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治愈（快穿）》卧松云

62、子规啼血

　　第六十二章醍醐灌顶

　　甄宁手里提着滴血的长剑，上前两步，低头看看倒在地上的湛离，确认他已死，又抬头看向那间破落的小屋。

　　“你这样喜欢，让你死在这里，也不错。”她说着，俯身想要去拽湛离的腿。

　　她忽然停住了手。

　　街道依旧寂静，她的耳边并没有听到任何人接近的脚步声，但是，杀手敏锐的感官却告诉她，身后有人。

　　她霍地转过身。

　　街角站着一个人，一个拄着拐的人。

　　这人拄着拐，一脚着地，另一脚悬空。红衣黯淡无华，异常精致的五官在苍白无血色的脸上格外明晰。

　　他无声站着，一动不动，双眉低压的眼里透着冷剑一般的光。

　　面对这样一个俊美非凡的人，甄宁却感觉自己面对着一只鬼。瘸腿却行动无声又美到吓人的形象，绝非人类。

　　“花羡。”甄宁十分镇定。她的身份和责任早已决定，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慌乱。

　　甄宁从未见过花羡，只是听说过他的名字。关于子规的一切，她都是从湛离口中所得。她在湛离的心目中一向安静温柔，湛离又一向少言寡语，可是，原来获得消息的方式不一定要通过畅谈，绝对的信任和爱可以令人在只言片语之间便倾心尽付。包括湛离眼里心里的子规，还有甄宁亲自调查出来的东西，已经是全部真相。不得真相，她不会出手。

　　花羡，也不例外。虽然从未见面，但见到的第一面，她便知道，这就是花羡。

　　“很好。”甄宁认真看着花羡，脸上终于露出一点点满意的表情，“我预感锦衣卫会扑空，但是我只算到湛离会来这里，却没有料到你也会来。”

　　她手中长剑一挽，剑锋擦过地上湛离的尸体。花羡眉头一跳，这个女人竟然用湛离的衣服擦她的剑。

　　甄宁提剑在手，正视着花羡，“既然见到了，就不要错过。子规两大高手，已经死了一个，你，是死，还是跟我走？”

　　“只有这两个选择？”花羡双目如电，斜勾唇角，那笑意危险森然。

　　甄宁道：“别无选择。全京城都在缉拿子规的人，连霍三娘的伪装都已被揭开，你肯定无处可逃。”

　　花羡道：“霍三娘的伪装，连子规的人都不知道，红影果然不简单。”

　　甄宁微微一怔，心里忽然生出奇怪的好奇。

　　或许每个人都会有突如其来的好奇心，就算一个做任何事情都为了使命的人，也不例外。

　　甚至还有一点与使命无关的落井下石。

　　她上下打量花羡。这样的容貌，这样的武功，会无缘无故被一个深闺弱质吸引，倒不知那个女子有什么过人之处。

　　她见过那位楚家大小姐。清清冷冷的一个人。虽然出身名门，也没有什么名门闺秀的贵气，生得虽然清秀，却绝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她知道最吸引湛离这种杀手的女人，应该温柔贤惠能带来家的感觉，可是花羡呢？她的确看不出那位大小姐是什么地方吸引了他。

　　“若我猜得不错，你到现在还不知道霍三娘的面具后面，是谁的脸，是么？”

　　花羡道：“谁的脸，与我有什么关系？”

　　甄宁冷笑道：“若是我说出来她真实的身份，恐怕你就不会这样镇定了。”

　　她紧紧盯着花羡，一字一顿道：“当朝首辅楚明宗的夫人，何婉。”

　　花羡的表情没有变，全身却僵硬了起来，拄着拐杖的手背暴起了青筋。

　　无数景象在他脑海中盘旋起来。带着面具的霍三娘的样子，那位在杏花堂坐诊的女神医的样子，没有一点相似之处的言语和姿态，以及行刺郑贺丰之后得到霍三娘祝贺的美酒，酒醉后信步而行，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便来到了云舒阁的墙外。

　　一切都是早已安排好的，他的所有动作，都是他人摆布。

　　可是，一切并未按照幕后主使的意愿进行，对手仿佛在将计就计，子规一步步走到了今日。

　　那么，楚意在其中，究竟充当了什么角色？

　　他忽然感觉头痛。

　　他一向最善于忍痛。就算是摔断了腿，他都没有喊一句痛。他可以将疼痛的深深压下，尽管冷汗淋漓，他依旧可以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可是，现在，他忽然便忍不住了。

　　看着花羡捧着头痛苦的样子，甄宁感觉心里有种莫名的舒畅。她与这个少年没有仇，他的痛苦与她的任务也没有关系，可是，看着别的杀手痛苦，她便觉得自己从前受的苦算不得什么。

　　她脸上露出了笑容，这个笑容并非为了伪装，也不是为了达到什么目的，而是作为甄宁本人的笑意。

　　下一刻，疾风迎面，寒光闪现，破空声传。

　　甄宁的笑意僵在了脸上，花羡的身形已在方才的转瞬之间移到了她身前。

　　他没有拄拐杖，单脚着地，脸上依旧是冷到骇人的表情，双目似乎可以吞噬人的灵魂。

　　他的手中握着一把刀，刀柄在他手中，刀刃已深深陷入甄宁胸口。

　　“你……”甄宁愕然盯着他，满眼的不信。她早听说过子规的花羡出手如电，可瞬间取人性命，却没有想到，他的刀，有这样快……

　　“晚一刻杀你，值得了。”花羡正对着甄宁的脸，目光中的冷意渐渐淡下来，最后全部化作了不屑，“尽管是杀手，我也永远不会如你一般，在背后杀人。”

　　甄宁的嘴张了张，却已发不出声，在头脑中黑暗袭来之际，她的身体已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失去意识前，她听到花羡道：“湛离那样喜欢你，你必须永远陪他。”

　　刀剑林立，战马嘶鸣。京城忽然便进入了紧张状态中。百姓久经磨难，都善于嗅到空气中紧张的气氛，所以在大街小巷禁军、锦衣卫以及东厂的人出没之前，繁华的集市都已散去，商铺关门闭户，即使是每日蜷缩在墙角的乞丐，都藏进了深巷，力求不被官兵看见。

　　蝼蚁尚且求生，平民百姓手中没有武器，说话也算不得任何数，只能用最卑微的姿态，希求生存。

　　忽然，一个官兵骑马飞驰而来，口中大声呼喊道：“报！城东贫民区，有一处房子起火了！”

　　正在带兵行进的禁军首领侧目鄙夷看了一眼，骄矜道：“贫民区？范围多大？”

　　那官兵来到近前，滚鞍下马，喘着气上报，“范围不大，只有一座民居起火。现已救下来。屋里屋外各有一具尸体，已经烧化，难辨身份。”

　　首领皱眉道：“这么一点小事你大惊小怪做什么？贫民区哪一天不死几个人？不起几次火？现在捉拿子规杀手之际，你却在调查什么贫民区？废物！还不快滚！”

　　说着话，他带马继续前行，将那个慌张的官兵远远撇下。

　　就在这官兵成队出没的街道旁，楼宇飞檐之间，一个暗红色的身影不时飞跃，不时隐住身形。在躲避官兵的迂回道路中，他的目标正是首辅府邸云舒阁。

　　他没有带拐杖，单凭着一条腿和两只手。即使双手和那条好腿在飞跃中都已伤痕累累，那条楚意做过手术接好的腿却没有丝毫伤损。他额头满是冷汗，脸色苍白如纸，秀丽的眉目明晰而冷静，方才剧烈的头痛过后，他的脑海犹如新生，忽然间拨云见日，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楚意，楚意……

　　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楚意会在第一次见到他时便叫出了他的名字，他明白了为什么他会觉得她那样熟悉，那样特别，那样放不下。他不知道那些记忆从何而来，但是那分明就是他的过去，一个与在子规长大，成为杀手，杀人无数完全不同的人生。

　　那个人生里，楚意不是霍三娘的女儿，更不是什么首辅家的千金小姐。她坐在那个简单而清洁的诊室里，按部就班地为病患看病，而他，和现在一样，断了一条腿，坐着轮椅守在她身边，一边心里酸溜溜，一边无可奈何地看着。

　　他记起了他们一起经历危难，搬倒了岐黄医会，为师父，还有她的父母亲报仇雪恨。记起了她在他的怀里，清楚地说她喜欢他。

　　与他不同，楚意分明是记得的。无论他是游荡江湖的散客，还是子规的杀手，他都是他，是花羡。而楚意，无论是什么身份，她还是楚意，他的楚意。

　　何婉身份败露，必然与楚明宗有关。甄宁能探听到她的身份，必然是楚明宗有意为之。楚明宗与何婉这对多年的恩爱夫妻，相对举案齐眉，暗自却一直在斗智斗勇。一个才高八斗的文士为何会爱上一个江湖医者，仅仅是因为救命之恩？还是从一开始，便另有目的？

　　楚意在这样的家庭长大，虽然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却与他这个杀手一样悲惨。

　　现在，她究竟如何？楚明宗会将她置于何地？

　　他难以猜测当朝首辅深如海底的心机，只能尽力地奔赴她身边，保护她，守着她，至少与她一同面对危难。

　　远处，云舒阁雅致的檐顶在望，花羡停步伏身，借街对面的屋脊隐住身形，偷眼向对面看去。

　　首辅府邸的防范与平时无异，但在内行人看来，是外松内紧，便是绝顶高手也无法跨过防线一步，更何况他现在断着一条腿。

　　想起过去自己几次三番潜入内宅，花羡不由得摇头苦笑。

　　忽然，府邸大门洞开，首辅贴身护卫左维率领着一队护卫冲出大门，纷纷在门前提剑上马，沿街飞马而去。

　　花羡看他们焦急的样子，心念电转。霍三娘那样的人物，身处危难不可能毫无知觉，更不可能任人摆布。这个女人，做任何事情，都不是没有可能。