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注视与铭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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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什么名字？嗯…是不愿意说吗？霍华德卿明明告诉过我你会说通用语的。”
金发绿眼睛的崽子温和地注视着他——从高处俯视着，触摸脸部肌肤的手指冷得像块冰。但到底是身居高位自认高贵的人，就连威胁人时也要显出点绅士风度来，笑容温柔得像是在面对不懂事的情人。
嘶——
坐在笼子里低着头的人一下就被自己的这个联想给惊吓恶心到了。
他稍微抬起了点头，嘴唇颤抖几下，做出对方希望看见的驯服柔顺姿态。
“…顾…铭……”
倒也不是没想过回个“Father”或者“Daddy”，只是年纪轻轻就时时被别人喊爸爸到底还是有些不太好，遂只能遗憾作罢。
他其实向来很会适应环境，总是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姿态尽可能地使自己免于不必要的苦难——何况有人还特地花了两个月左右来“教导”他如何变得更加温顺。
在没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他还只从猎奇的视频或者文章里知道人可以“不像人”到何种地步。历史的文献和资料里也有讲述旧时代里人怎样变成鬼的故事，但那到底还是隔了层时间的隔阂，始终是少了点实感的。
当然，此前他也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像是某种野兽一样被人“驯化”、马戏团里驯服猛兽的手段又原来还可以换一种更“文明”的方式施加在人身上。
而且隔着屏幕书籍或历史体会到的感受也的确与亲身经历一遍差距巨大。
只是，人到底和野兽不一样，曾拥有过自由、生活在平和强大国度过的人又和封建时代的奴隶不一样。
——他是知道自己被夺走了何等宝贵的东西、也知道该怎样报复回来的。
红枫叶的王储阁下当然不会苛待自己的收藏，在另一个庄园里供养着的珍兽们享用的食物可比王国普通的富裕之家的食物更精美，为它们服务的仆人还甚至能让一些落魄的贵族感到羡慕嫉妒。
——这还是在王储阁下并不十分看重喜爱它们的情况下。
来自远东的青年待遇毫无疑问地只会比这更好。
一同被送来的笼子实际上只在最初几天被使用过，没多久远东的青年便得到了庄园城堡内的一个房间，其中一切布置与摆设都精美万分，瓷器玉石和丝绸以及其他来自远东的珍贵物件充斥着房间的每一处。
王储阁下也时时邀请青年与他聊天下棋，讲述一些所得的趣闻。
一切都好极了，只除了没有出行的自由——这是当然，毕竟谁会愿意让自己的珍珠项链、宝石戒指之类的珍宝到处跑来跑去呢？说到底，独一无二的远东人和独一无二的宝石或者珍兽并没有太大区别。不同的，也只是宝石不会动、珍兽又不会说话罢了。
——玩物到底是玩物。
自那次远东的青年突然提出妙计帮他解决了一个有些麻烦的难题、使父亲满意地对他大加赞赏后，爱德华·兰开斯特便常常在闲时漫不经心地感到点遗憾可惜。
遗憾于，玩物与人才这两个标签并不能相融。
他大可以提拔一个平民进入朝堂成为大臣，中途的确会有点阻力，但也并不是那么的难以解决。可，玩物？贵族议会是不会认同的所谓玩物的才能的。
在所有人看来，玩物唯一有的才能不过就是取悦自己的主人罢了。若是君王让自己的玩物登上朝堂，那这便一定是君王玩物丧志的开始，所谓的“才能”也只是昏庸的君王扯来的一块没什么人会信的遮羞布而已。
爱德华·兰开斯特并不认为对方的能力足以使自己冒上背负未来的昏庸君王评价、权力受到些动摇的风险。
……真是有些麻烦了呢，
他在与自己的妹妹聊天时这样想到。
“若真只是个华丽装饰般的普通玩物就好了。”
至少，还不会感到遗憾与可惜。
玛丽娅·兰开斯特敏锐地察觉到了兄长的走神。她知道自己刚刚说的话一定是被忽略掉了，于是便轻轻咳嗽一声，拉回兄长的注意后微笑着又再重复了一遍。
“…所以，您是否愿意让我看看您的礼物呢？哥哥。”
爱德华回过神来，听到这个请求时还有些犹豫：他本就是个控制欲和占有欲很强的人，能送出那些属于自己的珠宝只是因为不感兴趣而已。对于自己真正喜欢和满意的东西，他其实并不太乐意与他人分享、被他人染手的。
正如权力，也正如王位。
——但玛丽娅只是个女孩。
就像小时候哪怕他的这个妹妹拥有着被教习大臣们称赞惊讶的才能，也还是只能在十岁之后转而去学习音乐舞蹈和淑女的礼仪一样。
【玛丽娅是没法分享或染指那些他真正喜爱的东西的】
“…………”
短暂的思索过后，爱德华·兰开斯特温和微笑着点了点头，抚摸着小公主的金发，然后回答——
“当然没问题，我亲爱的小公主。”
简直像个真正慷慨万分的和蔼兄长。
小公主十分高兴，她踮起脚尖，缀着层层叠叠蕾丝边的袖子下露出纤细得近乎脆弱的手臂，轻轻柔柔地搂住她亲爱的兄长的脖颈。
“太好了！哥哥您对我真好，我好开心呀！”
真的，非常、非常开心呢。
于是，小公主终于第二次见到了那个远东而来的青年。
那时正是下午，红枫叶的王都难得有了个晴朗舒适的天气，微风熏得人昏昏欲睡。年轻的远东人坐在窗边，只穿着白色的衬衣，膝上放着本厚厚的中央教廷编纂的《西大陆史》。看到他们进来时，青年的琥珀一样美丽的眼眸中浮出了点惊讶。
“…殿下？”
他放下书，恭谨地站起身来，姿态温顺。
玛丽娅·兰开斯特注意到房间内那张精致的小桌上还摆放着好几本被翻阅过的书籍，都是些历史与地理相关的书，只是都是用最简单的大陆通用语编写。
这不能不使人感到一点兴趣：远东的语言文字与西大陆和中土都相差甚远，远东的居民也向来不需研究外来者的语言——外来者们自己会想方设法地学会远东的语言以便在远东商业贸易。
这人居然会西大陆的语言？还是说，他只用了数十天就学会了通用语，并看完了这些厚重无聊的书籍？
爱德华对着青年微颔首，“这是我们的小公主。她一直很想见见你呢，顾。”
……gu…？
小公主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奇怪的读音，然后抬眸与异国的青年对视——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很快地眨了一下，青年很快地挂出温和的笑容来：“嗯，我记得公主殿下的。”
“…殿下的眼睛，很漂亮呢。”
深蓝色的，像平静的海面一样。
只在极深处翻滚着愤怒与不甘的暗潮。
真的，非常漂亮——也非常有利用的余地。
作者有话说第4章 注视与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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