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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凤凰凌乱 ...

  •   第八十三章明月夜

      楚意趴在床上,乳母田嬷嬷正在给她背后的伤口换药。

      那日在东宫,没有办法,她只能任由太医为她处理了伤口。当然,她自己就是医生,在她为患者诊疗的时候,不会在意患者的性别。不过,医生也是人,自己处在患者的角色时,也会有心理障碍,更何况,这一世,她是大铭王朝的公主。

      楚国公府里,她原本以为,身边只有云鹊一个男孩子,正在一筹莫展,正好田嬷嬷听说她受了刑罚,赶着来看她。

      若是其他部位的伤口,她完全可以自己换药,但是现在伤在后背,有了田嬷嬷,就方便了很多。

      她趴在那里一边忍痛,一边笑着夸田嬷嬷手法柔和,一点也不痛,胜过云鹊百倍。她如此说原本是要让田嬷嬷以后自然而然来给她换药,没想到田嬷嬷不一会儿便掉开了眼泪。

      “你这个孩子,从小练武,性子硬得很。老爷夫人一心操劳军国大事,对你只有严厉。我早已不记得你上一次喊疼是什么时候了……”

      她抬起袖子抹了抹眼泪,接着道:“哪次你跟着老爷从沙场回来,不是一身的伤啊。你老是笑嘻嘻的,好像伤到的是别人一样。孩子,你今年才十九岁啊!”

      楚意听着她说,慢慢低下头。

      这一世的花羡出身名门,表面风光无限,童年却一样很少有快乐。老楚国公花泉受皇上隆恩,一心报效朝廷,对他的关心一定很少。他只能刻苦再刻苦地练武,读兵书,甚至在很小的年纪就跟着父亲上了战场。

      可是,他与父亲并肩作战,并没有多久。

      大铭王朝的名将,楚国公花泉,在一次与原瓦的战役中,兵行险计,却不知为何走露了风声,导致城池被困。内无粮草,外无救兵,自刎殉国。

      在花羡的书房里,她看到了那次战役的全部记录。宣彻作为主帅,没有及时支援粮草和救兵,本是罪责难逃。可是他在接下来的战役中,成功夺取了原瓦喀拉罕五城,反而成了朝廷的功臣。

      从花羡的记录看来,这件事情,远没有表面上这样简单。

      现如今,他失去了双亲,承袭了父亲的爵位,被封了信武将军的官职。在这空荡荡的楚国公府,除了用心照顾他的下人,他没有心意相通的朋友,他的所思所想,全部无人倾诉。

      他唯一的朋友是当朝储君。那是他的朋友不假,但是君是君,臣是臣。这样的友情必须放在君臣大义之下。

      今日她作为花羡的身份,忍着伤痛上朝的时候,不由得惊异于朝中诸文臣武将的演技,比起现代影视剧的演员,不知要强上多少倍。

      尤其是宣彻。

      从外表看,宣彻完全是一位体恤下属的将军。他的爱子分明刚刚被眼前的人羞辱过,他却能装作完全不记恨,公允正直,宽宏大量。

      想到此,她沉默叹了口气。如今看来,对于花羡的性格,不做江湖人,无法快意恩仇浪迹天涯,而是身处尔虞我诈的朝堂,无疑更让他焦躁。

      难怪现在这个身体伤痕累累,有战伤,明显还有他发泄自残的痕迹。

      田嬷嬷换完了药,说好明日这个时候还来,便吸着鼻子退了下去。云鹊鼓着腮进来伺候。楚意已穿好了中衣,坐在床边看了他一眼,苦笑道:“好了,你换药不如田嬷嬷,打水打得好极了。去吧,给我打盆热水,我洗了脸睡觉。”

      云鹊听了,一脸云散,立即答应一声,跑着去打水了。

      身上有伤,不能洗澡。楚意洗了脸和头发,让自己清爽些,便将手巾扔给云鹊,看着他收拾好了开心地退出去,才关好了门,吹熄了灯。

      屋内陷入了黑暗,窗外的月光映得窗纸一片清明。

      掀起衣袖,手臂上的伤已经快痊愈了,过几天,她便可以自己拆线了。不知道花羡现在如何,身在深宫尤其不易,不知他如何应付那些明枪暗箭。

      楚意侧身躺下,身子很乏,头脑却清醒得很。她没有放下帐子,抬头看着明亮的窗纸,心绪纷杂。

      也不知过了多久,寂静中传来几声轻轻的敲击声。

      楚意的思维刚刚开始模糊,这几下敲击声,让她瞬间惊觉,目光聚处,发现在窗棂一角,有一个小小的黑影。

      有人正侧身隐在墙角,伸头在窗前。

      楚意心中惊疑。这楚国公府从来冷清,来自己房间的除了云鹊,也只有祥伯和田嬷嬷,而且他们来,也不会用这种方式。

      她没有声张,忍着疼起身,悄悄靠近那扇窗。这时,窗棂上再次传来几声轻响。

      “谁?”楚意压低声音。

      探在床前的头动了动,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来。

      “是我,开门。”

      是我?这个“我”是谁?

      楚意感觉这声音熟悉之极,忽然出现在耳边,又让人难以适应。她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那正是她自己的声音。

      天啊!他怎么会来这里?

      楚意慌忙来到门前,轻轻将门打开一条缝,看到月光下一个黑影闪身而入,便立即配合地关好了门。

      正要掌灯,她自己的声音再次道:“不要掌灯了,省得把云鹊那小子招来。”

      “花羡?”楚意站在那里,试探着询问,“是你么?”

      黑暗中一声轻笑,“不是我是谁啊?花羡参见公主殿下。”

      他一面说,一面移动脚步,来到了对窗的榻前,对着她行了个规矩的揖礼。

      月光很亮,柔和地映出他的样子。

      他穿着一身宫中护卫的衣服,紧扎的腰带衬得身形极其纤细,月光映得那张脸清寒如水,可是那脸上的笑意却明艳得很,让原本浅素的容颜平添了无尽颜色。

      楚意走到他对面,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皱眉道:“你是怎么出来的?难道说……”

      花羡摊开双手,勾唇笑道:“就是公主看到的这样啦!悄悄翻墙出了承宇殿,然后蹑足潜踪,来到宫门,随便找了个护卫,打晕他,换上他的衣服,混出来。”

      楚意怔住。

      他住的地方是守卫森严的皇宫啊,这样也行?

      “那你……还怎么回去?”

      花羡不耐烦,后退两步坐下,一腿抬起,蹬在了旁边的绣墩上。这副姿势搁在公主身上,怎么看怎么别扭。不过花羡可能自己也立即意识到了这一点,咳嗽了一声,很快将腿放下。

      “还怎么回去?怎么出来的,怎么回去就是了。”

      楚意看着他叹了一口气,默默走到榻前,在另一边坐下。

      花羡看了看她,可能是对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好意思,规矩坐好,“公主殿下,既然交换了身体,我就不多礼了,行么?”

      楚意道:“已经如此了,还多什么礼呢?”

      花羡笑了笑,“对,都已经如此了……”

      他说了这句又觉得不对劲,已经如此,怎么了?

      “那个,花羡虽然魂魄跑到了公主殿下身上,对公主殿下并无丝毫冒犯,真的,我……”

      他话音未落,楚意抬手止住了他。

      这个话题没有说下去的意义,也没有必要。

      花羡闭了嘴,看着对面的人。原本是他自己的脸,此时却比那窗外的月光还清冷。

      “公主生气了?”他支吾了一下,莫名有些心虚,侧目看了看楚意的后背,“伤得重么?痛不痛?”

      楚意回头看过来,明亮的眸光映着月色,清澈如水。

      “你的身体也知道痛么?”

      花羡想不到她会这样问,不由怔住。顿了一会儿,他咧嘴笑笑,整了整戴在头上的帽子,“知道是知道的,不过我不会怕痛就是了。不比公主殿下千金之躯……”

      他说着,一手按了按自己的手腕。

      楚意忽然醒悟。花羡在宫中的日子不会好过,对于他的脾气而言,宫中的勾心斗角远比沙场征战更加气闷,可是,他想用他一贯发泄的方式泄愤,换了身体又无从下手。

      他当然不敢伤害公主的身体,所以才冒着风险,趁着夜色潜出了宫门。那是戒备森严的皇宫,他虽有武技,却没有功夫傍身,能潜伏出来,肯定冒了很多风险,远没有他自己说的那样轻描淡写。

      楚意垂眸,想着他的处境,漫声道:“空青和泽兰两个丫头倒是忠心的,只是她们两个姑娘家贴身伺候你,你或许会不习惯。我的乳母沈嬷嬷也在承宇殿里,只是平时不会贴身伺候,你若不方便,可以找她伺候。”

      花羡眨眨眼,“公主殿下的乳母也一直在身边?”

      王公贵族的孩子,幼年时多有一段由乳母照料的日子,不过断奶之后乳母一般也便另外安置。将乳母一直留在身边做嬷嬷的,一般都是重情之人,因为相处亲厚,不舍得分离。

      楚意点点头,“方才你的乳母田嬷嬷帮我换药,我侧面得知,她与沈嬷嬷乃是同乡,我们可以寻找机会让她们见面,将来也可以帮忙传递消息。”她看了花羡一眼,又垂下眼帘,“宫中戒备森严,你要注意安全才是。”

      花羡挑了挑眉,刚想说他可以来去自如的话,又将话咽了回去。

      楚意说完,从几案上拿出一把折扇,在手心轻抚。

      花羡的眼睛好似被刺到一般跳了挑,这把扇子不是别个,正是当时公主相赠的那把诗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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