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生》Terminally

5、第 5 章

　　我和调酒师的关系如同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只不过我现在也没心思管这管那，直奔岛上的监狱而去，调酒师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上了我，像是看客般云淡风轻地在我后面漫步。

　　我们回到监狱果真只看见了两三个丧失信心的狱卒瘫倒在敞开着的牢房门口，见我们回来大吃一惊，慌忙从地上爬起来立正道，“狱长，老大！他们......他们其他人都从南面跳海逃走了。”

　　早有预料。我冷笑一声。

　　茫茫大海毫无指路的方向。这里没有灯塔，自然也没有肉眼可见的陆地。所以说，倘若不是水性极好且对地域极为熟悉的水手，在这一望无际的波涛中根本就是寸步难行。

　　我丝毫不担心他们会回到那片大陆重新为非作歹。

　　至于剩下的这几个想必都是动过想要逃走的念头，只不过最后有些人活得格外精明，或是在权衡之下还是怯懦了。

　　当前最大的问题就是这里发生的事件是否已由联邦知晓。我其实心里都清楚，偌大的一个岛屿，即使是某个上级有意要提拔我，也不会一下子将整座岛都交付给我，帝国那边在暗处肯定监视着这里的一举一动。可过了这么久这里竟然还没有丝毫的通讯传来。

　　所以，待我进屋锁门换了一套干净的老旧白T后，抱着探究的心理拨打了一个通讯过去。

　　但那边却传来模糊的机械音。

　　“怎么了？联系上级终端没反应？”调酒师依旧穿着他湿漉漉的囚服，四肢毫无禁锢，就如同游客来这岛上度假。

　　我顾不上和他吵嘴，凝眉盯着那个金属音漫溢的共用通话系统。

　　调酒师无视那几个趴在地上窃窃私语的囚犯，走过来极其自然地将下巴靠在我的肩上，在我背后小心翼翼地环抱住我，旁若无人地道，“帝国联邦除非是大规模的暴动，否则人为因素不可能干扰到内部通讯......”

　　我沉默半晌，缓缓抬头，他的眼里倒映着我的脸那模糊的轮廓，我接上了他没有说出来的话，“是自然力的干涉，并且有可能已经席卷了整个王城。”

　　他“啧”了一声，“多事之秋。”

　　刹那间我其实联想到了很多，所有的事情都渐渐浮出水面，将我，乃至这座岛屿都牵引到了一个未知的方向。

　　编号025的囚犯为什么能带着枪械入狱，为什么偏偏挑这个时候策反，为什么联邦帝国通讯里传出电子机械的摩擦声，甚至可以追溯到我和调酒师的第一次见面，为什么他们会派我去完成这个时至今日都看起来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是有人在怕我，准确来说，是在看见调酒师的那一刻，就萌生了想要连我和他一并扼杀的念头。

　　这无疑是很令我感到毛骨悚然，就算是思虑再全的人，也不可能想得到有人会在你背后一直通过庞大的人脉和信息网来监视着你，有可能是每个与你擦肩而过的行人，袖底都掩藏着淬了毒的匕首。

　　更何况，那个穷凶极恶的人甚至会和你打招呼问好，于你来说那些狠戾的囚徒却可以当困境中最后的依仗。

　　我抬起了手，想揉一揉眉心，却被另一双温热而带着粗糙的宽大手掌覆盖了眼睫，调酒师身上若有若无的古龙水香味包裹住了我的全身，他低沉的安慰声灼烧着我的耳畔。

　　“小警官，你什么都不用想，好好睡一觉，醒来之后，我会替你扫平一切。”

　　我虽然并不知道他如何能替我扫平障碍，可我却依旧没由来地安心，待到我反应过来我竟然下意识地选择去相信他时，我已经开始昏昏欲睡。最后闭上眼睛的那刻，调酒师依旧轻轻覆着我的眉眼。

　　我只是浅眠，有时候在梦境里颠来倒去，竟然还感觉有人凑在我耳边呢喃，犹如黄昏时夕阳垂落时眼见衰败的故土，好像有什么似曾相识的影子在我身前负手而立，白色的衣角于风中猎猎。

　　“所有战士都是帝国的荣辱，若实在不知如何应战，那就假装自己是为我而来。”

　　“有了信仰，才能有踏平尸山血海的勇气！”

　　立于山巅，脚底踩着万顷河山，那是鼎盛王朝的都城，却也是那个人至死都在守护的地方。

　　景色开始变迁，春夏秋冬几番轮转，我时有时无地看见那个颀长挺拔的身影带着军队远涉过峻岭重山，我也如魂牵梦萦一般在日记本里写下一行“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的诗篇。

　　在迷茫中的人为了他的所爱毅然选择守卫王城，可只因他在归途中的陨落，就连那个背弃所有的小军官也只能被流放到与世隔绝的地方。

　　然后再蛰伏数十年，猝然见日，落入眼帘的却是在灯红酒绿中，向我伸来的那只素白修长的手。

　　调酒师说他可以代替，可当真能让我抛下一切往昔，重新去拥抱一个与先前有两三分相似的人吗？

　　这可不可以看作，我还是一直都没有释怀呢……

　　或者最坏的结果，是我的第六感告诉我，我根本就没有认错过什么。

　　只是原本的他烙印在我心间的形象实在太过伟大，导致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这种最有可能发生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