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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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确有此意。一早入宫，见她还没起来，便坐在外面一边看棋谱一边等她。这下听见她的声音，便把手上棋谱放下，道：“昨晚那盘棋公主明明可以反败为胜的。”一阵沉默，听她又问：“输赢这么重要么？”昨天晚上，棋盘内外，她的境况实属不易，他想了一下，轻轻道“公主已经做得很好了。”
他低沉的安慰让她恍惚，她掀开帘子，看他一身白衣，阳光穿过竹叶斑斑驳驳泼洒而下，一时错觉，以为大哥哥在她最支离破碎的时候回来了，便扑过去拦腰抱住了他。这一抱把他吓一大跳，也急得春笺不断的叫她。她听着烦躁，便拿出公主的身份坚定的说：“谁再多一句话，本宫就把他扔池塘里去。”
是啊，如果当年能这样留住大哥哥就好了。她一直如履薄冰，生怕自己有哪一步猜错，生怕自己有哪一分寸做得不够好，她想，如果听皇兄和外祖父的话，到有一天，母亲和大哥哥就可以回来了，以命相抵也不怕。她一直在等有人能安慰一句，告诉她，她已经尽力了。
他先是受了惊吓，也觉得于礼不合，但又无奈她下了旨意，也只能随她意思；又看到她如此伤心，恐怕只能先把复盘的事情放一放，想着等她好一点再提吧。小时候，受了很大的委屈，他也会哭，母亲会摸着他的头，细细跟他说话。他想到这里，觉得这样是不是会感觉好一些，便抬起手，犹豫一阵，轻轻理了一下她睡乱了的头发。这招似乎也凑效，她确实安静了一些。
风从水面而来，吹进身后的竹林，低低的清响反而衬得这世界像从未落子的棋盘一样安静。他低头看着她，想起昨晚棋盘外的局面，突然一阵心痛。她很聪明，也极有天赋，假以时日一定可以在棋盘上恣意纵横，想到这里他突然很期待有天不能再让子，可以跟她猜先。
此时她松开了他，坐到棋盘另一边：“谢谢你，是本宫失礼了。”她又着春笺去上茶。他看她未敢正眼看他，想着肯定昨晚哭得伤心，也未必听得进去，便叹气安慰：“臣宁愿公主不下棋，也不愿公主不开心的下棋。”良久，她还是未敢正眼看他，只道“可是我不下棋，就见不到你了。”他自觉安慰凑效，便顺着说“臣自当奉陪。”他着手开始复盘，她说：“那你呢？” 他觉得她问得新奇，又见春笺不在，便僭越笑道： “我也奉陪。”他看她总算有笑容，不知觉停下来看她。他想，景侯提醒得没错，她确实双眼如星。
她的外祖父也来看她了，只是除了福桦，他没让任何人知道。虽然站得远，侯爷目光如炬，福桦大惊，看着侯爷的捉摸不透脸色，赶紧道：“公主，最近甚是思念她的长兄。”侯爷未置可否。但当侯爷看到他犹豫一刻，终是把手落在她头发上时，“哼！他倒是很像他的父亲。”便吩咐福桦：“烦内官随本侯到御前走一趟，取桑木清棋品大会的棋谱，”又补充道：“再去棋邑，将此人棋谱全数送到褚待诏府上去。”侯爷看福桦恭敬答应，又远远望了一眼：“就不要告诉她我来过了。”
是夜，她坐在窗前。春笺为她添了盏灯，又说：“公主，时候不早了，您眼睛还没大好，早点休息吧。”她自顾拿着扇子，逗着窗外流萤，又似在天上寻找七月初的新月。许久，她问：“春笺，你有没有听过八月浮槎这个传说。”此时，夏风吹入一阵湿气，她仿佛又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沉香味：“旧说云天河与海通。近世有人居海渚者。”她停了一下，探出窗外，“有人撑船，从茫茫海上而去，十余月，至一处。遥望宫中有织妇，见一丈夫牵牛渚次饮之。牵牛人乃惊问：‘何由至此？’此人为说来意，并问此是何处，那牵牛之生便答：‘君还至蜀都，访严君平，则知之。’竟不上岸，因还如期。后至蜀，问君平，君平曰：‘某年某月，有客星犯牵牛宿。’计年月，正此人到天河时也。”
春笺觉得自己听得明白，也觉得是个应节的好故事，便说：“公主，就是说，有人撑船从海上过去，便能上天见到牛郎织女星！” 她看不到月亮，再细想那一阵风，自知今晚是要补七夕那一场雨，便回头看着春笺说：“年年八月浮槎去来，不失期。有这样的一艘船，可穿越天地，造访星宿”她略一停顿，又望向窗外“而人，槎，如期而至。”殿内灯火通明，春笺看她似伤神，刚想安慰，又看到她微微笑着对她说： “我以前觉得等人是很漫长很痛苦的事情，”她转了一下手中的扇子，“如有可等之人，也是幸事一件吧。”是啊，今天听到的，确实不是大哥哥的心跳声了。
棋谱天色渐暗的时候便送到了他的府上。他见福桦亲自送来，还觉得奇怪，为何不是她直接交给他。福桦解释道，公主眼疾在他走了之后又发作了，这次调养估计需要一段时间，所以特向至尊请了品棋大会的棋谱，赠与褚大人。他很欣喜，又有点担心她的眼睛，福桦也只说静养便无妨。
迟到的雨仿佛天河倒泻，欲把建康城冲洗得干干净净。他专注地棋谱，亦未注意到母亲进来。直到母亲开口问：“这棋谱是公主差人送过来的？”他向母亲行过礼，想了想，她又亲自去求了至尊，还命福桦亲自走一趟，也是难得，便道：“公主确实对我有些偏爱。”母亲又问：“不知道公主眼疾如何了？”他经此一提醒，倒是想明天去看看她；但一转念，是不是又误吃了些什么，便说“内官说了，无大碍，静养便可。”是夜他确被棋谱中奇思妙想所吸引。击节赞叹，至天明，为了与这位棋手对奕，他便告假离开建康。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