膀，笑道，“余哥，我们要去山上打野山鸡，带你一个，你去吧。”
　　小舅舅拢起自己的枫木板材料和各种工具，“不去，”“你们自己去玩。哎，你们俩下来，那梯子容易踩折。”易小乐和刘英杰都爬在靠墙梯子上，眼看着就要上房梁了，听小舅舅喊，于是脚踩着脚就下来了。
　　“哥，你在你在做啥？”余斜睨了这野熊孩子一眼，虽然大家都上着学，可这差着辈儿呢。“叫我小舅，要不叫小叔儿。”小野翻动他的工具，灵光忽致，无视道，“哥。你帮我们做几个弹弓吧。”“你们要弹弓干嘛？”
　　其他小伙伴一听都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立刻围了上来。
　　“我们打算上楼围剿山上的野鸡，小野一拍自己的腰间，我还有一把打黄豆子弹的手枪，我一叔叔给我的，杀伤力不错。”
　　“怎么样，余哥？”妮妮听不下去了，觉得自己不光是小了一辈儿，小舅舅他一准大学生也吃亏。她冲他喊，“叫舅舅，小舅舅，要不，他不给你做。”
　　余点头称赞，不愧是我带大的。小野继续拍余哥肩膀，“好！小舅哥，我现在就跟你定几个，你看这都是我几个手下，一人一把，”小野拍着自己的胸脯，“到时候咱们一起上山，我带你吃鸡。”
　　小野胸脯拍的砰砰响，“还带我吃鸡？你咋不带我飞呢！”
　　小舅舅要赶紧打发他们，翻着白眼应承下来，“行行行，只不过，木头的做起来太费时间，又车又锯又磨的，我没有那美国时间，再说做完了也开学了，要不就用铁丝绕几个吧。”
　　小野点点头，“就这么定了。”
　　余舅哥问，“谁家有猴皮筋？”大家摇头。
　　钱峥从地上捡起来一条巨长的黑色胶皮扁条。“这个行不？”
　　妮妮一把拽过来，“别动，这是我跳皮筋用的。”
　　因为用力突然，胶皮筋在钱峥手里磨出一条黑色印子。这是姥爷给她做的，用废旧轮胎割成的细细的长条，俩头打个结，就成了妮妮的跳皮筋绳。钱峥趁人不注意偷偷用手蹭小乐的衣角，擦不掉。
　　“这种不行。你们玩跳皮筋还能用，放弹弓上完全没有弹性。”舅舅说。
　　“要那种黄色，那种厚的，弹性大的胶皮筋儿……”
　　吴俊夏说，“野子，你妈不是在医院嘛。”
　　妮妮卷着自己的皮筋，脑子也是卷的一脸懵。
　　小野一拍脑袋，“没错没错，我怎么没想到。”
　　话音没落就跑了出去，“我现在就去跟我妈那要点。”
　　妮妮问李莹，“他为啥跑去医院？”
　　“哎呀，你真笨，医院挂点滴用的就是胶皮管。”妮妮想起来上次住院姥爷用热水缠的点滴管，对哦，就是那个最合适。
　　小野妈妈今天刚下了夜班，不过医院其他的阿姨他也是熟的，他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护士站的曲阿姨，曲护士正在为一台阑尾术手术做手术前器械准备，冷不防被一个脏小子打进门。小野伸手问她要胶皮管，看见一排器械还想上手，没得逞就被赶了出去。
　　小野被打发给门卫，找得了一根一米长的旧胶皮管，兴高采烈的从医院跑回妮妮家，他们竟然还没散。
　　不俩天，弹弓就做好了。余舅哥的小玩意儿也基本咬合了榫卯，上了胶打磨光润，进入最后的上漆阶段。他带着孩子们进了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