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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第六章

      三九巷,位于城南,地段好,风景好,向来住了不少显贵,金使完颜郎晔的宅邸就离这里不远,隔着两条不常的街,他的运气不错,没有被毁容没有被斩断了命根子,只是卸掉了一只手臂,他向来引以为傲的右手。他的右手为他干出过不少大事,向金国的供奉要经由他的手审批,赌场里要靠右手下注,且从未输过,青楼里他要用右手抱女人,一个个都是精心挑选的上等,据说完颜郎晔还有洁癖,随身带着上等的白绢斯帕。

      所以,戚少商看到他蓬头垢面污浊不堪的躺在肮脏的泥水滩上时,真有种拍手较好的冲动。
      仵作在验尸,顾惜朝么有表情的杵一旁,两人自今早碰面就再未说过一句话,顾公子很温和的忽视了戚捕头。

      “倒是活该,这凶手实在有趣的紧!”四周转悠了一圈,书生勾起一抹欣赏的笑
      “三九巷,死在这地方估计他生前是怎么也料不到。”戚少商接话道。

      要知道三九巷以前不叫三九巷,据说还是个很有诗意的名字,然而,时代变迁,住在这里的人而今已然鱼龙混杂,三教九流的货色都有。于是戏称三九巷,没曾想这一称呼很是受欢迎就这样传开来。
      三九巷出了名的人多又混乱,由于地方背阴,根式常年脏乱不堪,污秽遍地。

      “就是你发现的?”开封府的张捕头在例行公事,卖豆腐脑的老头哆哆嗦嗦“哎呀!额也不知道他会死在这啊!额每天都在这卖!谁知道今天就碰到这种事儿!”
      .
      尸体除了一些擦伤和被砍断一直胳膊以外,一切良好。仵作摇了摇头,指着完颜郎晔的脖子,那里有一道纤细的剑伤,“这里是致命的!手臂还是死了之后干掉的!”
      “他大概是什么时候被害的?”顾惜朝顶着尸体皱着眉
      “昨晚子时前后”
      “。。。。”没有接话的戚少商自看到剑伤的那一刻起脸色发白,之前他并没有注意,由于完颜郎晔发黄卷曲的头发长长的盖在脸上,他很顺利的忽视了那条几不可见的剑伤,可见凶手的剑之薄之利,并且之熟悉。

      转头看着真在思索的顾惜朝,那是类似无名的剑。最重要的是这剑法,轻薄犀利,飘逸干净,正是顾惜朝善用的那套!然而,不可能!他武功尽失,这已经是铁一般的事实,模仿的如此之象可见必是跟顾惜朝有些渊源的人,不过,不是他!还好!不是!

      “这样的剑伤。。。“顾惜朝顿下身,出神的凝望着。
      “你见过?“
      书生摇摇头,只是眉头越皱越紧,半响“戚少商,你有没有想过这跟杀辽国使者的凶手是同一个?”
      “如此说来。。。“所说手法相差甚多,不过。。。对待尸体的风格倒是一样的愤世嫉俗,戚少商低下头正迎上顾惜朝清冷的眸子,心里竟然咯噔一下突突的跳得飞快,靠!

      三九巷的人家都被下了禁令,此案一日不破,三九巷一日没被排除嫌疑,住在这里的人便一日不可远行。尸体刚被运走,告示就贴了出来。

      来来往往不少人,一瞬间便围了起来。七嘴八舌,叽叽喳喳,这边老头说死的定是哪个欺男霸女的张家公子,那边的婶子道:是勾引卖猪肉的姓郭汉子的小狐狸精。众人七七八八讨论着,唯有一人,冷静从容,他手里提着竹篮,也不凑近,对着这热闹的场景呆了片刻,摇头,叹了一句:纨绔不饿死,儒冠多误身

      “甫昔少年日,早充观国宾。”顾惜朝挑眉接道,看着眼前的白衣男子,出尘飘逸,眉眼清秀,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别样的风韵,这男人长的真美!戚少商也不经感叹,与顾惜朝的清朗俊逸不同,这位则是全然儒雅瘦弱柔媚生姿。。

      “在下王云川!”白衣男子转过头,一脸狐疑的望着顾惜朝片刻,忽而展颜一笑,眉峰轻扬。
      “在下顾惜朝!”
      “原来你就是顾惜朝?”王云川瞪大了眼睛,颇为兴奋,一旁的戚少商看着闻言皱眉的顾公子,“他不是——”
      “不错!”顾惜朝坦然的承认,眸光闪烁,眼睛微米,嘴角上调,带着晦暗不明的微笑,戚少商瞬间心如擂鼓,虽明知此人断不可能此是想起来,必是装的,可那复杂的欣喜还是弥漫开来,在胸中荡漾出一阵涟漪。

      “看来戚捕头护着顾惜朝的传闻也并非虚言。”
      “怎么?王公子对江湖事也有兴趣?”
      “王某只是闲来无事好听说书,不巧又最喜欢听逆水寒一案,况且当年顾公子剑逼圣驾,直指朝堂,谁人不知?”
      “看上去王公子对在下的所作所为并不痛恨?”顾惜朝悠悠的跺了几步,复又转过身来,笑得好看
      王云川闻言却并不反驳,惨然叹道:“现今这朝廷还能窝囊无能到什么地步?倒真不如换了好!”他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至于顾公子对戚捕头的千里追杀,,奉命行事,如此手段,可以理解。”
      若不是戚少商知道真正的顾惜朝就站在身旁,否则,有那么一刻,他经恍然觉得眼前风轻云淡说着可以理解,极度蔑视叹着朝廷腐败的白衣青年,有一抹属于真正的顾惜朝才有的东西。
      “哦?”青衣书生颇为惊奇,“看来我跟云川兄似乎会相当投缘!“

      “惜朝兄惊才绝艳,自是不为世俗人所容,当今的世道,容得了什么?!“王云川忽而脸色一变,半响,似乎是平复了心情这才又道“三九巷既然死了人,想来住在这里的在下面不了被查问,顾公子和戚捕头在这里的原因自不必说”

      “例行公事,请王公子多多包涵!”戚少商拱手道,三九巷一众查问了个遍,半点线索也没有,除去住在巷子深处的一户据说是位姓王的教书先生,刚刚他并未在家,一面嘱咐衙役去找此人底细,一面顾惜朝说要等在这儿。
      “若是凶手,他行事大胆张扬,且十足自信,他即使蓄意杀了完颜郎晔那么必会因此畏罪潜逃,反之则没必要。”顾公子说的笃定坚持要等着,让戚少商有些不解,现如今看二人一副惺惺相惜的架势,他颇不是滋味,敢情我们巴巴的等就是为了给你找同僚?!捕头大人暗暗腹排着。

      “诶?小王?回来了!”住在对门的张家婶子热情的跟王云川招呼着
      “恩”教书先生温柔的笑着点点头“夫子回来了!”“王哥哥,我娘说上次的钱迟些还你可好?”
      “王兄弟!这点猪肉今天早上卖剩的,想来你也没有就留给你了!呵呵!”
      不长的小巷子因为王云川的到来一时间足见生机,每个邻居对待这位漂亮的夫子都是相当的和蔼热情,白衣先生也不怠慢温文尔雅,一一回话。
      “看来你很受欢迎?”顾惜朝饶有趣味的看着如此其乐融融的周围。
      “诚心待人而已。”

      身后是熙熙攘攘的正在张家长李家短的小老百姓,面前是一青一百,两位愤世嫉俗的书生,戚少商不禁抬起手揉了一下太阳穴。他知道顾惜朝为什么突然承认,这个王云川有问题,衙役们的彻查明了了一件事,王云川在岳竹阁教书,岳竹阁离断楚玉的大杂院不远,很有志向的小姑娘几乎每天都会去听这位清秀的夫子讲课。这种交集当然不该是巧合,那个竹篮子断楚玉经常会拿在手上奔去学堂。仰头是万里无云澄清一片的天空,呼~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断琳琅曾经反复念着这首诗,望着窗外阴霾的天,她转过头美丽的眼中满是泪水“云川,你信吗?”
      “云川,你知道吗?现在我不想相信了,没有那些朝朝暮暮,日子要怎么撑?我不要报仇了。我想回家了!”
      “云川,我还记得。。。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我们以后回我的家乡好吗?”
      “。。。好”他笑着答应

      “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静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岳竹阁里童子们摇头晃脑,齐声念着《爱莲说》,清脆的声音使得王云川猛地回过神,三九巷里岳竹阁不过一墙之隔,所以,被念得荡气回肠的爱莲说遥遥的乘着风,跃了过来。

      “逝者已矣,往事可追,只是若然回忆太伤,还是适可而止的好。”师傅曾经这么告诉他,他想这是对的。

      掩上房门,走回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赫然发现刚刚那两人的茶杯还没收拾,这使得他皱起了眉头,顾惜朝,惜朝,他什么都忘了吗?虽说他依然可以张口接自己下半句诗,虽然他的才华他的犀利一如当年,可是。。。不对!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他顿了顿,碰了碰身边发呆的少年“你怎么了?”
      “没事,我想起了一位故人。”少年放下书,提起剑,向门外走去,三月的微风拂动他卷卷的发,缭绕着。

      王云川捏着杯子,记忆中的惜朝。。。还有现在的惜朝。。。。果真是金针封脑吗?居然武功尽失?!

      就在刚才,他借故为他把脉,正主全无戒心的就把脉门露于人前,坦然道:麻烦了。
      内息杂乱无章,不过,很明晰拿得到了对症的调养,逍遥门的独门秘药——墨茶,果然,是那个人做的!

      王云川瞬间愤然,金针封脑向来就是江湖中失传已久的秘术,哪门哪派都无法全然宣称彻底掌握,逍遥门虽然向来以奇门遁甲秘术邪法威名。不过。。。金针封脑也一直是禁术。托大!太托大了!这件事不能就这样算了,想来还是得彻查一番才好。

      六扇门在城北,在一切都交代完毕后,两人想决定立刻回府,金使一案,倒不是四个人那样简单的问题,若然现在宣扬出去,大宋国运则会更加堪忧。好歹开封府尹是自己人,知道事关重大先来神侯府请示,该打点的打点了,才使得这件事至今为止也只有个别人知晓,告示上都未贴出死的人到底谁何种身份。

      “你以前见过他?”戚少商瞅了瞅一直一言不发的顾惜朝,他可以看得出来,那个王云川绝对认识顾惜朝,以把脉试探。很明显他并不知道青衣书生的近况,但以他把脉之后痛惜的眼神,可以肯定顾惜朝与之渊源匪浅。

      “没有。”顿了顿“你信不信?”
      “信”强调似的点头
      “为什么?”
      “因为。。。你是顾惜朝。”戚少商笑的淡定,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望着他,不回避,不迷茫。。

      ‘我当你是知音!’似乎塞北的黄土之上也有人带着同样的微笑这样说过一句话

      现时已是午时,热辣的日头高悬于头顶,阳光太盛,使得顾惜朝有些恍惚的睁不开眼,他只得转过头,显得有些局促“他很老练,现在为止没有破绽。”

      “但是他嫌疑最大不是吗?并且他很自信,这就是破绽。”戚少商并不在意顾惜朝的转移话题“我想顾公子已有计策。”
      “哼”顾惜朝冷笑一声,目光越过戚少商看向后方,这条汴梁最大的街,贯穿京师南北,从来热闹,现在,只怕会更甚“我的计策也要有命说才是。”。

      “顾惜朝!原来你果真在此!”一声怒吼,迎面而来的是位彪形大汉,虎背熊腰,他的身后跟了不下二十个男男女女。戚少商回过头,很快明白即将发生的事,江湖人士这样气势汹汹,带着家伙,聚众闹事,多半只有一个原因——寻仇!

      果不其然,一行人停在两人面前,打头的那个迈前一步,抱拳,洪钟般的声音震耳欲聋:“戚大侠!冤有头债有主,我们知道你和铁二爷的事情,但是你们答应了不代表我们,顾惜朝作恶多端死不足惜!”
      身后一群人纷纷附和
      “戚大侠,我们敬重你但不代表大仇可以放,我们这里的人都是被顾惜朝夺取亲朋的人,不杀此人天理不容!”
      “这种人本就该死!”
      “皇上也说了,这魔头的命交由江湖人处置!”说话间早有人或振臂或呲牙,血海深仇的气场阵势滔天。

      戚少商知道,今天不同以往,来的全是些没甚名气但是热血满头的好汉,他们通常只认一条死理,石牛入海般的贯彻到底,因此,到底绕不开了,一年前皇帝在铁手的恳求下给了顾惜朝一条生路,却昭示天下此人要杀要剐交由江湖人处理。顾惜朝命大逃了一年多,不过,事情做了总要承担后果,逃从来都没有用。

      戚少商心下一沉,必须要给江湖一个了断,保顾惜朝本就没有道理,要想别人接受,还是要有个真正的说法。

      “一群草莽!”顾惜朝冷哼,转身便欲走,不想反被戚少商拉住,他登时火气一把甩开“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不是!”
      “那么今天你必须得当一回!”
      “哦?你要取我性命?”这一下顾惜朝到来了兴趣,“顾某还以为你对你那个仇人很是情深意重呐!”
      戚少商闻言一愣,深深的看着顾惜朝“你说对了,我是对他情深意重,所以委屈公子你再当一回他。”
      “你。。。。”他说不出话来,因为隐约猜到下一刻戚少商想要做什么,他心下惊骇,不由得咬住嘴唇,恨声道:“我为什么要答应?”
      “因为。。。”他停住,有些不舍的又看了一眼顾惜朝,下一秒霍然转身,直面众人。

      “在下戚少商,当年因我而起,逆水一案血染江湖,我知道诸位与顾惜朝都有不共戴天的仇恨,论仇论很我不比诸位少,但是戚少自小行走江湖凭的就是一个‘信’字!我既然答应了,自然就要做到。今天也不会改变,顾惜朝在下保定了!”沉着抬眼,环视一周,一段话,字字千斤。

      “不过我理解众位英雄,这人他既然做了就必须要有报应,我不能勉强你们,更没理由让你们跟我一起应约。”

      言罢,在场二十来号人鸦雀无声,戚少商抬手撩开衣摆,毫不迟疑,在人们狐疑的眼神中,呼啦跪了下来。
      “我代他!你们要砍要杀通通不用客气,戚少商绝不还手,只愿能效诸位好汉心头之恨。”

      “戚少商你——”
      “戚大侠你这是何苦?”
      震惊的人们粉粉反应过来,皆是犹豫不定难以置信,却没有人肯离开。戚少商了然“你们的亲人朋友当初或多或少也是因我丧命,所以不必客气。”

      又是一阵死一般的沉寂,身后是顾惜朝慌乱的呼吸声,我明白的算不算晚?顾惜朝,如果当初,我能这样拉住你,跟你一起承受跟你一起面对,我们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不管怎样,现在你还在,那,还不晚!

      人群并没有手足无措太久,很快便走出了第一位,。

      瘦弱的少年,手掷一柄弯刀,怒目圆瞪“既然是你说的,你就不要后悔,你要代他,好啊!我们雷家庄这些人命,哼!”他抬起手,向着戚少商就是一刀,正划在右臂,鲜血泊泊的淌出来,染湿衣衫。那少年见状,收刀入鞘,抱拳道:“我敬仰戚大侠,所以我跟顾惜朝的仇就一笔勾销,但是我雷腾绝对相信他早晚会遭到报应!”

      有了个良好的开头,剩下的人自然知道该怎样做,他们一个个上前,或是啐上一口吐沫,或是干脆来一刀,或使骂骂咧咧污言秽语,很快血染白衣,九现神龙不堪如斯,怕是闻所未闻。

      戚少商一直纹丝未动,任宰任割。顾惜朝同样一动不动,站在他身后。

      他看着那个跪在那,人人辱骂唾弃,头越来越痛,像是有针在刺。

      为什么?戚少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明白你可以为了你今生最大的仇人做到如此地步,你到底图的是什么?你的仇恨呢?!你忘得了?!
      他与你之间到底有些什么?以至就算他已经不见了,就算我不是他,你也要豁出命做这种无谓的事情。。。

      ‘你我既然志同道合,现在生死与共,如何?”、’
      顾惜朝,我算是做到生死与共了吗?如果做到了,你能不能回来,再让我见见你,见见真正的你。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戚少商,是你曾经对我说过吗?到底是谁这么说过?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悠悠惜朝,君子好逑~”有个整天蓬头垢面的小男孩,瞪着溜溜的大眼睛,一对酒窝荡在脸上,笑的狡猾。你是谁?告诉我你是谁?

      “什么悠悠惜朝?!你胡乱改什么?!”
      顾惜朝,对我来说便是悠悠惜朝啊!

      “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我姓戚。”
      “哪个戚?”
      “不知道,我认得可是写不出来,他们都叫我小戚,你也叫我小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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