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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四八、淇水滺滺 ...

  •   四八、淇水滺滺
      淇水滺滺,桧楫松舟。驾言出游,以写我忧。

      三更时分,万籁俱寂,京师顺天府中却犹自灯火不辍,手持长///枪和殳戈的值夜衙役各守其位,个个精敏机警,全不似其他府衙那般惫懒散漫。

      孟子飞与吴歆伏在中堂屋顶之上,见府中护卫往来极是有序,不由赞道,“素闻顺天府尹林正源为人公允、御下有方,看来所言不虚。”
      “你倒舍得夸人。”吴歆忍不住摇头,“他越是能干,咱们可越危险呐。”

      “不怕,有法宝。”孟子飞闷闷地笑了一声,伸手弹出一枚石子,正打落西院檐边半块瓦头。
      “什么人?!”临近的衙役们立时戒备起来,结成队形向西院靠近。才刚跑进院里,就听屋顶上传来“噼里啪啦”一阵乱响,似有许多人在跑动。

      衙役们顿时如临大敌,抽出武器屏息以待,然后就见——
      “喵呜……”
      “喵~”
      “哇,好多猫啊!”
      “唉哟,怎么突然都跑顺天府来了?”
      “嘶……这些猫还挠人,快把后院那只大黑狗牵来!”

      顺天府外,阿正扛着一根老长的竹竿蹲在墙角,晃晃那头吊着的酥炸小黄鱼,一个劲儿地唉声叹气,“这都什么事儿……”

      趁着这阵骚乱,孟子飞与吴歆顺利闪进了后院的停尸房里。
      掀开白布一看,吴歆首先皱起了眉头,“啧,这人还真不是摔死的。”
      “怎么说?”孟子飞转脸瞧他。

      “他脑后的伤有两处,一处较小,血迹却多,应是摔下来时磕的,但这点伤并不会致命。”吴歆又指指另一处极深的创口,“这儿看起来骇人,但仔细看周边并无多少凝固的血迹,可见是在人死后为了掩饰死因才制造的伤。”

      “确实如此。”孟子飞点点头,又仔细检查了尸首周身,除了些微擦痕外却没发现其他伤口,“如果小豆子没看错,应当是那个黑衣人对柳全下了杀手。暗器的话……”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黑黝黝的石头,“这是义父给我的磁石,若有牛毛针之类的暗器留在体内,必能寻出。”

      “我来。”吴歆拦住孟子飞,接过磁石又在他手上捏了捏,“小心暗器有毒。”
      孟子飞脸上微红,看着吴歆将磁石靠近柳全慢慢查验,果然在膻中穴附近吸出三枚银针。他取出其中一枚用帕子小心包好,又将余下两枚原样刺了进去。

      这厢勘验完毕了,那边衙役们还在被满院子上蹿下跳的猫挠得嗷嗷叫,两人施施然出了顺天府,带上委委屈屈的阿正一起回了别院。

      第二天一早,阿奇便赶到吴歆院中将所查一一回秉,“主子,我将银针拿给老欧测过,这上面涂了一种无色无味的蛇毒,入体后能瞬间致人死命,而且这蛇毒来自南疆,十分罕见,寻常仵作很难查验出来。”
      阿奇顿了一顿,面色微沉,“会使这种手法的,江湖中只有一家——夜雨楼。”

      阿正不禁咋舌,“那可是顶有名的暗杀组织,要价极高、出手极狠,几乎没有不敢接的生意。尤其楼内十一夜煞,个个心狠手辣,据说好些豪侠大官都死在他们手上呢。单就顺天府辖下,怕就有十来宗悬案得记在夜雨楼头上。”
      孟子飞摸摸下巴,显然更加不解,“可似柳全这样的无名之辈,怎会劳动夜雨楼出手呢?”
      “那说明柳全非死不可。”吴歆眯起眼冷冷一笑,“幕后之人不惜重金只为确保他被灭口,看来柳全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啊。”

      “但柳全只是一个花匠,平常大部分时候也都待在东家干活……”孟子飞说到此处,忽而抬头与阿奇对视了一眼,“莫非与前不久辞退他的那家有关?”
      “哦?”吴歆一收折扇,饶有兴趣地问,“这回又是哪家倒霉催的惹了腥啊?”
      阿奇迟疑片刻,露出个哭笑不得的表情,“是……沈怀海沈大学士。”

      “沈大学士?”吴歆愣了一瞬,反倒乐了,“那不就是沈天文他爹嘛!”
      “沈老爷子可是个老古董,脾气还贼大,惹不起的。”阿正直挠头。
      “唉唉,咱可犯不着上门找骂去。既然事关自家亲爹,沈天文还能不尽心尽力给咱查清楚么?!”吴歆捧着茶盏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不忘嘱咐阿奇阿正,“将事情经由写清楚了,并银针一道送去交给沈二爷,就说之前查到的线索也不必收辛苦银了,日后让他上月来阁请咱们吃一桌海陆全席,权当谢礼。”

      阿正忍着笑答应了,拉着阿奇出门办差。
      阿奇倒是个厚道的,边走还边摇头,“沈二爷一介书生,哪里懂江湖门派的事?”
      “傻呀你!”阿正蹦起来敲他脑袋,“沈天文不懂江湖,三合堂刘爷也不懂?既然夜雨楼都牵扯进来了,他刘安道还能不多留几个心眼么?归根结底,三合堂去查总比我们去查方便些,查完了欠人情的也不是咱三爷,多划算的买卖!”
      阿奇愣了好一会儿,然后继续摇头——果然都是奸商!

      孟子飞站在窗前看着两人一行说一行去了,回头向吴歆笑道,“这俩兄弟的性子倒跟名字截然相反,有趣得紧。”
      吴歆轻摇折扇,信步走到他身边,“他俩都是孤儿,自小跟在我身边,阿奇年纪大些,行事也稳重,处处护着阿正,大约也因为如此,这小子总有些混不吝的孩童心性,聪明是聪明,但也没少给我惹麻烦。”

      孟子飞回想起认识阿正以来的种种趣事,唇边的笑容又加深了些,“有其主必有其仆,这句话可真没说错。”
      吴歆浓眉一挑,低头在他耳边似笑非笑道,“你第一次说这话时,眼里笑盈盈的极是好看,嘴角却噙着坏,气人得紧,那时我便在心里说,有朝一日,你若是再这样笑话我,我定要……”
      吴歆故意停顿片刻,轻轻笑了一声,呼出的气息扑在孟子飞耳窝中,教他忍不住身体一颤,却偏不肯示弱般抬眼与吴歆对视,一双清澄眸子里依然是与当初无二的笑意,“定要怎样?”

      这微微上挑的语调像一把带着倒刺的小勾子,勾得吴歆心里又痒又甜,下意识便亲了上去。这一回却不似之前那样浅尝即止,而是噙住那两片温软唇瓣反复舔舐描摹,直至它们终于颤抖着开启一条细缝,才心满意足地转而探进那无声邀请着自己的口腔深处,勾住受到惊吓躲避退却的软舌,然后亲昵地纠缠在一起,如渴极的旅人一般肆意汲取着蜜酒的芬芳与甘美。

      良久,吴歆才意犹未尽地放过被这个深吻逼得几乎无力喘息的人,低低一笑,“现在知道了么?”
      孟子飞红着脸想推开这老脸皮厚的家伙,无奈被他一双臂膀牢牢圈着挣脱不得,只好靠在他肩上稍稍喘匀了气,小声嘀咕了一句,“奸商!”

      吴老三得了便宜心情大好,一只手搂着孟子飞的腰,另一只手轻轻抚着他纤瘦的背脊,像在安抚炸毛的猫咪,“奸商也好,强盗也罢,惟独你,我是不肯放开了。”
      喟叹般的低沉声音中带着说不出的温柔与满足,孟子飞听得一颗心亦是怦怦直跳,不禁将脸埋在他肩窝里闷闷笑了,“也不怕赔个血本无归么?”

      “连人都赔给你了,还在乎本么?”吴歆揉揉他脑袋,笑得格外坦然,“更何况,我这个人眼睛毒得很,不论做什么买卖,第一眼瞧上的,一定是最好的。”
      “人也一样。”

      童小七推门走进小院时,正瞧见两人在窗前相拥而笑的样子,明知是两情相悦,神仙似的眷侣,他却只觉得说不出的刺眼,一时不知该走还是该留,竟自愣在了那里。

      倒是孟子飞被这动静惊醒,这才发觉已被人撞破他俩的亲密情状,立时慌了手脚便要逃开。
      吴歆手上使了些力,将人按在怀里,又侧过身挡住孟子飞通红的面颊,皱眉看向呆立在院门口的童小七,“看够了没?”

      童小七回过神来,被吴老三城墙厚的脸皮气得冷哼一声,跺跺脚转身出去了。
      “嘶……”吴歆这才放开羞窘交加的孟子飞,龇牙咧嘴地揉着被狠掐的腰,“下手这么狠,谋杀亲夫啊!”

      孟子飞瞪他一眼,跑去用凉水冲了把脸,又在院里转了好几圈,这才深吸一口气往外走去。
      一推院门,就见童小七抱着膝盖蹲在那丛开得正盛的蔷薇花前头,整个人没精打采失魂落魄的,像只无家可归的小动物,瞧上去可怜极了。

      孟子飞面上好容易降下去的热度立时又蹿了上来,不由结结巴巴地唤了声,“七……七爷?”
      童小七抬眼看到他,嘴角一撇,露出个愈加委屈的表情来。
      “小七……”孟子飞心软,最见不得他这副样子,只得改口,“这么早来找三爷么?”

      童小七闷闷摇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噌地跳起身来,打开手里拎着的食盒,里面是一碟极精致的点心,“茯苓雪花糕,小飞快尝尝看好不好吃。”
      他献宝似的取出一块送到孟子飞嘴边,“趁热吃,凉了该腻了。”

      孟子飞只得接了过来,咬一口后倒有些惊奇,“这味道……是从诚记糕铺买来的?可阿正说他家大师傅上月告老回乡,如今已无人能做这雪花糕了。”
      童小七笑眯眯地眨了眨眼,“是啊,大师傅家在扬州,上回见你爱吃这个,我便跟去缠了他十天半月,总算把这手艺学得了七八成,以后不怕你吃不着了!”

      童小七自琉璃会后已有一月未曾露面,孟子飞只当他少爷心性,自去寻得新的乐处,没曾想竟有这一遭缘故,心中深为感动,“小七,你何必……”
      “只要你喜欢,做什么我都乐意。”童小七看着他温温良良地一笑,眼里却透出一股非同寻常的认真和执着。

      孟子飞一窒,正有些无措间,就听身后传来了吴歆凉丝丝的声音,“这可真是奇了,我倒从来不知童七爷还有庖凤烹龙、镂月裁云的才能。”
      童小七在他面前自然不甘有分毫示弱,早收起刚才那幅委屈表情,轻哼一声,“吴三爷长目飞耳消息灵通,天下怎会有令你称奇的事。”

      “那还真不少。”吴歆行至孟子飞身旁站定,微微眯起眼笑了笑,“比如,我便不知江南织造局何时竟迁到扬州去了?”
      孟子飞不明所以地转头看他,吴歆趁机抬手轻轻拭去他嘴角的些微碎屑,动作熟稔自然如行云流水,那其中满溢的温柔情意轻易便让孟子飞又红了脸颊。

      “吴老三……”童小七正要跳脚,却被吴歆冷冷一句话钉在了原地。
      “既然有个好娘舅替你谋了份正经差事,便该尽心竭力把事做好,莫要有头无尾潦草塞责,反倒带累了你童家世代贤达的声名。”

      童小七一口牙咬得咯咯作响,终于铁青着脸挤出一句,“我的事无须三爷操心!”
      “甚好。”吴歆牵起孟子飞的手,在他面前示威似的晃了晃,“我的人也不劳七爷惦记。”
      童小七面色变了几变,却没有再说什么,将食盒塞给孟子飞,自己便愤愤走了。

      孟子飞见童小七拂袖而去,忍不住摇头道,“他也是好意,何苦气人家……”
      吴歆帮他拎过食盒,牵着他的手溜溜达达地往前厅走,“都堂而皇之到家里头来抢人了,还能给他好果子吃不成?”

      孟子飞瞅了吴歆一眼,忽然轻笑起来,若有所思地晃了晃手中尚未吃完的半块雪花糕。
      “怎么?”吴歆瞧着那糕很不顺眼,很想夺过来连同手里的食盒一起扔出门外。
      “七爷这雪花糕也不知错加了什么料……”他语音一顿,嘴角弯了弯,“吃起来有点儿酸呐?”

      吴歆眯起眼,趁他笑得畅怀的当儿,低头将那半块糕连同他手指一起叼进嘴里,温软舌头极灵巧地舔过指尖。
      孟子飞惊得一颤,忙将手抽回来,脸上好容易散去的红晕一时又聚拢成片,烧得他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狠瞪了这人一眼。

      吴歆慢条斯理地嚼完,然后笑眯眯地一舔嘴唇,“不酸,可甜了。”
      孟子飞撇过头不理他,垂在身侧的手却下意识往衣袖里缩了缩——那种湿润酥麻的触感还停留在指尖,又顺着手臂一直钻进心里,惹得他终于愤愤嚷出了童小七没嚷出口的那两个字。
      “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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