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在这里》清水布福荣

1、大约冬季

　　楔子
　　冬日简陋的劳动服务公司门房里，妮妮趴在高高的书桌前写完作业最后一道题，一边收铅笔盒一边问：“姥爷，我妈什么时候回来？”
　　姥爷扒拉了几下炉子里的两个土豆，炉子上坐着一个铝制大饭盒，里面是中午剩的白肉炖酸菜。他抬头看窗外扑簌簌的雪，嗓子里发出一阵呼噜噜的低鸣：“雪停了，雪停了就能回来了。”
　　妮妮“啪”的合上铁皮的铅笔盒：“姥爷你净骗我；上次你就说雨停了能回来。”
　　姥爷快速将饭盒扔上桌子，烫得手指拢在一起摸自己耳朵。
　　“哼，我三天——不，一个星期——再也不吃你做的饭了！”她宣誓。
　　姥爷又将土豆扒拉出火坑，从门后拽了两张旧报纸，隔着纸将两个黑不溜秋的土豆从水泥地面捡到桌上，快速的从中间掰开，小小的门房里顿时充满了土豆焦甜的香气。
　　“你吃不吃烤土豆？”姥爷用筷子叉着犹如被炸弹炸过的黑色食物，笑眯眯的问。
　　嗯，真香！

　　小的可怜的雪片粘在一起变成一片大大的羽毛，密密匝匝的从房顶落下；无数的羽毛将整个厂区遮蔽得暗无天光，仿佛世界只剩下门房这一个孤岛。
　　妮妮趴在结了一半窗花的玻璃窗后看雪，和雪地上跳动的微光。
　　“姥爷，我们会被雪埋在这里吗？”她将小手拳起来侧按在玻璃上融化窗花，又用手指肚点成一个个脚印儿。
　　“我们在这被埋了都没人知道。要是那样她还不回来，我就不要她了。”
　　姥爷想了想拿出一个破收音机。他捏了捏白色医用胶布缠绕的天线，于是喇叭里传出一阵“死啦死啊”的声音。
　　妮妮像是想来了什么，跳下凳子老老实实坐在收音机前。
　　“……下面的一封信是来自XX市XX区XX厂的名叫‘妮妮’小朋友写来的。她想点一首歌，送给自己远方的妈妈。她想问问妈妈什么时候能回来看看她。妮妮说，她有点记不清妈妈的样子了。好的，接下来我会为大家会播放一首齐秦在两年前发表的歌，《大约在冬季》，希望在这个冬季结束的时候，小妮妮就能如愿见到她的妈妈……”
　　“轻轻的我将离开你，请将眼角的泪拭去…………”
　　“姥爷姥爷，你听你听，是我写的信哎，主持人播了我的信。”小姑娘扭头看向姥爷开心地喊道。
　　窗外的雪尚在飘。收音机里轻轻的播放着一首歌。
　　“你问我何时归故里，我也轻声的问自己，
　　不是在此时，不知在何时
　　我想大约会是在冬季……”
　　老头半躺在床头，双手交叉放在肚子上，合着眼仿佛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