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季》Melom

485、少年年年有

　　一群人吃吃喝喝聊聊天，没有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不用被搞气氛被拉来扯去，也不用勉强说场面话，裴重苍觉得这个生日过得虽然不像生日，但很惬意自在。
　　昨晚还拼死拼活飞檐走壁，今天就坐在这里嗑起了瓜子，生活真奇妙。
　　吃饱喝足就犯困，彭铣下楼拐个弯就到宿舍，吴充开车送其余四人回去，冯僮坐在副驾驶，裴重苍和殷樱在后排分坐两边，叶置坐中间。
　　“其实裴重苍也可以先不回复，反正壹现在在地界，收不到信。”殷樱仰着头半闭着眼睛说，她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
　　“你忘了，他充过一里值。”吴充提醒。
　　殷樱：“......妈的一里值刚好够寄一封信。”
　　信的事被反复提起，裴重苍看他们为这事烦恼的样子，心想有这么恐怖吗，要真是的话，章俨不就是受虐狂。
　　这一趟聚会下来，裴重苍被安排了两件事，一是体检，正好他也想看看粟奴到底对他的身体产生了什么影响，会不会粟奴就像个内丹一样，一直在他肚子里打转？咦......这么一想怎么有点恶心。
　　另一件事就是去风峤山报道。让他一个人去是不可能的，他也去不了，吴充殷樱也带不了，彭铣冯僮倒是能带，但他们没有被允许上风峤山，等章俨任务结束还不知得等到什么时候，唯有壹伸出了橄榄枝。
　　如果是壹，他就在地界，带裴重苍上风峤山那就是分分钟的事。但如果贸然接了这橄榄枝，也就意味着裴重苍将完全与人类世界隔绝。
　　裴重苍没想那么多，或者说他们担心的事他都没放在心上，再或者可以说，他对于他们的担忧还没有概念。
　　“喂老裴，你上哪儿去了，吃个饭吃失踪了还，打电话也不接，我都上网吧找了你一通，人呢？”
　　“在市里吃的。”裴重苍甚至在车上语气轻松地接起了黎桦的电话，黎桦这么一说，他才发现手机里有好几条未接来电提醒短信。
　　“章俨家里屏蔽了信号。”殷樱说，自从之前章俨卧床险些被灭口，他家就做了一次全面清查，信号屏蔽一直没解除。
　　“我好像听到有女的声音！”
　　裴重苍淡淡答道：“有，你前室友。”
　　“我前室友？”黎桦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高一寝室里后来换班走掉的那几个臭男人，但是声音是女的，他就想起来了，问道：“你怎么跟你舅妈在一起？你舅舅他能高兴吗？”
　　裴重苍：“......你是不是想死。”
　　黎桦：“......我不想，祝您路途顺利愉快，早点到校，咱们还等着您的作业本呢~好了不说了白白~”
　　裴重苍挂了电话发现旁边的叶置在憋笑，叶置抬起一只手说：“不好意思我都听到了......”
　　什么舅舅舅妈的，任谁听了都觉得离谱，偏偏强哥保安老师还都吃这一套，怎么没来个人戳穿他们！裴重苍无语。
　　凌晨三点，章俨被一阵铃声吵醒，下意识滑了下屏幕，里面却传来人说话的声音。
　　“喂，章工。”
　　“可以开始放线了是吗？”章俨脱口而出，原以为是闹钟，没想到是电话，没睡够钟的感觉很难受，但刚说完章俨就皱了皱眉，终于反应过来，紧接着改口道，“老大，你大半夜不睡觉寻我开心？”
　　那头传来爽朗的笑声，章俨看了眼时间却恨不得把头用被子蒙住，好在壹并不是闲得没事干了给人打电话的那种人。
　　“我收到了你们家小朋友的回信，想知道是什么内容吗？”
　　“什么内容？”章俨翻了个身，把手机贴在朝天的耳朵上，这样就不用举着了。
　　“谢邀，不去，准备高考。”
　　章俨：“......”他现在明白为什么壹半夜三点给他打电话了。
　　这机会是他找壹求来的，也是壹再三斟酌之后才同意的，要知道在壹发出那封信的时候，整个熙华就已经做好了接纳一名普通人类的所有准备。壹甚至为了这件事耗费珍贵的一里值，然而裴重苍这个不知好歹的，竟然轻飘飘一句话就给回绝了。
　　其实早在章俨向壹提出这个请求的时候，他们就考虑过裴重苍拒绝的可能，但章俨不能亲自去劝。
　　裴重苍成年后就不属于他们任何一个人管了，殷樱也不能管，他直属明心冽，他们可以为裴重苍往后的去处给出建议，但劝诫不行，劝诫就越界了。
　　裴重苍有接受的权利，也有拒绝的权利。
　　但章俨没想到裴重苍拒绝得这么露骨，他甚至不愿意多了解了解具体情况。这回章俨是真忍不住拿被子蒙头了，一勾手把夏日里无用的被子从地上扯起来盖住自己，长长地叹了口气。
　　“其实几天前我就收到这封信了，一开始是挺生气的，这小子完全不知危险为何物，有的人疯起来是连整个十三中都能给掀了的，为了区区一个高考，不值得。就算是真想考，先藏起来避避风头，然后再去参加高考也是可以的，他偏不，倔得很。”
　　章俨再清楚不过，裴重苍有时候是真的不知天高地厚，总觉得什么事他都能自己扛。但世界是很大的，天也很重，没有哪个人敢妄言自己可以扛住头顶这片天。
　　火都烧到屁股上了，就赶紧找个池子泡一泡吧！这都不懂。
　　“我觉得你还是去跟他聊聊，别总让他自个儿瞎琢磨，吴充和殷樱没你说服力强。”
　　“我说？我说有什么用，他又不听我的，他要听我的我还会磨蹭几个月连个合同都签不上吗。”章俨憋得慌，就把被子重新扔了。
　　“试试啊，他信你总比信我多啊，你是不是傻！”
　　章俨：“......行吧，我等会儿问问他，不过我估计不行，你也知道他倔得很，谁的话都不听，我都懒得说——我马上就去说。”
　　挂了电话，章俨重新闭上眼，外面已经开始有人走动，他知道自己睡不了多久了，果然，没过十分钟，手机就再次响起，通知他可以放线了。
　　章俨真的累了，他在工地一待就是三个月，施工队的都还有探亲假呢，他一天都没离开过。除了上大三大四实习那会儿，他没在工地上待过这么久。日夜殚精竭虑兢兢业业，他已经无暇顾及裴重苍是不是愿意听从他们认为最好的安排。
　　躺在床上看着虚空，章俨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对裴重苍越来越没耐心了。
　　或许最后都会像孟极一样，放任他们自由，他们选的路让他们自己负责，他再也不想多说一句。
　　外面传来实习生们送早饭的叽叽喳喳声，章俨看了眼时间，三点十六。少年年年有，朝阳日日换，章俨从不觉得自己能拯救别人，救人一命很简单，救人一生很难，可既然这个破主意是他提出的，那他就为这件事负点责吧，不然全成了壹的锅，那就太对不起人家了。
　　他不能坑壹。
　　抱着这个想法，章俨一鼓作气起了床，风风火火地冲到水龙头前开水抹了把脸，在路过人的招呼声中开启了新一天的忙碌——忙中抽闲给裴重苍打了个电话。
　　裴重苍半夜三点半被手机震醒。
　　今天星期六，距离高考只剩一周，这两周的游戏副本裴重苍都取消了，准确来说是从生日开始，之后他都没有再进游戏。裴重苍是为了一周至少能有一天可以好好休息，吴充殷樱是为了不让有心之人有可趁之机。
　　裴重苍甚至开了夜间免打扰，如有来电须得多次拨打响铃24次以上才能触发震动。
　　被震醒的一瞬间，裴重苍想的是，他需要向骆胡宇好好学学怎么骂人了。当发现打电话的人是章俨时，裴重苍的怒气值几乎达到了顶点，这个人自己作息混乱，就要带着别人一起遭罪吗？！
　　“为什么拒绝壹？”
　　裴重苍一接起来就被这样质问，反而让他变得有些懵，原本满是怒火的脑子被迫运转起来，思考的过程将情绪生生压了下去。他似乎想了好一阵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思考良久后说道：“关你屁事。”
　　“五个小时后去跟壹道歉，说你愿意去熙华新校。”
　　“你有病吧！”裴重苍说完捂着手机看了看一片漆黑的寝室，除了他，留校的仍旧只有孔不违和黎桦。黎桦倒是睡得一向很死，孔不违自从生病以后就有些疑神疑鬼，睡眠也变得浅了起来。
　　“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裴重苍在章俨说话时悄悄下了床，进了洗漱间反锁门，然后又进了厕所关上门，再踮脚把那扇生了锈的小窗户关好。这才终于出声：“你大半夜说什么疯话，他是你老大不是我老大，老子凭啥听他的、不对，老子凭啥听你的！”
　　“现在除了他，没人能保护你。”
　　“老子不需要人保护。”
　　“那你敢叫殷樱现在就把人从十三中周围撤走吗？”
　　裴重苍：“......”
　　“不想死就听我的。”
　　“我有我想做的事。”
　　“没命怎么参加高考？”
　　“我这一周也很安全。”裴重苍刚回绝壹时也很忐忑，但过了两天发现生活没有什么变化，没人在暗处谋杀他，也不会有同学忽然撕开假面来与他打斗，一切都很平静，就像生日之前的日子一样。
　　“那是建立在已经有人牺牲掉的基础上。”
　　裴重苍沉默，什么叫做“已经有人牺牲掉”，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人告诉他？
　　章俨是胡诌的，他一觉起来哪来得及跟吴充殷樱确认情况，他只是着急把裴重苍解决掉而已。于是他继续说道：“明天一早吴充就去十三中给你请一周的假，到高考那天直接去参考。你不会是对一个人复习没自信吧？”
　　“当然不是。”
　　“那就这么定了。”
　　“......”
　　挂断电话，章俨总算感到浑身轻松，又一件大事解决，good jo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