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妖宰说她热爱生命》旧梦一酿

40、一次谈话（下）

　　如土御门晴明所说，鬼灯和白泽来得很快，点星在短暂的等待中也只喝完了一杯茶。
　　简单的寒暄问候是必不可少的礼仪，然而这次谈话的参与者们彼此都非常熟悉，因此，在将必要的礼仪极尽压缩后，白泽首先毫无风骨地坐下，随意伸展起四肢来。
　　“呦晴明，上次你说的好酒——”
　　“嘭！”
　　在不恰当的场合提到了不恰当的话题，抓住关键的鬼灯一点也不客气，当场将坐在他对面的神兽的脑袋锤到了桌面上，好在他姑且还记得现在正在做客，没有祭出他那柄看着就吓人的狼牙棒。
　　“白猪，阿星还是未成年。”
　　被提到的未成年点星坐姿规整，目不斜视，好像突然发现对面的舅舅特别吸引她的目光一样，半点不敢流露出对“酒”的兴趣和渴望。
　　众所周知，地狱的鬼灯碰上天国的白泽，就算不打起来也是要吵上一架的。点星并不打算参合进老师们的爱恨情仇，她选择无视耳边的纷纷扰扰和她的美人舅舅喝茶赏枫吃点心。
　　“不错，有进步。”同样淡定的土御门晴明完全没有被打扰，伴随着音量逐渐变大的吵闹声以及被当做投掷物飞舞在四周的各种小物，他闭着眼轻呷一口茶水，片刻后睁眼放下手里的杯子，颇为赞赏地称赞道：“小星星真的成长了很多。”
　　“嗯呢。”点星保持着矜持的浅笑，微微颔首，完全不打算吐槽这种奇怪的成长到底有没有必要。
　　好在鬼灯也是鼎鼎大名的地狱模范工作狂，就算遇到了能够让他忘却工作片刻的白泽，也会在最快的时间内找回原本的节奏。
　　差点不合时宜地打起来的鬼神和神兽重新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也许是在争吵中达成了什么协议吧，白泽显然不打算再开口说什么，而是幼稚地开始和点星抢好看的和果子。与之相反，鬼灯整了整衣襟，做出了解释的姿态。
　　“咳，现在就由我来讲解一下整件事吧。”
　　天国、地狱以及人间，在第一道空间通道出现之前，这三个“世界”彼此相连，生灵借由生命的支流循环在此间，虽然成长缓慢，但这三个世界之间达成了稳定的平衡。
　　是的，人间是一个世界，天国和地狱本来也是彼此独立的世界，只是各个世界生活的生灵有着截然不同的生命形式而已。
　　这三个世界是什么时候连结在一起的，这一点已经不可考了，唯一能够确认的是人间也是后来者。
　　天国以及地域，这两个相似又不同的特殊的世界就像是镜像又或者双胞胎之类的存在，它们彼此独立又无法分离。来处已知或是未知的亡灵借由生命光河的支流进入这两个双子世界，与此处的原住民们混杂而居，偶尔会有恰巧偿还完毕缘与孽的灵魂再次进入光河支流离开这里，亦即是后世所知的“转世投胎”。
　　那时的地狱还不叫地狱，天国也不叫天国，成体系的轮回、审判、赎罪等系统还没有建立起来，大家只知道有罪者无法踏足天国。
　　这是很长一段时间的蒙昧历史，至于之后是怎么建立起延续至今的天国和地狱的，就如如今教材上能够查到的那样，樱花区的地狱是由阎魔大王主导改革并且建立的。
　　这之后天国和地狱与最初的那个人间建立了稳定的联系，大家甚至一度忽略了那些来源未知的亡魂……直到空间通道和空间裂缝开始频繁出现，从一开始的百来年出现一、两处通道或裂缝，到如今每年都会新增两、三处通道或裂缝。
　　天国以及地狱毕竟是等级颇高的大型世界，能够承载这么多的通路，然而过多的开在世界壁垒上的通路也必然会削弱世界壁垒本身，要知道壁垒之外可不是空无一物的虚空，而是游荡着数不清的能够污染世界的混乱。
　　倒也不是所有的混乱都会不顾一切地盲目污染，除了最为源头的于虚空深处沉睡的盲目痴愚之主，混乱神系的三柱神、下位神以及高等的混乱族裔其实还是很懂得克制的道理的，即使进入甚至占领了一个世界也不会随便显露真身来一波全员sancheck，不少被混乱入侵的世界还有闲情逸致发展专门研究这些的组织，最为出名的大概就是密斯卡托尼克大学了。
　　然而不幸的是，喜欢游荡在各处世界壁垒之外，没有自我，只是单纯按照本能污染世界的低级混乱才是基数更大的那一群。
　　空间通道与空间裂缝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多越来越快，就算现在天国和地狱的世界壁垒依旧厚到让那些没有智商的低级混乱绝望，也总会有壁垒撑不住的那一天。
　　更何况，连接了那么多世界，其中有不少还是高度类同的平行世界，这让天国和地狱的工作翻了几倍不止，不光光是工作人员的数量日渐不足，原本空旷巨大的多重地狱现在竟然也看起来变热闹了很多。
　　天国很大，地狱也很大，然而天国和地狱再大也是有极限的，按照目前的亡魂增长速率，再过个几百年就真的要开始考虑资源紧张的问题了。
　　作为天国和地狱的管理者，本身就是受到眷顾的世界之子的天神和鬼神们一致认为这样下去不行，祂们需要一层额外的屏障，甚至如果可行的话，最好将那些过量的与不同世界连通的通路都断开才好。
　　但是这要怎么办呢，或者说，要怎么做才能制造这层额外的屏障，并且让这层屏障代替天国和地狱，与无尽的人间建立联系，涮选进入死后的第二次生命的灵魂，以及最重要的，让这层屏障不畏惧混乱的污染——或者至少要拥有足够高的混乱抗性，祂们也是可以定期轮值净化的。
　　管理者们都是长生种，就算本来不是，死过一次入住天国、地狱后也是了。长生种的时间概念是很有趣的，祂们虽然认为这个问题很重要，却也确信还有足够的时间慢慢规划——因此祂们开了百来年的超长会议，总算下定决心并且达成一致，建立了“种子计划”，打算培养一个不贪恋位格的创世神来建立一个全新的世界，并由全体成员合力将这个世界进化升格成为能够行使“屏障”功能的新的高等大世界。
　　至于为什么要培养一个创世神而不是由某个老资格出手——要知道这个世界是注定要升格成高等大世界的，而高等大世界能够自行成长，不需要所谓的创世神来做多余的指点。也是因此，这位幸运的创世神注定会从至高的位格跌落，说白了就是一个拿了体验卡的工具神。
　　参加会议的鬼神和天神们都是积年的大佬，哪个不懂这其中的问题。事实上，祂们只要愿意，总有办法找到合适的低等世界将自己的位格扬升到至高的。但是那么做没意义，单纯的位格只是一张入场券，哪怕这份位格能够打开所有的限制，没有相应的能力也得不到好处，反而还要负担起超过能力极限的责任。
　　于是，这张体验卡就成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一众大佬推脱了一圈后，其中一位就提议说不如将这个机会留给上进的新神吧。
　　“种子计划”由此诞生，诸天国、诸地狱以及有数的几个大世界就此立约，数十位获得大佬青眼的天才幼崽进入了培养名单。再一次的，因为长生种的时间概念真的很有趣，培养的时限定为了一百年。
　　在点星出生之前，这个计划已经进行了有二、三十年了，在这些年里，部分天才不幸夭折，部分天才泯然众人，当然也有部分天才脱颖而出。生活态度悠闲、生活节奏缓慢的大佬们甚至已经将这些观察培养的对象当成了新的娱乐活动，每天下班之后也不干别的，专门追由观察组拍摄录制的感兴趣的选手的日常剧目。
　　有天才退出培养序列，自然也有天才进入名单。正如点星所知道的，她的出生是个意外，原本会以人类的身份诞生的她奇迹般的觉醒了妖怪的那一半血脉。而鉴于她的舅舅早年的经历，在同样身为半妖的她被接回天国后，就有不少天神和鬼神将目光投射了过来，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她的母亲烛光要在第一时间给她一个新的真名的原因。
　　如果点星只是一个普通的半妖，她如今应该还在母亲身边悠哉自在地肆意生长，然而她的表现实在和“普通”相差甚远——在土御门晴明赶回家里接过教育职责的时候，她已经被多位神明点名要求加入培养序列了。
　　“你成长得太快了。”就算严苛如鬼灯，在说到点星的成长时也不得不夸奖一声。不过显然，他其实很高兴自己的学生这么优秀：“如果接下来十年内没什么大变化，基本上执行这项任务的人选就是你了。正好智慧树的种子是那一位的分裂体，想要成为独立的世界基石就必须培育独立的意识。之所以提前将祂交给你，也是希望你可以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做些尝试。”
　　“……这样啊。”听完了全部的来龙去脉，点星不得不承认自家舅舅之前说的话很有道理，的确是有点难度的有趣挑战，但既然有那么多神明认为这是一项困难的挑战，那她还是不要对此发表意见为好——不如说，这样也不错，得到了不少额外信息的她，现在已经做好在大计划里加入自己的小计划的打算了：“种子的意识还没有真正独立的原因……是因为祂本身就是另一位世界基石的分裂体吗。”
　　“是的，即使母体已经可以切断了联系，这份意识想要获得真正的自我还是很困难。”
　　“那如果让这份意识换一个载体呢。”眼神闪烁的点星渐渐产生了一个堪称荒诞的念头，想到鬼灯老师之前提及的需要足够高的位格才能够踏足的生命的光河，想到费尼娅成为基石意识的过程，再想到老家那边费尼娅提过的就缺一个意识的多余的载体……她颇为满意地看到了师长们眼中一闪而过的、下意识的肯定：“不要在意，我随口乱说的。”
　　三位靠谱的长辈狐疑地打量了点星一会儿，到底没有纠缠这个问题。
　　“世界基石的层次很高，你别乱来。”最靠谱的鬼灯最后提醒了一句，他其实也不是很担心：“不过你也没办法对基石乱来……能不能帮忙让祂真正成为基石都要看运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