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恶犬夫人》望月梅有酒

156、结局

　　第二天下了朝，宝哥儿灰心丧气地在湖石旁挖了个冰洞钓鱼，他也不管湖面是否结冰，湖中是否有鱼。

　　自顾地将钓竿放下，披着蓑笠一个人思考。

　　突然，他的鱼线动了动，他向脚下湖面一看，一条橙色锦鲤上钩了，个头还挺大。这一下子宝哥儿顾不得其他，抓紧收鱼线。

　　很快，被勾住的锦鲤将要从冰洞上出来，从身后抛过来一块石头，稳准狠地正好砸在冰洞出口，鱼跑了。

　　气的宝哥儿一下气丢掉鱼竿，反身去寻捣乱之人，他郁闷地想杀人。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站在他身后向上抛着石子的是位长相绝美的姑娘。短暂的一愣后，宝哥儿警惕地停下脚步，质问，“你是哪家的姑娘，怎么会来到这里，放跑我的鱼？”

　　姑娘粲然一笑，“宝哥儿，还不快来给祖阿奶拜年。给我拜年了，我可是会送一份大礼的。”

　　“荒唐，你是哪家的姑娘？快让你家人领回去。”

　　“你才荒唐，好好看看我是谁，”姑娘当着宝哥儿的面凭空抽出一个龙头拐杖。宝哥儿记得它，是二娘为感激祖阿奶亲自做出来的拐杖，龙头上的眼珠就是二娘把着他的手画上去的。

　　“可这也不能证明你就是祖阿奶。”宝哥儿反问。

　　少女直接举起龙头拐杖给了宝哥儿一仗，追着宝哥儿打，打着打着自己青春貌美的脸变成了一张褶皱层叠的老人脸，身形佝偻，腿脚不灵便。

　　看她这个样子，宝哥儿瞬间回到五岁那年，二娘失心疯那次。他透过门缝看见祖阿奶变成年轻的少女，不正是刚刚的那位。

　　宝哥儿站住不动，恭敬地对着祖阿奶行礼，“祖阿奶，孙儿眼拙，竟然没有认出祖阿奶来。”

　　老年化的祖阿奶累得气喘吁吁，心道，这小子底子打得好，灵活得像个猴子。祖阿奶转头朝外走，让宝哥儿误以为她生气了，赶紧上前扶住祖阿奶的胳膊。

　　“阿奶，这是要做什么去？既然来了，让孙儿好好照顾你。”

　　“去御膳房。”

　　“去御膳房做什么？”宝哥儿不解。

　　祖阿奶白了宝哥儿一眼，“我饿了。”

　　宝哥儿一笑，拉住祖阿奶回了寝宫。

　　祖阿奶坐在主位上，生气地将龙头拐杖敲地敲得咚咚响，“你这小子，还不如你娘会来事。我说要吃烤彘肉，你娘一句话不说就去打了一头野猪来。到你这里可好，没有吃的，还没有喝的。”

　　娘？打野猪？宝哥儿一惊，还以为是他阿娘，心下仔细琢磨了一下祖阿奶的话，才发现她说的是二娘。

　　宝哥儿急急上前，“祖阿奶，你可曾见过二娘和……福姐？”

　　“吃的呢？”祖阿奶一拐棍敲在宝哥儿的臀上，“不给吃的不说。”

　　宝哥儿被气的一笑，连忙吩咐内侍快些送吃的进来，挑着精致的菜式上。没过一会儿的工夫，精致的菜式一道道被呈上了餐桌。

　　祖阿奶边吃边看站在一旁给她布菜的宝哥儿，脸色还算沉稳，但是粗重的气息出卖了他。

　　孩子还是年轻啊。

　　“给我盛一碗松茸鸡汤。”

　　宝哥儿听话地盛了一碗送到祖阿奶身前，静候不语。

　　祖阿奶道，“两个人都好好的呢，你不要担心。”说到这里，祖阿奶满是褶皱眼皮下的瞳孔斜向宝哥儿，“就你们是个蠢的，灯下黑都不知道。”

　　闻言，宝哥儿惊喜道，“二娘和福姐就在京都？”

　　一琢磨，宝哥儿还惊觉真是如此。二娘和福姐在京都居住多年，逃去外地反倒人生地不熟，还不如京都让她们更好地掩藏。

　　想通了这一切，宝哥儿就准备带人仔细搜查二娘和福姐可能隐藏的地方，却被祖阿奶叫住，“你怎么这么蠢？”

　　寝殿里的内侍宫女心下嘀咕，这位老人家是谁啊，怎么这么大的胆子敢骂我们太子殿下？

　　宝哥儿一怔，反身问，语气带着一丝撒娇，“祖阿奶现身在此，不就是来帮孙儿的吗？祖阿奶就别卖关子了。”

　　祖阿奶眯缝着眼睛看他，“你这是关心则乱，福姐让你失了分寸。如果这事要是你身旁那两个小伙伴的，你会怎么帮他们？”

　　“孙儿自然知晓对策，但是孙儿不想强迫福姐。虽说我此举惹怒二娘，但是二娘也偏疼我，断不会一走了之。除非提出这个决定的是福姐。”

　　“情之一事，真是耽误人。你现在想怎么办？”祖阿奶问道。

　　“孙儿想先把二娘和福姐找到，安置在可以看顾的地方。虽然父皇当政勤勉，很得百姓赞誉，但是前朝势力仍如星星之火一般，随时准备卷土重来。孙儿怕前朝势力伤到她们。至于福姐对的态度，我会等她想明白。如果想不明白，或者她有了心上人，孙儿也愿意成全。”

　　“哎……”祖阿奶长长地叹息，“我们来做个局如何？”

　　“什么局？”宝哥儿问。

　　“你听我的就知道了。”祖阿奶喝干碗中最后一口鸡汤，“再来一碗。”

　　一个月后，皇上下旨，春耕在即，由太子替皇家出巡，体察民情。初时一切顺利，但是当太子到了江南水乡之地的江宁时，被人刺杀，性命危在旦夕。

　　当地名医齐聚，只叹无力回天。听说深处京都的皇帝正朝着这边来，天下人都知皇上和先皇后感情甚笃，只有太子殿下一子还在世间。只有独子的皇上怎么能不着急呢？

　　三天后，宝哥儿仍旧昏迷不醒。夜深人静之时，两道黑影打晕门口侍卫，穿着夜行衣的梅尨看了一眼床上昏迷的宝哥儿，上前把脉，半晌后才道，“是真的。”

　　同穿黑色夜行衣的福姐闻言忍不住大哭，趴伏在宝哥儿身旁，“是我失信了。我说过要保护好哥哥，一辈子都不离开。是我害了哥哥……”

　　宝哥儿的手指突然动了动，吓得福姐连忙喊梅尨。

　　等梅尨上前一看，宝哥儿的手已经反握住了福姐的手，他缓缓地睁开眼睛，唇上没有丝毫血色，“福姐，你心里是有我的对不对？”

　　福姐见他睁开眼，初时一喜，再闻挂在眼睑上的泪水滑落，点点头，“我心里肯定有哥哥啊。”

　　宝哥儿拉住福姐的手追问，“你愿不愿意成为我的娘子，像阿爹和二娘那样？”

　　可福姐摇摇头，让宝哥儿万万没想到会如此。

　　在一旁观看的梅尨抱着肩膀心想，福姐这个反应一点也不意外。在她们决定离开的那天晚上，她就问过福姐，“是否愿意嫁给宝哥儿，成为他的娘子？”

　　福姐的反应就是这样。

　　所以，干脆，留给福姐时间想明白。可是宝哥儿这次遇危，让她和福姐担心不已，这才来的一趟。

　　可也奇怪的紧，宝哥儿方才得脉象明明是将死之人的脉象，竟然能醒过来。难道是回光返照？梅尨再次上前去把脉，却被宝哥儿拦住，“让二娘担心了，我无事。如果不用此法，我和阿爹担心一辈子都见不到你们了。”

　　原来是个局，梅尨心中气闷，拉起福姐转身欲走。门口却走进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阿奶，你怎么在这里？”

　　“自然是帮这个苦心的臭小子了。”祖阿奶没好气道。

　　“阿奶，年轻人的事情，我们都不是当事人，就不要插手了。”梅尨耐心劝道。

　　“那也不能让你阻断帝后归位啊。”祖阿奶反对。

　　梅尨皱眉，“阿奶说的这些我不懂，我为人母亲，只知道福姐没想清楚，我便不愿强迫她。”

　　“梅尨，”祖阿奶喊了一声。

　　梅尨下意识地嗯了一声，只听祖阿奶继续道，“你此间事将了，跟我走吧。”

　　福姐紧张地上前站在阿娘身边，紧紧地拉住她的手，“祖阿奶，为什么要带我阿娘离开？”

　　“她是放不下你们，要不早就离开了。你们这样，成日让她担心，她如何肯离开？何况有你们的挂念，她如何能离开？”

　　福姐拉住梅尨的手，挡在她身前，“我敬您一声阿奶，但是您也不能胡言乱语。”

　　脸色苍白的宝哥儿闻言也上前来，对着祖阿奶道，“祖阿奶，孙儿们还小，您老可千万不要和我们开玩笑啊。”

　　祖阿奶沉默不语，梅尨轻轻拍福姐和宝哥儿的肩膀，安抚两个人。梅尨又拿起两人的手相握在一起，对福姐道，“傻丫头，你将爱情和亲情掺杂在一起，自然分不清你对宝哥儿的感觉。可是此次宝哥儿重伤，你的心已经告诉你真相了，跟着它走就好。”

　　又对宝哥儿道，“我相信你一定会照顾好福姐的。傻小子，我只能陪你们到这里了。”

　　说罢，梅尨放开两人，走到祖阿奶身边，“走吧。”

　　等高照赶来时，只看见痛哭的福姐，和脸色苍白的宝哥儿。

　　高照五天五夜赶到梅尨位于京郊宅院，在梅尨的房间中，果然找到梅尨的尸身。经宝哥儿和福姐确认，衣着和披散的头发正是去年腊月，宝哥儿跟她请求和福姐在一起那天的装扮。

　　泣不成声的福姐道，“怪不得阿娘在我眼前不曾吃过东西，一问她就说吃过了。浑身也冰冰凉凉的。”

　　高照抱着梅尨的尸体来到院中，此时天空下起绵绵细雨，转瞬间化作瓢泼大雨。一如二十多年前，她成为他小妾的那天。

　　那天她衣着单薄倔强的坐在床上，短暂的伤心过后，很快做出随他北上的决定。从那之后，琼娘，仇阙，宝哥儿，寿姐，福姐，她和他之间的联系越来越多，越来越深。

　　她为他南征北战，出生入死，终抵不过时间清浅。

　　福姐在旁痛哭出声，“阿娘。”

　　三天后，贵妃葬身皇陵。而实际上的梅尨尸身葬于漠北，且是和一个陈年旧坟合葬。

　　福姐问，“为何将阿娘葬在这里？”

　　红着眼眶的高照道，“她一生从未如愿过，我想最后送她一场如愿。她会很开心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